盛王妃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定下几个丫鬟的命。立夏去服侍盛大爷,惊春和白露服侍盛二爷,小寒服侍盛三爷。
林妈妈躬身答应,正要退出,盛王妃又叫住了她,淡淡道:“就跟白露说,三爷喜欢貌美娇怯的女子。这一回几个丫鬟,小寒最好看。可惜了白露她这般容貌。”
林妈妈不由得拊掌,笑着奉承:“娘娘的想法可真妙呢!”
林妈妈自去了,盛王妃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她想要整个盛王府,爵位该由她儿子来继承。盛二和盛三挡了她的路。
盛二好色而糊涂,又无子嗣,身边漏洞不少。盛三却是个麻烦,对人虽带三分笑,却孤僻而冷漠,近不得身。
前些时日,她回娘家,同母亲说起心事。母亲带了她去见一老尼,那老尼问了盛三的八字后,给她写了一个八字,让她去找这个时辰出生的人,说是与盛三相克,只要居于一处,不出半年,必定出事。
也是凑巧,这回送来的扬州瘦马,出生时辰与老尼给的分毫无差!
到时候,盛三出事,盛二失德,盛王爷必然更加看不上这两个儿子。真是上天庇佑。
盛王妃想着,露出了一丝微笑。
林妈妈带来的消息,众人都恭恭敬敬地接受了,只有白露,杏眼微瞪,看着小寒,目光之中满是幽怨。
林妈妈叮嘱:“明日我会将你们一一送去各处,以后造化如何,就看你们自己了。听从爷们和少夫人的话,做好本分。”
她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白露跟着出来了,红着眼眶问道:“妈妈昨儿不是说,可以考虑安排我去三爷院里么?怎的却变了?”
林妈妈看看左右无人,将白露拉到甬道边,低声道:“这也是没办法。昨日三爷院里突然来了人,说三爷碰见了小寒,见她貌美娇怯,求了她过去。王妃一向看重几位爷的想法,我也是没办法。”
白露闻言,一张脸煞白煞白。
林妈妈劝道:“二爷将来前途远大,姑娘不必伤心。”
白露回到房中,看了一眼小寒,冷笑道:“三爷肯定看不上你!他对你肯定是冷若冰霜!你别得意!”
小寒默了默,一脸委屈地道:“这是王妃娘娘的安排,我只是听从娘娘命令而已。”
要是不愿意,就闹给王妃看呗。闹她算怎么回事?
白露气得跳脚:“你……”
惊春忙打圆场,拉开了白露。
偏立夏还在一旁泼冷水:“哎哟,天天想去伺候三爷,果然吧,我就说要去也是小寒去。你长什么样,小寒长什么样?以为自己是家生子,就了不起了?父母也不过是庄子上的奴婢罢了,得瑟什么!”
惊春和白露都是家生子,父母在外头的田庄上。立夏和小寒则是外头买来的。
这一下,白露是彻底被激怒了,就要去打立夏,惊春拉都拉不住。
眼看屋里乱糟糟的,小寒脆生生地来了一句:“你们知道为什么昨天那个丫鬟被掌嘴么?”
她的一句话,叫众人停了下来,都看了过来。
小寒怯生生地说:“听说,只是她抱怨了一句王妃娘娘月钱发少了。我怕……我不要变成猪头样…”
白露和立夏想起上午被打的丫鬟,打了个寒颤,终于退了开来。
白露斜了一眼小寒:“你动不动就哭,等你见到三爷,有得你哭的。他最不喜欢别人靠近了,能把你给骂哭。”
小寒用力点头:“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心中有些不以为然。盛和光风度翩翩,气质温润,如玉山将倾,宛若谪仙下凡,又岂会骂人?
外头的传说,想来都只不过是王妃的手笔。
终于可以见到盛和光了。前世,他救她一命,那么,今生她为他治病,助他康复。
这一晚,屋里的女孩儿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睡着。
第二日醒来,林妈妈带了王妃赏赐的衣服首饰过来。
“王妃说了,你们用心伺候爷们,诞下一儿半女,就是王府的功臣了。这些衣服首饰,挑一个,换上吧。”
几个丫鬟都挑了,梳妆打扮。待整理完毕,林妈妈看着眼前水灵灵娇滴滴的女娃儿,心里得意。
小寒穿的,乃是玫红色的半臂,豆沙色的襦裙,越发显得肤白貌美,娇艳欲滴。
林妈妈扫视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带着众人去了。
大约是早有交代,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都安排了身边的嬷嬷,将林妈妈及分到院中的丫鬟一一接了进去。
最后,只剩下小寒一个,跟着林妈妈去往三爷住处。
那是紧靠着后花园的一处院落,偏僻安静。
“三爷有疾在身,行动不便,不爱出门,因此就住在此处。他一个人待久了,不是很喜欢与人打交道,你凡事小心些,守规矩,他才会喜欢你。他院里乃是崔嬷嬷管事,商户来的,计较得厉害,你可小心些。”林妈妈叮嘱道,听起来是一片慈善心肠。
小寒点头,面上满是感激之色:“多谢妈妈提醒。”
到了院子,院门紧闭。门上挂着一个匾额,写着“沧海院”几个大字,苍劲有力。
林妈妈上前敲门,敲了几下,有些不耐烦了,正要用力再敲,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是一个年约五十的妇人,嬷嬷打扮,面色颇为严肃,道:“林妈妈,有何事?”
