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名小丫鬟被芳佩说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好不尴尬。
她们承认,她们跟着姜媛菀出来,是见长宁侯看重姜媛菀,便存了几分讨好姜媛菀的心思。原以为,姜媛菀便是出来为父母祈福,也会选择那等香火旺盛的庙宇,谁知,姜媛菀竟选了这么个偏僻的地儿。
她们方才已经看过了,这寺庙里僧人吃的,尚且不如府上最下等的奴仆吃的,住的房间虽说打扫得还算干净,却也破破烂烂。这样的地儿,怎么能住人呢?她们虽说想要讨好姜媛菀,但也没有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啊。
若姜媛菀是长宁侯亲女,不管怎么样,这些小丫头都会咬牙坚持下去,可姜媛菀说到底也只是府上的表小姐,眼下是得长宁侯的喜欢,日后前程如何,却不好说呢……
“罢了,是我允许她们走的,说她们做什么。人各有志,我虽说有苦修之心,却不能强迫其他人如此。勉强留她们下来,也没意思。”姜媛菀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趁着现在天色还好,你们赶紧回去吧,迟了可就要在这儿留一晚上了。你们不必担心,我既然说了,会在舅舅跟前替你们说话,必然说到做到,不会让你们因为此事受责难的。”
“多谢表小姐体恤。”
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出了门。有了领头的那个,其余人也就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芳佩在背后啐了一声:“一群小人。”
“好了,小姐都没说什么呢,你倒在这里生闷气。”因芳佩没有抛下姜媛菀独自离开,芳芷待她有了几分推心置腹的意思。
从前在府里时,芳芷虽与芳佩称姐道妹的,但芳佩老子娘都是长宁侯身边儿的体面人,而芳芷并不能完全信任长宁侯,是以对芳佩也有几分防备。现在,经过了这么些事儿,芳芷却觉得,芳佩是个实心眼儿的,值得信任。
哪怕这次,姜媛菀与长宁侯正面对上,芳佩也只是为姜媛菀担忧,而没有生出“姜媛菀一个客居的表小姐不该跟长宁侯对上”这样的想法。
芳佩沉默片刻,才道:“我是为小姐不值。小姐平日里待她们那样好,有好吃的、好玩的从不忘分她们一份。她们却连与小姐同甘共苦的心都没有,方才,但凡她们犹豫一会子,不要答应得那么快,我也不会觉得她们这样可恶。”
“你们还不走吗?”芳芷看到一旁还站着两个小丫头,看着呆愣愣的,不知是不准备走,还是反应迟了一些。
“侯爷吩咐咱们来伺候小姐,咱们自然要跟着小姐。”
芳芷眸光微动:“你们可想清楚了,在这里吃不好,住不好。若是想留下来,可不许叫苦。”
那两名小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刷刷地望向芳芷:“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我们不就是来伺候小姐的吗?”
芳芷和芳佩见了她们那副呆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就连姜媛菀,也忍俊不禁。
“好了,你们既然选择留下,就好生伺候小姐吧,小姐自然会记得你们的好。对了,还没问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个小丫头指着自己:“奴婢叫红玉。”又指指身旁的丫头:“她叫红杏。”
“好,红玉,红杏,日后你们就是自家姐妹了。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与我们说。”
红玉和红杏兴许还是第一次这样受人看重,有些手足无措,也有些激动:“多谢姐姐,我们不需要什么的……倒是姐姐,有什么需要做的事,只管吩咐我们,我们会干很多活呢。”
“别急,这就有一桩任务需要你们去做。”芳佩拿出一个大包袱:“庙里清苦,师傅们也不肯收香油钱,咱们提前准备了一些蔬菜瓜果,算是咱们这些天在寺庙中的口粮。那些个碍眼的小蹄子走了,正好省了她们的份儿。咱们只管可劲儿吃,绝对吃不完。你们帮我把这些蔬菜瓜果拿去给庙里的师傅们。”
“还有这些,是针线上的人为庙里的师傅们赶制的僧鞋。”芳芷也拿出一个包袱:“你们将这些僧鞋交给庙里的师傅们,算是咱们这些天在庙里的住宿费了。”
两名小丫头深觉得了重用,笑吟吟应了,一人拎着个包袱去找寺里的主持。
芳芷看着她们的背影,感慨地对姜媛菀道:“要奴婢说,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借着这件事,咱们正好看看,到底那些人是可靠的,那些人是不可靠的。那些个不忠心的走了,留下来的都是可以委以重任的,小姐说,是不是?”
姜媛菀见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笑道:“我难不成还会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而生气?若真是这样,我哪里气得过来,早被气死了。”
芳佩大惊失色地上来捂住姜媛菀的嘴:“小姐,话可不能乱说啊,什么死不死的!日后再不许说了!”
