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轻雨

小说:假妹妹 作者:杨因梦
    子夜时分,贺家寂静的只能听到一家人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贺攸的书童半夜尿起,半昏半睡的擦擦眼睛,回来的时候却看到贺攸房里还亮着。

    他打了个哈欠,开开门问道:“郎君还不睡下吗?”

    贺攸以往作息十分规律,书童很少见到他熬夜。

    一进门才看到灯光晕黄,贺攸半躺在榻上,手中正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阅读。

    他听到书童进来,头也不抬地道:“既然你来了,再添点灯油。”

    书童平白多了一件事,不由得苦恼地撇撇嘴,另一方面也疑惑——贺攸虽然功课用功,但不是那等子硬是要悬梁刺股的迂腐之辈啊。

    多宝阁上没见到灯油,书童只好披了一件衣服去外面库房里取,春寒料峭,不知从哪来的妖风吹得书童一个激灵,他瞟过去。

    啧,原来是和颜家通着的那个小门还没关。

    他刚走过去,狗吠声“汪汪汪”疯了一样叫起来,书童心里烦闷,对那几只恶犬骂道:“狗东西鬼叫什么呢!吵醒了主人家怕是要把你放锅里炖了!”

    “汪汪汪……”

    书童被吵得厉害,从那个小门里探过去,差点被绊住了脚。

    定睛一看,哪里来的男人鞋子?

    “汪汪汪……”

    恍神间,书童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唰”一下掠过,他顿时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各种奇闻怪事涌上心头,颜家那位夫人刚刚去世不久啊!

    书童哆嗦着提起灯,两只大狼狗被锁在院子里一棵桃树上,眼睛绿油油的,在夜里渗人的慌。

    在仔细看过去,我嘞个去,那狼狗嘴里怎么还叼着一只鞋?

    不止如此,地上还掉着根血淋淋的手指呢!

    书童魂飞魄散,连忙飞奔回去告诉贺攸。

    ……

    国公府里。新荷初绽,芙蓉香醉。

    临风院,朱红四扇门大开,室内却无人服侍,丫鬟仆妇都在外院洒扫。

    “所以,你们什么都没有办成,就灰溜溜地回来了?”昌平郡主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茶盏,慢悠悠道。

    她语气温柔,却让面前那两个管事浑身颤抖。

    一个庄王府管事小心翼翼道:“郡主交给我的事情,我让人联系了清平县的混人,可惜他们太不争气,连药倒两只狗都做不到。”

    事实上,当初贺家买狗就是为了守家看院的,一个个凶性未消,平日里都是拿骨头和生肉伺候的,那两个混混把药拌进饭菜里喂狗,狗根本不吃。大半夜里他们翻墙进来,可不是被拴在树下的恶狗咬了个正着。

    昌平郡主道:“那你为何不另外找人!?”

    管事怯怯道:“不是我不想,只是去了才知道,不知为何清平县县令十分照拂颜家,连清平县的混混都被警告过不要骚扰颜家人。”

    周韬自觉自己占了便宜,因此格外注意关照颜家那一处街坊。

    昌平郡主深呼吸,又问:“国公爷派的人到哪里了?我安排进去的人有没有见到那颜氏母女?”

    管事头垂得更低了,喏喏道:“我到了才知道……原来颜家人根本没有等国公府里的人去接,听说他们自己已经启程了……”

    “啪嚓”一声,茶盏被摔得粉碎。

    管事吓得一个哆嗦,如果昌平郡主单纯是暴怒,他还不会那么害怕,怕的就是昌平郡主这种阴晴不定的性子。

    昌平郡主面色冰寒,绞紧了帕子。

    她一生最恨之事,就是没有给晏定南诞下一儿半女,可偏偏她厌恶嫉恨的颜舜华,有一个晏定南的亲女儿。

    不过没关系,到了玉京她的地盘,她想怎么磋磨颜婳就能怎么磋磨颜婳。

    颜氏那个贱人给晏定南生了孩子有什么用,倒头来,她还不是化成了一抔黄土,她的女儿不还是仰仗自己鼻息?

