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墨垂首瞧着脸色愈加苍白的上官淡,揽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玉姑子见此,阴云密布的心情总算是有一丝阳光漏下。“怎么,是不是看清自己的心了?”
快告诉我,你不爱他了,快说啊,你说你后悔了,后悔有眼无珠,选了薄情郎。
上官墨抬头,对着神情激动的玉姑子点了点头。一命换一命,若是真能让上官淡活下去,她......愿意。
玉姑子的神情瞬间耷拉凝固,那凹陷的眼眶更加突出,明明灭灭的眸光,带着鸷狠狼戾的气息,如豺虎张着血盆大口肆虐而来。
“哐当”一把形状怪异的匕首跌落在上官墨的脚边。
“解药就在这里,一盏茶功夫,插自己一刀,三盏茶功夫后,我自是会救她。”说着,一颗散发着浓稠腥味的药丸出现在了玉姑子的手中。此刻的她,脑子似乎是清醒了,又似乎没有清醒。
等候在外面的张玉堂一行人,不知竹楼中在发生何事,俱是一脸焦急,牛二哥更是烦躁地来回走动,爆着粗口。
“她奶奶个熊的,急死老子了。”
竹楼内的上官墨捡起匕首,毫不犹豫地插向腹部,只听“噗呲”一声,那匕刃已然完全没入。待拔着出来的时候,波浪形的匕身再次对腹部造成二次伤害,而上官墨愣是一声不吭,身体依旧挺直。若不是那如扇子一般的睫毛颤了颤,还真以为她是没有痛觉的木头人。
小道童站在玉姑子身后,瞧得是目瞪口呆,看着就万分疼痛。这仙人还真把自己的身体当做豆腐做的了,一刀两刀下去,切切切,估摸着师傅还没有去救那躺在地上的人,仙人就要先驾鹤上天。
她是不是傻啊?
若是喜怒无常的师傅反悔,不救了,岂不是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殷红的血从腹部汩汩流出,跟个小溪似的往下落,再透过缝隙滴在一楼地面上。那些五颜六色的毒虫霎时骚动起来,争相爬过同类的身体,去抢夺新鲜的血液。
玉姑子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变扭心思,让小道童给奄奄一息的上官墨喂了药,吊着一口气,保留神智感受着生机慢慢地从身体中一点点消失。
三刀结束后,上官墨已经倒下,太渊穴上的脉搏跳动越来越弱,随时会香消玉损。
玉姑子闪电般的身法如鬼魅,将人拎起至门边,朝着楼下张玉堂等人扔了过去。
“师...师姐。”王老头见着玉姑子笼罩在黑袍里的身影停留在二楼门边,有些磕巴地叫着,像极犯了错的孩童。
玉姑子闻言,甩出一个深紫色的瓷瓶,便闪身进了屋内,留下外头一群慌乱又气愤不已的人。
玉姑子扶起颜絮欢,强行将那颗散发着浓稠腥味的药丸,塞入嘴里,枯槁的手指覆盖在她的后背上,运功用内力催发着药性。
半柱香后,颜絮欢毫无生气的脸色已恢复生气,正当玉姑子想要撤走手掌时,发现自己的内力根本收不回来,像江河倒灌一般汇入眼前人的身体中。顿时,惊得睁大凹陷的双眼,极其恐惧地死盯着她的后脑勺。
“玉前辈,莫要惊慌,晚辈上官淡不过是借你内力一用。”颜絮欢恢复意识后,发现弹幕区一片鬼哭狼嚎,甚至还齐刷刷点起了白蜡烛,哀叹上官墨即将死亡。一番询问后,才在乱哄哄的弹幕里知晓了前因后果。
上官墨那孩子,自己都没舍得下过重手,今儿个倒是让这玉姑子好一顿欺负,真是心情不爽的很啊。
“啧啧啧,江湖上十大邪功...之首的【玄磁功】,已有百年绝迹江湖,不曾想竟然在你个小娃儿身上重现。”说到这儿,玉姑子倒也平静下来,不再作无用地抵抗,“不知,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你会不会没日没夜地被人追杀,哈哈哈哈。”
“前辈不用为晚辈日后的遭遇而痛快大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个小娃儿倒是自信得很。”
“相信前辈会缄口不言。”
听到这里,玉姑子朝着正浑身颤抖挪着步子过来的小道童使了眼色,示意他停下。
“说说看。”
“二十年前,玉前辈行走江湖时,不慎受了重伤,危急时刻被一路过的山贼所救。而你感念山贼的救命之恩,起了以身相许的念头,是也不是?”颜絮欢说到这里,停下问着玉姑子。
玉姑子本是面色平静地听着,直到颜絮欢说出“以身相许”这四个字的时候,才脸色大变。“是。”
“玉前辈当年也是有名的美人,若那山贼身为男子,定是难过美人关,说不定就从了。可奈何那山贼却是一名美娇娥,对你一番情谊视而不见,只当你也是孤苦无依的可怜人,认你做了姐妹。”
随着颜絮欢的讲述,玉姑子眼前再次浮现起那些令她又痛又悔的过往,眉头深深蹙起,呼吸也变得絮乱。
“后来,你二人遇到了丰神俊朗的少年郎,你那心心念念的姑娘至此对他一往情深,定了终身。”
没错,玉姑子当时虽心如刀割,却还是默默地祝福,只要心爱的人幸福,她就会永远站在心爱人的身后,只要她一回头,就能第一时间瞧见自己。
“可当少年郎带着你心上人回府后,没过多久便弃如敝履。翩翩少年郎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助其能在日后的官场上走得更稳,而你......”
