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锦一直在厨房忙着给皇上准备吃食,不知不觉外面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坤和宫里早早张起了宫灯,也不知什么时候,外面有人高声道,“皇上驾到!”
厨房里的几个人都凑到门口去看,芷锦有些好奇,亦跟着走上前。
坤和宫小厨房的位置在前院一侧的角落,从这个地方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正殿前甬道的一角。
远远的,只见一群内侍、宫女簇着一个身材硕长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芷锦有些吃惊,忍不住叹道,“皇上这么年轻的吗?”
旁边的一个小宫女接口道,“皇上过了年才刚二十三岁,当然年轻啊!”
“不但年轻,而且长相英俊,说话声音也好听。”有人又道。
“瞧你那花痴样!”
“你不花痴?每次皇上来的时候不知道谁总是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恨不得一头扑上去,可惜啊,没那命!”
芷锦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要吵起来,虽有心想劝两句,但毕竟和人不熟,想了想,还是转身避开。
芷锦一走,成玉便跟了过来,张口便气势汹汹,“你见了皇上动心了?趁早死了这心思吧!今晚你不会有机会的。”
见芷锦有些奇怪的看着她,顿了顿,又道,“我也不怕告诉你,王嬷嬷和我姑妈早就说好的,我进宫本来就不是来当宫女的,我是来伺候皇上的,所以今晚侍寝的人一准是我,你不过是个陪衬而已,千万别自作多情。”
芷锦本就不想侍寝,听成玉这话心里如释重负,忙道,“真的吗?”
成玉以为芷锦还不死心,连连嚷道,“真的啊!当然是真的,你不信可以去问王嬷嬷!”
芷锦说了句知道了,独自一人走到一边,将掖在袖子里的一包玫瑰花瓣悄悄取出来扔在了角落里。
芷锦一直都心心念念想着留在家里的母亲,一点也不想侍寝,那天听惜嫔说皇上不喜人身上有浓郁的香味,尤其是玫瑰香味,便特意寻了些玫瑰花瓣,用荷包包了放在袖子里。
藏在袖子里的玫瑰花瓣,离的远的时候闻不到香味,但到皇上跟前时,衣袖上下一动,必然会有香味流出。
皇上不喜玫瑰香味,也许会因为她身上带的玫瑰味道而不喜欢她,芷锦本是想着用着法子让皇上厌烦自己,她好回去继续做她的宫女。
不过现在既然成玉说她只是一个陪衬,那芷锦也就犯不着冒着惹恼皇上的风险再做这种小把戏了。
芷锦扔了玫瑰花瓣后,又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口,虽仍是有些玫瑰的味道,但是并不明显,若不是离得特别近,应该不会被发现。
没过多久,皇上和皇后开始用晚膳。王嬷嬷安排芷锦和成玉端着各自做的吃食,跟在传膳宫女后面进了坤和殿。
晚膳摆在坤和殿的暖阁。芷锦、成玉进去时皇上和皇后正面对面坐在炕上,两人中间放着一张炕几,上面摆满了各式菜肴。
皇后见两人进来,淡淡一笑,道,“我刚和皇上说这次普选选出来的宫女好多不但样貌出挑,而且还会很多手艺,皇上不信,呐,这俩便是从新进宫的宫女里挑出来的,皇上看看如何?”
转头又冲芷锦和成玉道,“你们两个抬起头来给皇上瞧瞧。”
芷锦应了声,“奴婢遵命”,缓缓抬起头。
她第一次看清楚了盛元帝祁琏的面目。
祁琏穿了件靛青色金银缠枝绣金龙纹宫绸长袍,头戴明黄金冠,盘腿坐在炕上。
面庞如璞玉雕成,凝润而冰清,双眸如星落大海,明亮而深沉。
他神色淡淡的望着芷锦,芷锦却莫名觉得他已将她的灵魂都看穿了。
芷锦被祁琏看的有些不知所措,微微垂了垂眸,看向别处。
“皇后说的果然不错,确实都是美人啊!”祁琏缓缓开口道,声音低沉而浑厚,带着种说不出的魅惑。
皇后一笑,“她们不光人长的美,手也巧的很,才说皇上最近胃口不好,她们便有心的替皇上做了吃食。”
招手唤成玉和芷锦,“把你们做的吃食端到皇上跟前,皇上合意便尝尝,不合意也是一份心意,皇上意下如何?”
祁琏没说什么,只微微点了点头。
成玉忙扭着腰身走到祁琏跟前,故意把身子压的很低。
成玉身上的束胸襦裙穿的很低,她再故意弯下身子,刚好可以将胸前的春色展现出来。
祁琏只瞥了成玉一眼,便低头去看成玉放在炕几上的瓷碗,碗里以绿叶菜铺底,上放了一些肉丸子。
“这是什么?”祁琏问道。
成玉故意捏着嗓子作娇嗲状,“回皇上,奴婢做的这道菜叫豆瓣菜蒸鹿丸,把鹿腿肉和着荸荠、陈皮一顿剁碎,汆成丸子,然后……”
祁琏微微有些不悦,打断了成玉的话,“肉太荤腻,朕没什么食欲,还有别的吗?”