    昌平郡主眼中闪过冷意,靠在隐囊上,阴沉道:“再派几个人去,我不信他们一路上没有留下痕迹!”

    与此同时,福寿堂里,老夫人收到了国公府的人没有接到颜婳的消息。

    她默了默,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对素心道:“我早就说过,这孩子怕是随了她母亲,不想回国公府里。”

    素心上前给她按摩头部的穴位,轻声道:“大爷本来就不该怪您让那颜氏带着孩子走……”

    老夫人淡淡一笑:“我没法对大郎开口,颜氏的女儿是别人的。”

    晏定南不知道,自己许久之前从马匹上跌下来后,就一辈子无法生育了。

    从一开始,老夫人就知道颜婳不是晏定南的女儿。

    可是晏家辜负颜氏太多,老夫人是个信佛的,不敢再害了这母女二人,增添冤孽,于是那时候,干脆就放走了她们母女。

    晏定南刚开始明明是支持的,可是后来,他再也没有生出一个孩子后,就开始埋怨母亲让颜氏带走了颜婳。

    老夫人微微闭目:“我再给清儿修书,让他联系人盯着青州出来的车马,不能就那么放他们走了,到底那个女孩还是挂在大房里的。”

    ……

    颜婳一行人停停走走,终于到了码头,从运河一路直下。

    码头上停泊大大小小的商船,几乎塞满了整个码头。船上人员忙碌,搬运着从各地运来的货物,其中不乏珠宝首饰等奇珍异宝。颜婳一眼望过去,彩旗飘飘,不少船幡上写着“李”字。

    她听到身边一文士叹道:“李家真是烈火烹油,愈发强盛了。”

    颜婳好奇问道:“这些都是李家的商号?可是官员不是不能从政吗?”

    这方面她的经验太少了,文士见她生的可爱,心生好感,细心解释道:“这李家的商号不是归李丞相管的,而是归他最小的儿子李复李伶舟打理的。”

    颜婳翘唇笑道:“原来是他没有官职在身。”

    青衣文士叹道:“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外有丞相三子,内有皇后储君。李家之势,不可估量!”

    身边有人提醒道:“这你怎么也敢说?”

    这是青妩唤颜婳上船,颜婳就没有兴趣再往下听了。

    陇西李家之名,远在清平县,颜婳也早有耳闻。

    当今天子登基,李家有从龙之功。不止如此,李相三子一女,俱都是德才兼备。唯一的女儿嫁给天子,诞下天子唯一的皇子,也就是太子赵礼。除此之外,三子一人从文,一人从武,一人打理家财,分工明确不说,还各自在自己的领域内混得如鱼得水。

    上船之前,她在码头收到了贺攸的来信,里面提到之前颜家貌似有人翻墙入院,被两只恶犬狠狠教训了一顿,又说他已经把家里的另外两条老狼狗牵到颜家的院子里了,让颜婳不用担心,他会照顾好颜家宅子的。