“闭嘴。”玉姑子被折磨了二十年的心,再也承受不住,面目狰狞地制止颜絮欢要继续往下说的话。
“晚辈说这么多,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她知道吗?”玉姑子挑了新话头。
颜絮欢知晓玉前辈所说的“她”是谁,摇了摇头。
“哼。”玉姑子一个冷哼,面带嘲讽:“你说她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会不会替她娘亲向你上官家报仇?”
“不会,她是我养大的孩子,秉性如何,晚辈自是清楚。”
“就怕你自信过了头,莫忘了有其母必有其女,最后不死不活的倒成了自己。”
颜絮欢停止运转【玄磁功】,轻巧地转身扶起虚弱不堪的玉姑子。“放心玉前辈,晚辈心中有数。”
站稳后,玉姑子没好气地拂袖将颜絮欢甩开,急走到货架前,连连倒了数颗药丸服下,才冷着声道。“滚出去。”
“我观玉前辈神智偶有错乱,往后...莫要再伤了那孩子。”颜絮欢说着便微微弯腰作揖,态度谦卑诚恳,然而玉姑子从话里头隐隐听出几分警告的意味。
我倒是想看看,你们会走到哪一步。
她的女儿又是不是和她那死去的哑巴娘亲一个死德性。
一想起她那娘亲,玉姑子就气得想杀人,握在手里的瓷瓶也瞬间成了碎片,掌心的鲜血从指缝里漏出。
半个月后,上官宅院内,一名俊朗小厮在老夫人院子里依着树干,瞧着密信。
信上大致说:上官淡身中剧毒,被迫进入【百兽谷】寻求解药,生死不明,且镖货(太守三人)不知所踪。
“大少爷,需要再派人去吗?”
“不必了,上官淡向来命硬,此刻应该已经将镖货换成暗镖,到了目的地。”
如俊朗小厮所言,颜絮欢辞别众人,从【百兽谷】的密道离开后,跟着上官墨去接上太守三人,便乔装一番,光明正大驾着马车,走着官道,一路悠哉悠哉地进了【蛮城】。
太守顺利上了任,有了官兵保护,到此,这趟镖总算是成了。
又历时一月有余,颜絮欢借着太守给的特权,顺顺利利将上官镖局的分号,在【蛮城】设立。
暂时没有好去处的江湖朋友,闻声而来成了上官家分号的镖师。刚刚开张数日,便接上了几个小单,颜絮欢带着大伙儿走上几趟,熟悉流程,知得忠义,记着逢人三分和气,广交天下英雄豪杰,秉承镖在人在的舍我精神。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这里明里暗里有太守罩着,颜絮欢也就放了心,便挑了时间登门向太守道谢,带着上官墨急匆匆返回上官家。
因前几日接到娘亲来信,家中出了大事。从信中描述,大概是娘亲和陈捕头顺着黑衣蒙面人这根藤摸着了幕后的大瓜。以十一年前的分尸案,揭开她便宜爹早些年的风流韵事(始乱终弃)。那记在老管家名下的俊朗小厮,就是她便宜爹未婚先育的第一个孩子------上官慕,是老夫人的第一个孙子。
事情败露后,上官慕抵死不认十一年前,因嫌弃母亲是风尘女子,为了养他没日没夜接待风流客,而心生杀意,伺机作案,连杀两人的事实。
县令基于陈捕头等人提供的证据不足,便看在那藏在古玩下的一锭锭白银,隔日就将人无罪释放。
逍遥法外的上官慕,以上官府大少爷的身份,重新回到这处深宅院落。
“大孙子回来了,快快让我瞧瞧,诶呦,昨夜是不是没有休息好,感觉眼眶儿都黑了一圈。”老夫人得了下人消息,在新丫鬟的搀扶下,早早等在一旁,见着人回来后,上下打量一番,颇为心疼。
上官慕一派儒雅的公子风,对着老夫人浅笑,却不语,今后已无需与这些贪慕虚荣的小人虚与委蛇。这个宅院里头的人啊,腌臜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可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好妹妹,似乎真的是一个异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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