成玉之前的话被皇上打断了,她又慌张又不死心,听皇上说肉腻,心里想也不想一下,冲口而出道,“这肉加了荸荠、陈皮,一点都不腻,你尝尝呀!”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皇上说话”,皇后一拍炕几,喝道,“还不快滚出去!”
成玉有些傻住了,痴痴呆呆的看着祁琏,张口结舌道,“皇上,这鹿丸不腻的,皇上,不要赶我出去,我…奴婢…”
皇后站起身,直冲外面大喊道,“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贱婢带出去。”
王嬷嬷带着两个内侍冲进暖阁来架起成玉便往外走。
皇后从炕上下来,冲皇上行了一礼,“臣妾失察,让这么一个贱婢惊了圣驾,臣妾实在是罪该万死!”
“嗳,一点小事,皇后何必如此责怪自己,快快起身吧”,祁琏好似心情很好,说话间有意无意的看向芷锦,“不要让一个粗鄙的下人坏了皇后的美意,这里还有一个婢女,且问问她准备了什么,或者很合朕的口味也说不定。”
经了成玉这一闹,皇后心里七上八下的,正埋怨王嬷嬷办事不得力,忽听见皇上还要看芷锦准备的吃食,不禁有些忐忑。
瞧了芷锦一眼,见芷锦恭恭敬敬的垂首站在那,略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些新进宫的宫女到底还是不懂规矩,臣妾怕再惊了圣驾,要不算了吧?”
祁琏没有理皇后,兀自转头冲芷锦道,“你做的是什么,端上来吧。”
芷锦屈膝行了个礼,道,“奴婢遵命”,缓步走上前,将拖着的沙煲放在炕几上,然后伸手掀开沙煲的盖子。
香甜的奶味和着氤氲的热气四散开来。
祁琏深吸了口气,赞道,“好香啊,你做的这是什么?”
芷锦欠身答道,“奴婢做的这是羊奶鸡蛋玉米羹。奴婢从小胃就不太好,奴婢的娘便常常煮这种羹给奴婢吃,说是这羹养胃。”
祁琏望向芷锦,沉黑如深渊般的眸底深处亮起点点的微光。
“你倒有心了,盛一碗给朕尝尝。”
“奴婢遵命。”芷锦道,伸手拿起皇上面前的福禄黄瓷碗,拿了汤勺小心翼翼的舀了两勺羹盛在碗里,然后慢慢端到皇上面前,“请皇上用羹。”
祁琏看着芷锦端着碗的一双手,纤小白嫩,十指修长,如新剥了皮的水葱一般,微微一愣,伸手接过碗,用小勺舀了一点羹慢慢送进嘴里。
“嗯,香甜,润口,不错”,祁琏将黄瓷碗放下,再次看向芷锦,“你叫什么名字。”
“芷锦。”
“芷锦?哪个芷哪个锦?”
芷锦本以为今晚会如成玉说的那样,她过来只是做个陪衬,夜里去服侍皇上的是一定成玉。可哪曾想到成玉一上来便冒冒失失的得罪了皇上,如今剩她一个人,皇上又对她问东问西,她很怕自己晚上要去侍寝,脑里飞快的思考了下,不得已跟皇上撒了个慌,“奴婢没有读过书,不识得字,不知是哪个芷哪个锦?”
芷锦记得惜嫔说过皇上不喜欢胸无点墨的女人,为了尽量避免侍寝的可能,芷锦虽自小读过些书,却故意谎称自己斗字不识。
“哦?你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是哪两个字都不知道?”祁琏饶有兴趣的看着芷锦一笑。
皇后一直在旁瞧着祁琏的神色,听见祁琏说这话,忙道,“回皇上,芷锦的名字臣妾在尚宫局的花名册上见过,是白芷的芷,锦瑟的锦。”
祁琏点点头,缓缓收回一直定在芷锦身上的目光,轻声道,“这玉米羹很香甜,朕很喜欢。”
皇后长出了一口气,瞧了眼芷锦,见芷锦怔怔的站在那,又忙道,“愣着干嘛,还不快谢过皇上。”
芷锦忙屈膝行礼,道,“奴婢谢过皇上。”
祁琏点点头,笑了,“你做东西给朕吃,还要谢朕,也是难为你了”,一顿,又看了芷锦一眼,“朕和皇后还有些事要谈,你先下去吧。”
“奴婢遵命。”芷锦行礼告退。
芷锦走后,祁琏亲自替皇后布了些菜,又道,“这些日子朕忙着前朝的政事,也没顾得常过来,皇后近来可好?”
皇后慌忙用帕子拭了拭眼睛,作出一副悲戚状,“臣妾一切都好,多谢皇上关心”,一顿,声音微微哽咽,“只是有时候想起父亲,心里还是很难过,总觉得一切都是一场梦一样,他怎么就…怎么就…”
说着,低声抽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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