    除此之外,还提到好像有颜婳的亲戚远远从玉京赶来要接颜婳,听到颜婳已经走了,他们中有几个人看起来很失望。

    颜婳想了想,提笔写信回他,谢了他的帮助,让他不用管那些从玉京来的人,再三叮嘱他不要泄露了她的行踪,就把信交给了青妩转承。

    最开始的兴奋劲儿过去后,颜婳在船上开始出现头晕恶心一系列反应,青妩给她熬了药,她病恹恹躺在榻上,直到三四天后,一行人才在梁县的驿舍落脚。

    梁县地处交通枢纽,驿舍也比其他地方的驿舍设施完备,青妩安排人去把马迁到马房,又吩咐驿丞温热吃食。

    而着陆了之后颜婳终于没那么难受了,精神却依旧不好,早早就去二楼厢房歇下。

    饭菜还没热好,青妩随意在驿舍外溜达,她练家子出身,一点儿旅途疲惫在她眼中不在话下,闲闲站在厨房外一棵桐树下,就见到午间时,驿舍外走来了一行人。

    当先两名男子衣着样貌皆不同凡响,最起码青妩在玉京那些年都没有见过有几个能比得上的,目光下意识就落到他们身上。

    看起来他们也像是从外地归来,风尘仆仆,只不过精神尚好。

    为首两人让驿卒安置了马匹后,就让随从带着人搬运东西到左厢房,一共□□个箱笼,里面也不知道装着什么,看起来驿卒搬运的有点吃力。

    青妩盯着那箱笼看了一阵,眉心不动声色跳了跳。

    这时飞燕低低掠过檐角,青妩抬头,有细雨从灰蒙蒙的穹苍中飘落。

    ……

    轻雨霏霏,烟水朦胧。

    颜婳从驿站出来,手中拿着一把油纸伞。也许是在船上睡得太多,她反而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眼看外边天色沉下来,她就找出油纸伞来,准备出去接接青妩。

    驿站出口有些狭小,颜婳急着去接青妩,没注意就撞到一个人。

    白梅缠枝十二骨油纸伞悠悠在地上打了个转儿,颜婳跌坐在地上,鼻尖嗅到淡淡草木之香。

    并不是那种世家子常用的富贵熏香,反而十分自然淡雅,就像是三月踏春,微微回眸,迎面而来的芬芳。

    一只手伸出来,伞下人乌发湿润,略略贴在额上,淡淡扫过来的眉目如画,气质清润。

    “抱歉。”声音微冷,宛如玉石相击之音。

    乍一见到那人相貌,颜婳就是心里一沉,面色白了白。几息之间,意识先一步主宰了她的行动。

    她无视了那只伸过来的手,兀自站起来,倒退了一步,谨慎道:“无妨。”

    这么做了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过激了,又细声补充道:“家中管教严,不便与外男接触。”

    声音细细的,不可控的又软又甜,像是染了蜜。

    她声音本来就如此,并非有意。

    晏师清却不着痕迹打量了她一瞬。

    小姑娘,鸦羽般柔顺的发间戴着白花,穿的素缎裙,材质上佳,可见出身不错,全身素白,又说明正在孝期,如果没猜错的话,她父亲或者母亲其中一人亡故不到一月。她略带紧张地眨着眼,模样干净清纯又有点俏皮,像个不谙世事的小狐狸,可惜道行不深,没有收好自己的小尾巴。

    晏师清瞟过她衣裙后摆和鞋袜上不知何时沾染上的泥土,那不是刚刚染上的。

    颜婳被他看的心虚,面上却强撑起颜舜华教导给她的,所处不惊的属于贵族女子的仪态。

    他嘴角扯了扯,像是笑,又像是玩味。

    “外面风大,姑娘小心。”

    颜婳此时已经浑身僵硬,幸好晏师清说完后就离开了。

    她心跳的厉害,不明白怎么会在这时候遇到晏师清。梦境里,颜婳分明就很少与这个哥哥接触!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找到青妩,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青妩仔细,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颜婳最终还是咽了下来:“我不太想出去了。”

    怎么和青妩解释,自己认识晏师清?他本来不应该在这里,而是在玉京的。

    青妩看她:“……嗯?”

    颜婳顿了顿,道:“姑姑,你有没有觉得,住在左厢房的人,有点怪?我们还是过了今夜,就快点离开吧。”

    出奇地,青妩没有问她为什么那么说,只是认真道:“必须等雨停了才能走。”

    颜婳松了口气。

    她就欣赏青妩这种性子,话不多却很可靠。

    然而让颜婳伤心的是,这场雨下了一日一夜,由于怕在碰到晏师清,她只好龟缩在房间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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