“哟,如今你胆子倒越发大了,竟做起小姐的主来了。”芳芷笑着打趣芳佩。
芳佩面色一红,见自己还捂着姜媛菀的嘴,果然十分不妥当,赶忙后退两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了。
“奴婢……奴婢也是担心小姐……”
“行了,知道你的忠心,日后我不说了就是。待咱们将房间收拾完,也该到饭点儿了。听说这家寺庙的素斋做得极好,一会儿咱们可要好好尝尝……”
……
本以为,在佛门重地,能够过几日清静日子。
可当姜媛菀见到两个本不该在这个点出现在这里的人时,她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儿。
“辰表哥与世子殿下的活,这就干完了?”姜媛菀走近荣亲王世子和卫奕辰,低声问道。
距离这两人送她到寺庙不过三天,这寺庙位置偏僻,就算两人快马加鞭地将事情办完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来赴约吧?
况且——这两人还打扮成僧人的模样。若不是出了什么事,何必如此?
“姜姑娘认出来了?”荣亲王世子苦笑:“没想到,姜姑娘这样敏锐,竟一眼看穿了我们的伪装。”
“世子就当我天赋异禀吧。”
平心而论,荣亲王世子和卫奕辰的乔装打扮其实还算成功,就是换了他们亲爹亲妈在这儿,都未必能够认出他们来。不过,姜媛菀这些天常接触卫奕辰,对卫奕辰颇为熟悉,且她向来有超乎寻常的直觉,因此,才能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人的真实身份。
若站在姜媛菀眼前的不是卫奕辰和荣亲王世子,姜媛菀绝不会多管闲事。
对于自己的小命,她比谁都爱惜。
可卫奕辰助她良多,若是卫奕辰遇到了什么困难,她无法袖手旁观;荣亲王世子是她的族人,老荣亲王与她过世的父亲颇有些交情,她亦无法置之不理。
姜媛菀想了想,问道:“辰表哥与世子殿下,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荣亲王世子见姜媛菀这般沉稳,心中暗自称奇。
不过,若是这姑娘没有些过人之处,想来卫奕辰也不会对她另眼相看。
“我们得到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这件东西关乎着日后朝廷的格局。刘太后想要这样东西,她派了很多人来追我们。”
荣亲王世子口中的东西,是先帝留下的一份名单。
对于小皇帝来说,得到了这份名单,他便可知道,朝中究竟哪些人是先帝留给他的忠实班底,哪些是先帝的人,但眼下已经有可能叛变。
同样的,若是刘太后得到了这份名单,就会知道,哪些人表面上向她投诚,实际上是先帝的死忠支持者,哪些人是她必须清除的障碍。
在先帝驾崩后,由先帝手下的死士保管,这次,他们亲自来取这份名单,就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
刘太后和当今皇帝虽说是嫡亲母子,但两人之间的争权夺利,早已暗暗展开。
按照本朝规矩,皇帝年满十六便可亲政。如今,小皇帝已年满十五,刘太后却依然把持着朝政大权,全然没有要归政的意思。小皇帝不甘做刘太后的傀儡,刘太后却想着剪除先帝留给小皇帝的助力,并将侄女嫁给小皇帝,进一步地掌控小皇帝。
而荣亲王世子和卫奕辰,无疑是站在小皇帝一边的。
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姜媛菀本就十分聪慧,只稍稍想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媛媛,这件事太过危险,你就别掺和了。”卫奕辰严肃地道:“若是一会儿太后的人搜查到这儿,你只装作没见过我们就是。”
在卫奕辰眼中,姜媛菀是个需要人护着的小女孩儿,哪怕心智比旁人略成熟些,也不该担负起这样的重担。
对手是太后,连他们都应对的如此狼狈,何况姜媛菀?
不过显然,荣亲王世子与卫奕辰看法不同:“照我们这样躲,被太后的人抓到,是迟早的事。不知姜姑娘有没有办法助我们脱困?”
“博源兄!”卫奕辰的语气中带着些怒意。
“稍安勿躁。姜姑娘比你想象中更能干,更坚强。我知道你不想把姜姑娘牵连进来,可我们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了。若是被刘太后派来的人发现我们的行踪,这寺庙中的人恐怕一个都躲不过去。毕竟,依照刘太后一贯的作风,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
“说得不错,拜你们所赐,我就算不想被牵连进来,也已经被牵连进来了。”
短短时间内,姜媛菀心中已有了论断。
这个忙,她非帮不可。不只是因为她不想眼睁睁看着荣亲王世子和卫奕辰出事,还因为她不能再看着刘太后手中的权柄继续扩大。
有先帝留下的力量,小皇帝与刘太后还有一争之力,若是任由刘太后得到了那份名单,将朝堂上真正忠于先帝的势力全部剪除,那么日后,朝堂或许会成为刘太后的一言堂。
“不是说,太后的人就快要追过来了?你们不会以为,假扮成僧人,就可以躲过一劫了吧?你们不是这寺庙里的人,只要有人来对着寺庙的名册一查,定会发现你们是假的。”
“不知姜姑娘有何见解?”
正是考虑到了这个问题,荣亲王世子才决定向姜媛菀求助。
“你们跟我来吧。”姜媛菀道:“我这次来,舅舅让我带了几个侍卫来负责我的安全,你们可以扮做我的侍卫——恰好今日我让几名侍卫为我去采买些东西,眼下那他们还没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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