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把握吗?我不是说了没谱的事情少做…”
“嘘!”蓝芊一把捂住江澄的嘴,指了指下面走过的一个佩刀修士。她看到江澄额头上青筋都爆了起来,恶狠狠地丢了个眼刀过来,反而觉得十分有趣,放下手笑道:“得罪了,我怕说话大声了给那个巡逻的听见。你放心,我看行得通。”
二人此时不偏不倚正蹲在清河不净室一座小楼的飞檐上。江澄颇不自在地换着重心,厌恶极了自己现在偷鸡摸狗的样子,蓝芊倒是在夜色中蹲得轻车熟路,怡然自得。
他们是当天日落时分到的清河地界,在不净世外围偷偷摸摸地转了一圈,最后趁着伙房大娘带人出来买菜的功夫从后门混了进去。不净世跟云深不知处不同,是建在城镇而非人迹罕至的仙山之中,外围和凡人的街巷参差交叠在一起,是不设结界的,这点反倒有点像莲花坞。
江澄面色不善地看着聂家弟子消失在底下巷子尽头的背影,沉吟到:“不行,这也太草率了。”
“聂家的情况我大概清楚,不净世最得力的也就是带去庐阳城的那百来个人,留在这里的不多,这个时候出其不意地潜反而是最安全的办法了。再拖等他们回来了反到难办。”
江澄带着几分狐疑看了看蓝芊,勉强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吧。走,去停灵的地方。”
“好。”蓝芊点了点头,率先跃起在前面带路。
两个人在皎洁的月光下黑猫似的掠过几个屋顶,悄无声息地落在不净世正中的祠堂上方,过程顺利得江澄都有些难以置信。
蓝芊搬开屋顶的几块瓦片,露出一个脸盆大小的洞来,向下指了指。江澄探头看过去,见下方端端正正摆着聂怀桑的棺材,前面的案桌上放着牌位,香炉里插着几支香。
多少年没见的故人,棺材一盖没了声息,眼前浮现的却全是当年云深不知处里四处胡闹时他跟在自己和魏婴身边一口一个“江兄”、“魏兄”乱叫的样子,让江澄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那人已经死了,此时正躺在那漆黑的雕花棺盖下面。
“家中的亲传弟子多半都带出去了,”蓝芊指了指祠堂外站着的两个黑衣守卫,“那些应该是外姓,没资格戴孝,也不会进来祭奠。我们就这样下去,运气好的话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再退出去。”
“这守卫也太松懈了一些。”江澄皱眉。
“是守灵而已,又不是守什么奇珍异宝,人多了才有鬼。”蓝芊颇为不以为然。
江澄忽然道:“对了,你们蓝家不是有首叫问灵的曲子?能寻到聂怀桑的魂魄吗?”
“不是不可,只是聂伯伯修为毕竟高过我,我请不动的。再者问灵动静太大,且一出手他们就知道是蓝家人出面了。”蓝芊又指了指下面守卫的两个人。
江澄心道聂怀桑那厮修为比不比得过蓝芊还真不好说,不过转念一想她说的也在理,便没有勉强。
“那我下去看看,你就在此处等着。”江澄在蓝芊肩上轻按了一下。
“那你小心,我帮你看着。”
“好。”江澄点点头,一掀衣摆从屋顶跳了下去,从祠堂一扇后窗又摸了进去,没一会儿就到了聂怀桑棺材旁边。
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屋顶蓝芊的目光。蓝芊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即刻动作。
江澄道了声“得罪”,徒手发力将那实木的棺盖自头向脚推开了几寸,露出了聂怀桑一张煞白的脸。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江澄一个激灵,他看着这张脸,仿佛真的听见了有人拿折扇掩着脸摆手说了这么一句。
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凉风,刮得祠堂里的烛火颤了又颤,没烧完的纸钱也跟着漫天飞舞,最后落了一地。门口守灵的弟子突然双双回头看了一眼。蓝芊看得心惊,赶紧不动声色地挪到屋檐边缘去看他们要做什么。那两人到是没察觉到站在暗处的江澄,光线昏暗,也没发现棺材被人动过。
“你进去把里面的纸钱收一收吧,师叔最讨厌脏乱,明早万一来看见了免不了又是一通斥责。”其中一个人说。
“行,我去院里拿把扫帚,你看好了。”另一个说。
“放心吧,还能有人来偷棺材不成?”说话的人挥了挥手。
蓝芊听完赶紧又冲回破口处向江澄打了个手势。“快些,来人了!”她用口型向江澄道。
江澄快速点点头,又把棺盖往下推了一寸,伸手去探聂怀桑的颈项。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去拿扫帚的弟子已经提着东西回来走进了祠堂。
不知道是不是人走进来带了风,本来就明暗飘忽不定的蜡烛一下子灭了好几个,蓝芊看不见江澄,却能看到来人越走越近,忍不住轻声道:“快上来!”