林妈妈笑容满面:“崔嬷嬷,人送来了,名叫小寒。就劳烦你多多管教了。”
崔嬷嬷看了一眼小寒,道:“放心,我定然好生管教着她。”
林妈妈转身去了。
崔嬷嬷看着小寒,皱眉道:“进来吧。”
院里静悄悄的,林木森森,仿佛没有仆人一般。崔嬷嬷带着她穿过游廊,入了一个小院,小小三间屋,屋前一个一丈宽的天井,种了一棵桂花树。
“你就住尽头那间。”崔嬷嬷指了指靠近桂花树的那一间,不假辞色道,“三爷喜静,你不要到处乱走。若是犯了忌讳,打杀了也是有的。”
小寒乖巧地点头,旋即问道:“敢问嬷嬷,奴婢何时可见三爷呀?”
崔嬷嬷冷冷道:“三爷若是有空了,自会见你。”她顿了一下,又道:“沧海院里的规矩,一是安静,二是本分,别乱说,乱走,没有三爷发话,万不能入了主屋,知道么?”
小寒连忙点头:“知道了。”
崔嬷嬷转身,就走了。只留下小寒一人,拎着包袱,站在院中。
小寒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随手摘下了一片桂花树叶来,揉成一团。
她推开房间门,小小一屋,一榻一几一椅,窗明几净,陈设简朴。
小寒放下了包袱,躺倒在床上,打了两个滚,有些发愁。原来要见盛和光这么难。
听嬷嬷的意思,他是半点不想见她了。若是乖乖地等着,只怕要到猴年马月。
她还想着早点治好他的腿,报了恩,再去京城,找到自己的兄长,找到害了他们兄妹的幕后黑手,报仇雪恨。
小寒本名沈轻寒,兄长沈屹,大她四年。她十岁那年,母亲因病亡故,远在京城的父亲派人接了她和哥哥回京。回京途中,马车坠落山崖,落入河中,她被师父救起,哥哥却失踪了。后来几年,她遍寻河流下游,也毫无兄长的踪影。
前世里,也是在治疗盛和光时,偶有一日,在他的书房里,竟看到了一块玉佩,正是母亲从前赠予兄长的。
她抖着手拿过玉佩,颤声问:“这……是谁人给你的?”连一贯的敬语都忘了。
盛和光道:“乃是公主府长史的物品,他才学渊博,人品高洁,可惜英年早逝了。”
玉佩“啪嗒”一声跌落地上,碎成几瓣。小寒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原来,这位长史少年时受过伤,尽数忘记了前尘往事。也不知是否因这创伤,脑中受损,不过二十多岁,就与世长辞。
小寒重活一世,这一辈子,无论如何都要救回自己的兄长。而且,她还要找到当年加害兄妹俩的人。
远在京城事业有成的父亲,或许是突破口。
说来可笑,前世里,小寒竟不知自己的父亲姓什么,又在京城里做什么官。小寒之母沈氏乃是苏州乡绅的独女,那乡绅看小寒之父虽然出身贫穷,但高大魁梧,一身武艺,便招了入赘。成亲不过半年,父亲就外出服兵役。一去十余年,中间回来几次,步履匆匆。
待到坠崖落水,被师父所救,师父问她要去京城找谁之时,当时年幼,凡事有兄长处理,她竟是半点不知。师父又代为打探一番,也没有头绪。此事就耽搁了下来。
直到她在贵妃寝殿里,气急败坏的永宁侯指着她的鼻子斥责怒骂。电光火石之间,她终于想起来,永宁侯与她记忆中的父亲如此相似。
一查,果然是她的父亲。
父女相见不相识,父亲还意图杀死女儿,这世间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么?
她的父亲手握重兵,乃是景熙帝的肱股之臣。她的父亲,在离家后第二年,纳了一名小妾。妾侍生了一儿一女,后来,父亲与母亲和离,侍妾又做了正头太太。
思来想去,兄长与自己坠崖之事,大约便是这位小妾的手笔。
想到母亲独自一人度过的孤独寂寞的日子,想到这小妾儿女双全得封诰命的风光,想到自己兄妹流落在外失散多年的苦楚,想到兄长英年早逝,小寒宛若被刀尖一刀一刀地戳在心上。
这一回,她要报仇雪恨。
盛和光,必须尽快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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