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师清回到晏家后,先去了福寿堂。
这些天里,玉京渐渐热了起来,素心在福寿堂里放了一个冰碗,又亲自为老夫人打扇。
晏师清行礼后,见到那冒着冷气的冰碗,不由道:“祖母莫要贪凉,小心寒邪入体。素心姑姑帮忙把这冰碗撤下去一半。”
素心见老夫人没有反对,就把冰碗撤下一半。老夫人笑吟吟道:“一晃这么多年,你也到了能够关心我这把老骨头的年纪了。”
“祖母这说的什么话,您身体康健又耳聪目明,孙儿看您能活到一百岁都不止。”
“一百岁都不止?”老夫人笑呵呵道,“我可没有那么贪心,活到这么个岁数,怕是要被人当成妖怪了。圣人留你,又是说了你的婚事?”
“正是。”
“李相的孙女,名叫阿芙的那个女孩,家世好长得也俏丽,还一心喜欢你。可惜了她姓‘李’。”
“圣人说的不是她。”
“那就是秦小娘子了,她我是一切都喜欢的。不过你一向自己有主意,如果不喜欢,我就回绝了圣人便罢了。你这次出去,一切可顺利?”
“一切都好。”晏师清不动声色道。
老夫人目光略过去,看到他无意中捏到了衣角,冷笑一声放下了喝到一半的茶盏,不客气道:“我养了你那么多年,还不懂你?说吧,出了什么意外?我虽然一把年纪,但还不至于需要你哄孩子似的哄着。”
“真没什么,”晏师清嘴角笑容有点无奈,“就是在梁县驿站那里出了点事,不过因祸得福,恰好碰到了颜氏的女儿。”
“颜婳?我之前就看到她身边那四个仆妇。”老夫人倒是不意外,“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梁县碰到了她。”
这时候院子外却传来一阵喧嚣,素心掀开帘子走了过来,表情十分无语:“老夫人,大爷和郡主吵起来了。”
近年来晏定南和昌平郡主虽然远没有以前那么蜜里调油,但昌平郡主表面功夫一向做的不错,老夫人很少听到她能和晏定南吵起来,她闻言蹙眉道:“是只有他们两个吗?”
“还有小娘子,他们已经往福寿堂赶过来了。”
老夫人捏了捏眉心,“这都是当年造的冤孽,一一还回来了!”
昌平郡主赶到福寿堂,先声夺人地双膝跪地哭道:“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在家里勤勤恳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晏定南好大的本事在外面厮混不说,这次居然要把一个妓子带回家里!”
昌平郡主的确一向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但晏定南要把那个叫柳月浓的□□带回家抬成姨娘简直就是一巴掌糊在昌平郡主脸上了,这要是传出去,她也没脸在玉京贵妇圈混迹了。
晏定南愤愤瞪了昌平郡主一眼,一副被背叛的表情。昌平郡主则低下头,掩住眼中的恨意。
晏定南不满道:“娘,你可不要偏向这个泼妇!我亲眼看到她欺负婳婳,她死不承认不说,居然还说我要是把月浓领回来就要打杀了她!”
“我撒泼?我欺负她?!”昌平郡主简直快疯了,听到晏定南的话,她第一反应不是反驳月浓的事情。她撕下自己的假发,顿时满头珠翠掉了一地,她把缺了一块头发的头皮给老夫人看,痛哭道:“我怎么敢欺负她?她气焰嚣张,身边的婢女恨不得一打十,我怎么能欺负得了她?”
晏师清早在昌平郡主撤下假发的时候就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了,老夫人听到这夫妻俩扯皮,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你们两个恐怕是说不清了,让颜婳过来,我亲自问问她。”
颜婳就是在昌平郡主恨不得吞了她的目光中,淡定地走到了老夫人面前,规规矩矩行礼。
老夫人问道:“郡主说你撕扯她头发,这是为何?”
颜婳慢吞吞道:“因为郡主想要把我带回她院子里教训。”
老夫人又问昌平郡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昌平郡主心中的怒火已经让她做不到对神色加以掩饰,恨恨道:“她摔了我昨天送给她的花瓶。”
颜婳扯了扯唇角:“错了,郡主。明明是你的人摔了你的花瓶,不信我们把张婆子和小桃带过来问?”
昌平郡主目眦欲裂,又知道张婆子和小桃为了保命还真不一定向着自己,因此愈加气恼。
颜婳却正色道:“昨天郡主的人碰碎了我们颜家祖传的宫中赐下的御制秘色瓷花瓶,我本来已经宽容了他们,没有让他们负责,偏偏郡主咄咄逼人。我知道郡主一向看不惯我和我娘亲,既然如此,我还是主动离开吧,以免招惹是非,反而让老夫人难做。”
昌平郡主听到颜婳颠倒黑白,怎么肯放过她:“谁说你没有让他们负责,那几个花瓶不是你让她们摔的?”
颜婳唇角浮出一丝笑容:“郡主知道什么是秘色瓷吗?”
昌平郡主顿时面色一白。
她好歹也是宗室之人,怎么会不明白秘色瓷的珍贵,即便在皇宫中,也不是人人都能用上的。
晏定南火上浇油道:“你看阿娘,她连御制的东西都不放在眼里,反手又向您告状,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是这种绵里藏针的女人?”
老夫人沉声道:“那个妓子的事情,你又要怎么和郡主交代?”
晏定南愣住,嘴撇了撇,这才说了实话。
原来柳月浓是晏定南在教坊的相好,几个月前他亲自替柳月浓赎身,又因为柳月浓没有归处,还把她放在了自己的院子里。没想到一个月前,柳月浓就开始呕吐不止,这几天大夫才确定,柳月浓怀了两个月的身孕。
晏定南都十几年没见过自己的孩子了,一听之下,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从良的□□也是□□,你把一个□□领回家,以后她生下孩子,那个孩子别人会怎么看他?”晏定南闻言愣住,他一听柳月浓有了孩子,哪里还想到其他?
老夫人又道:“郡主当初愿意下嫁你,虽然这些年没有给你生下一儿半女,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那时候也是你非要娶郡主。你流连酒色,声色犬马,我管不住你,但是你也应该给郡主一个交代。别忘了,她不是别人,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晏定南略带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在老夫人的半强迫下,与昌平郡主互相道歉。
颜婳冷眼旁观,这时候老夫人却又提到了她。
“颜婳。”她淡淡道,“虽然你不愿意认郡主为嫡母,但是郡主不止是你的长辈,更是魏国的昌平郡主,无论怎么说,你都不应该让你的手下人动手。”
颜婳挑眉道:“可是如果不这么做,也许婳婳现在都见不到您了。”
老夫人浑浊的眸子望向她,一字一顿道:“没有让你不反抗,只不过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用这种方式。现在是在国公府里,郡主不和你计较,如果是在外面,你也要那么做吗?”
颜婳其实不是一个喜欢别人管束自己的人。哪怕颜舜华,也很少不许她这不许她那,但是意外地,老夫人这番话竟然被颜婳听进去了。或许是因为,除了责备外,老夫人更是在善意地提醒她。
颜婳乖巧地应是。老夫人把晏定南和昌平郡主留下来,又让晏师清送颜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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