饶是这一声已经轻得气若游丝,却还是被那个弟子察觉到了一丝声响。
“什么人!”他喝到。
蓝芊心咯噔一颤,差点没从屋顶上栽倒下去。按说江澄这个时候无论如何应该已经看清了聂怀桑的伤势情形,再听到这一生喝问就当赶紧脱身跟她开溜才是,此时却磨磨蹭蹭迟迟没有动静,让人着急。
就在刚刚烛火乍灭的那一瞬间,江澄扶在聂怀桑颈间的手却是猛地一顿,脸上勃然色变,一时竟再无暇他顾。
另一个守灵的弟子刚刚听到喊声也冲了进来,此时两个人离江澄站的地方不足几步之遥,只是祠堂里黑漆漆的,大家又都穿着暗色的衣服,谁也看不清谁,只知道棺材后面肯定有人罢了。蓝芊见状一咬牙,干脆把屋顶的洞扒得大了一些,一挥手灭了祠堂里剩下的零星几根蜡烛,下面登时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那三根香还带着三颗芝麻大的火星在黑暗中燃烧。
“什么人!出来!”守灵的弟子怕碰坏棺材牌位,不敢贸然在祠堂里挥刀,只好往前两步,又喝了一声。蓝芊站在屋顶看下面也是乌漆麻黑的一片,只是听声音估摸着那两个人再走一步都该跟江澄鼻子碰鼻子了,便也顾不上那么多,开口低呼:“快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祠堂里传来“啪,啪”两下打响指的脆响,蓝芊反应过来他们是要烧明火符照亮,心道绝不能让他们看看清江澄的脸,便当机立断从屋顶那个洞跳了下来,在明火符燃起的瞬间挥出一道剑气。那一剑几乎没有力量,却剑芒大胜,犹如日光直射,恍得人睁不开眼睛。不过片刻的功夫,等剑光散去,祠堂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那两个弟子握着刚点起的明火符看着被推开了一半的棺材面面相觑。
蓝芊挥出那一剑之后就硬拖着江澄从洞口又跳了出去,足尖在飞檐上轻轻一点御上千面后立刻拽着江澄马不停蹄地向城外飞去。
“你刚才怎么回事?”晚风呼呼地擦耳吹过,蓝芊顶着风上气不接下气地插着腰问到,“这回把人家祠堂穿了个大洞,怕是你着罪名就算洗清了跟聂家也不好善了了。”
她本已经等着江澄一翻白眼不顾长辈身份对她反唇相讥,却没想到他依然站在她的剑上若有所思地直视着前方,竟像是丝毫没听到蓝芊在同他说话一般。
“江澄?江澄你怎么了?”蓝芊伸手在他鼻子底下挥了挥。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江澄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目光呆滞地喃喃说到。
“什么?”蓝芊察觉到了一丝不对,把手腕从江澄手里抽了出来,“你…在下面看到什么了?”
“真的是紫电…”
“什么?”蓝芊没听清。
江澄忽然抬起头来,微微有些无措地说到:“我看见了,真的是紫电留下来的伤口。这怎么可能呢?”
蓝芊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呢?紫电认住,江澄那晚同她在一起,那就只可能是金凌,又或是有什么人能强用没有认主的紫电。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人脊背发凉。
江澄修为深厚,不至于没了紫电傍身就活不了,可是家里传了几代的戒指忽然落在了别人手里,且还是能运用它的人手里,多少令他有些不安。
“我到忘了问,你怎么对不净世如此熟悉?”江澄忽然换了话头。
蓝芊还没从原先的惊讶中回过神来,但下意识地跟着答到:“以前大伯伯来聂家参加清谈会曾带过我几次,聂伯伯时常留我下来玩儿,每次一住就是多半个月,后来大了些要去家学念书这才不来了。”
江澄一挑眉毛:“如此说来,这些年你父亲爹爹他们倒是跟你聂伯伯走得颇近?”
“那到不曾,”蓝芊摇摇头,“大概因为我小时候是从清河被捡回来的,刚到姑苏时说话都还是江州口音,聂伯伯看着有趣所以才格外喜欢。”
江澄听罢点了点头。
蓝芊想了想又补充到:“七八年前仙门的那些事你比我清楚,从那以后,大家都是泛泛之交罢了。”
江澄听到这话侧过头深深看了蓝芊一眼,却见她已经移开了目光。
蓝芊正犹自思索着自己刚刚那番话是不是哪里说得不好,却见一个东西从她身边飞掠而过,不等她看清,江澄便飞快地探身出去,为了在剑上保持重心只好轻轻揽了蓝芊一下,半个人贴在蓝芊身前,下颌离她的鼻尖只有寸许的间距。
蓝芊被江澄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呆愣片刻,心还没来得及开始跳江澄便又站了回去,右手上多了一只仙门传信用的灵雀。
“莲花坞来信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