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收晨光起,斜照小楼台。天光破晓的那一刻,长安方向一声清越剑鸣响彻天地,在洛城都能隐约听到。
这一日,光墟之主孟江仙成功突破天人之关,步入大宗师境界。
大雍人人都道这是好事,要不然皇帝何以大喜,下诏大赦天下?至于长安朝堂里的暗流涌动、诡谲风波,所知者并不多。
朝日初上的时候,花见月正在后院练剑,用的是小时候师父留给他的木剑。
他已经出剑五百次,还有五百次。练剑时要平心静气心无外物,于是他只淡淡瞥了一眼长安方向的天空,便一言不发收回了目光。
收剑后,天已大亮。
花见月给后院种的黄瓜小白菜浇完水,打开画阁前门,坐在案边看了一上午《续画山水鉴》。下午有人进门请他画屏风,出手居然有二两银,令人惊喜。
傍晚依旧到江不恨的“某间茶楼”访友……蹭饭。
江不恨坐在柜台后面打算盘。
“学宫传讯我是收到了,”江不恨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可是我又没修为,回去干什么?故地重游,回忆我们当年一起逃课的光辉往事?”
他和花见月就是在学宫相识,一起旷课一起挨罚,情谊深厚。
“算卦啊,你修过‘易’科,推演卜算在整个学宫都有名气。”
江不恨算卦,十算十不中。当年同窗师兄妹大事小事都爱找他算,再把卦象反着看,百试百灵,传为学宫趣闻。
往事不堪回首,江不恨对花见月呵呵一笑。
“怎么,你想算?”江不恨停下打算盘的手,从柜台底下摸索出来三个铜钱,“那我给你来一卦。”
江不恨抛了六次铜钱,记下卦象。
花见月问:“如何?”
江不恨扯了扯嘴角:“吉,宜出行。”
江不恨算卦要反着看,花见月长叹:“那就是凶啊,这一路怕要遇到不少麻烦。”
江不恨认命:“行吧,我陪你去,免得你路上出了事,连个照应的都没有。”
花见月:“我觉得多半是我照应你……”
江不恨仔细收好铜钱,继续打算盘:“至少路上有个说话的人不是。”
师弟师妹尚在翘首以盼,花见月二人敲定五天后启程去长安。
收拾行李时,花见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个叫做宋榕的杀手,承诺要在七天之内把桃花白璧给他送来。
那他是等还是不等?
“我看咱们还是早点走吧,你还真信他的话?”江不恨跑着给客人添茶续水,和花见月断断续续的聊天,“他可是要杀你。”
花见月略一纠结,摇摇头:“等等看吧,他应该是守诺之人。”
江不恨只得纵容他:“那先把马租好,七天内他要是不来,我们就直接出发。”
于是花见月真的等了七天。
期间他还给人画了几幅花鸟,赚了点小钱,全喂给了啾啾。
花见月忍不住想,不晓得学宫管不管喂鸟钱?
第七天傍晚,江不恨把茶楼托付给雇来的茶博士,牵着马站在洗月阁门口,和花见月一起等人。
“我说,他真不会来了,我们走吧,”江不恨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太阳马上就下山了。”
晚霞映洛城,小巷里拉出两人两马长长的影子。
“等到天黑吧。”花见月也有些失望,他原本以为他看人应该不会错。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世间少了许多一诺千金的侠义。
最后一抹霞光消散在天尽头。
花见月摇摇头,语气遗憾:“走吧。”
江不恨背着行李打算翻身上马:“我早就说过,你还不信……卧槽什么人?撞撞撞鬼了?”
巷子口立着一道红色的影子。
暮色昏暗看不真切,但是花见月和江不恨都察觉到随风而来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这道影子原来是一个人,红血染衣。
明月东升。
月光之下,花见月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正是他等了七天的宋榕。
“花老板,”宋榕声音沙哑,“我来赴约。”
他右手提刀,虎口皲裂,刀已卷刃。
左手捧一檀木小盒,一尘不染。
它一路被宋榕护在怀里,没有沾上一滴血迹。
江不恨嘴唇颤了颤:“还真来了,现在老实人这么多?”
这人未免也太耿直,花见月随口打劫些喂鸟钱而已,天地如此之大,即使不守诺花见月也不可能去追杀他。
他既然已经走了,又何必拼上性命,赴这一诺之约?
宋榕勉强咧着嘴笑了笑,可惜他浑身是伤,随便一动便疼痛入骨,有点笑不出来。
他递上檀木小盒:“里面便是桃花白璧,花老板尽快收好,在下先行离去……”
花见月皱眉打断他:“你一身是伤,谁做的?”
宋榕苦笑:“我是出身小院的杀手,最后一个任务没有完成,放弃任务私自离开,如同背叛。”
花见月懂了:“所以是你的同僚在追杀你?”
宋榕点点头:“我必须马上走,不能给花老板惹来麻烦。花老板,后会有期。”
他提着刀,摇摇晃晃想走。
江不恨心中感慨良多,但还是不得不插嘴:“追杀你的人,是不是黑衣蒙面,凶神恶煞?得有六七个吧?”
宋榕惊讶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花见月右眼狂跳,冲上去拉住宋榕,一脚踹开画阁的门把他扔进去,还没忘把江不恨也推到里面。
想了想,把肩上的啾啾也塞到江不恨怀里。
“因为他们已经来了。”
花见月啪的一声合上门,自己拦在门外。
不知何处乌云悄然而至,遮住天上明月。
杀机隐现,血腥气笼罩小巷。
月黑风高杀人夜。
所幸这一段小巷位置偏僻没什么人住,要不然花见月还要担心波及到街坊四邻。
两边巷口,不知何时已经各站了三个人,堵住生路。
六人皆是黑衣蒙面,隐没在夜色里,如同鬼魅。
“小院行事,闲杂人等退后!”
洗月阁前,花见月笑意不减。
“如果我一定要拦呢?”
对方言简意赅:“格杀勿论。”
花见月点点头。
看来他这一路果然不顺利,还没有出门,就要先出事。
意外来临比他想的还要早。
这六个杀手都是阴阳境大圆满,小院底蕴果然不弱。
花见月自己是长生境初阶,只比阴阳境高一阶。硬抗六个杀手围攻,花见月也有些好奇谁胜谁败。
但是无论如何,他不想让开。
花见月笑了笑,心想或许他师父说的对,他确实年轻气盛,学不会事不关己与妥协。
他看了一眼手心。
他手里没有剑。
对付六个阴阳境不能托大,还是手里有把剑比较稳妥。
但是这紧要关头,他去哪里找剑?
小时候练剑用的那把木剑还在后屋里,现在回去拿肯定来不及。
师父倒是还留给他一把剑……
花见月默默回忆,好像自己没钱喂鸟,半个月前就把剑当了换金子。
他原本想出发去长安的时候拐到当铺把剑赎回来,可谁知道意外来的这么快?
屋内传来江不恨的声音:“花见月你他妈没事儿吧?手里有趁手的东西没有?我刚从厨房找到一根擀面杖,长度合适,你需要不?要不我出去帮你?”
花见月:“……不,不用。”
他劈断门前一株青竹,截取其中一段,提在手中。
花见月有点心疼。这丛青竹他养了好久,是不错的品种,等再长大些,能卖好几个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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