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间临近的上房。”阎绮陌丢下几块碎银就跟着点头哈腰的小二上了楼梯。
从河底出来的时候就瞥见巫锦揉着眼睛打起了哈欠,精神恹恹的似乎不太好。毕竟在甬道里蹦跳了半天,想来是有些困倦了。
本准备带她回教中休息,可又想到她这活蹦乱跳的性子,要是呆在教里指不定闷坏了,早晚会跑出来玩。不如索性直接不回去了,多在外面玩几天也好。
反正最近天气不错,阎绮陌也想散散心。
掌柜的见她气度不凡,又出手阔绰,很识时务地让小二替两人安排了最好的两间上房。
“小锦,你就睡这间吧。”
巫锦推开门,困倦不已的身子看见那张阔大软绵、还铺着暖和被子的床榻,顿时便被吸引了去,扑倒在上面。
唔……好软。
巫锦眼皮翕合,半眯的眼缝里生着一道红色身影,嘴角不知怎得就扬了起来。
“阎绮陌,晚安。”
上房的床榻干净清爽,又软绵绵的,巫锦在上面睡得安稳舒适,一夜好眠。
阎绮陌不似她那么困倦,依旧气定神闲,回屋里还不慌不忙地放了只信鸽,这才睡了个一贯清浅的觉。
翌日起来,巫锦又恢复了那股活泼好动的神气劲,扣扣轻敲隔壁的房门:“阎绮陌,早安。”
吱呀一声房门就被打开,原来阎绮陌早就醒了,正在屋里等着她。
“小锦,进来吧。”
巫锦一步迈进门槛,笑道:“阎绮陌,我们今天去哪儿玩呀?”
屋子里的桌案上摆了几张宣纸,还有墨砚和墨渍未干的毛笔,阎绮陌坐在凳子上,道:“不是说帮小锦找回记忆么?我替你画了几张像,待会儿拿出去贴一贴,看看有没有认识你的人。”
阎绮陌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一如既往的风情万种,可皮骨下藏的那颗心却是变化百般,比如……再绮丽的色彩也遮不住那摸深纯的乌黑。
可惜巫锦看不见那颗心,也看不见狐狸隐藏的尾巴,只能看见那张惑人心神的脸,满脑想的也是遇见阎绮陌以后她的种种好,自然对她坚信不疑。
巫锦瞧了眼那叠宣纸,上面的人俨然和自己一模一样,画得神貌俱佳。
原来阎绮陌画技也这么精湛,巫锦崇拜道:“阎绮陌,有没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呀?”肯定没有。
“没有。”阎绮陌答的和巫锦想的如出一辙,眼中全是笃定和高傲,“走吧,带你出去玩。”
两人找了几处公布栏将巫锦的画像贴上去,可一到转身离开时,阎绮陌负在背后的手就比起了旁人看不懂的手势。
是无妄神教的暗语,用来……
一群伪装成布衣的教众一看见教主这个手势,立马蹑着步子跑到公布栏前,轻手轻脚地把才贴的画像撕下来带走了。
“阎绮陌,我们去看看那个!”
巫锦把阎绮陌拉到一个小摊前,上面全是花花绿绿的瓷娃娃,穿着和中原人士不太一样的衣服,有一颗比身子还大的脑袋,画了张颇具喜气的笑脸。
那颗大脑袋被巫锦的手指一碰就开始摇摇晃晃,一张笑脸摆来摆去,然后慢慢趋于平静。
巫锦一连戳了好几个,便有一群瓷娃娃开始摇头晃脑。
“这个真好玩儿!”
“这是高丽国远送而来的,叫摇头娃娃,一两纹银一个。”摊主笑呵呵解释道。
一两纹银一个?巫锦掏掏袖子,又摸摸怀兜,发现除了一堆珍珑草什么都没有……也没有银子。
求助的眼神望向阎绮陌,她真的好想要一个……
阎绮陌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小宠物这样的眼神了,可怜巴巴的看起来有趣极了。
于是不由分说地就丢下一两黄金在摊主手中:“小锦喜欢哪个?挑就好了。”
摊主收了一次巨金,眼睛里都放出黄金的光芒来:“随便挑,随便挑。”这么多钱,把整个摊子买下都没问题了。
巫锦开心地在小摊上挑选起来,最后拿了其中两个瓷娃娃,捧在手里戳了戳它们的脑袋:“真可爱,就要这两个了。”
满心欢喜侧过头来:“谢谢阎绮陌!”
行人来来往往,摊货五花八门,本来一派祥和的街上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啊!!!”
人群中当即也被吓出惊恐的叫声来,此起彼伏,震耳发聩。
一群人受惊散开,抱头逃窜,巫锦这才看见一把明晃晃的环口钢刀出现在视野中。
不知哪儿来的男人握着把大刀胡乱挥砍,脚步趔趔趄趄的都要站不稳了,可手上的力气却是十足。钢刀挥下的时候,都还能听见呼啦一下划破空气的声音。
看起来像是在发泄什么痛苦。
“药……给我药……”男人提刀奔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驻足未动的巫锦和阎绮陌,猛地举刀,迎头砍下。
这种毫无章法的攻击两人身子微微一侧便轻巧躲过了,可身后的摊子却不幸遭了殃。
——哐,摊案一分为二
——咵擦,上面的瓷器摔落在地,变成了一堆五颜六色的碎片瓷渣。
摊主躲开得老远,回头瞧见自己摊子被砸也并没有太过在意。若是放以前他肯定要心疼坏了,可现在收了阎绮陌那一锭金子,买下几十个这样的摊子都绰绰有余,损失掉一个也就不足为奇了。
反倒是巫锦看着地上那一堆面目全非的碎瓷,心里一阵难过惋惜。
这么多可爱的瓷娃娃……
“啊!!”又是一声沙哑的嚎叫,听得阎绮陌不悦地皱起了眉,一手钳住男人持刀的手腕,“咔嚓”毫不留情地折断粉碎。
断了手的男子摔下钢刀,又旋即被狠狠一脚踹倒在地,疼得连嚎叫的力气都被抽干。
“捕衙,请让道!”
“捕衙,请让道!”
整齐划一的脚步和不断重复的威凛声音渐进,一群捕快闯进视线,很快便将闹事的男子围了起来。
“各位没事吧?”捕快头领左右看了看,担心询问。
确认附近无百姓受伤后,才示意手下将闹事的男人锁上枷铐带走。
巫锦还在心疼地上那堆色彩斑斓的瓷片,刚才还是摇头晃脑、笑意盈盈的瓷娃娃。
好可惜……
“小锦喜欢,我再给你买便是了。”阎绮陌看着她撅起的小嘴,不自主就出声安慰:“带你再去买别的东西。”
巫锦沿着热闹的街道一路逛下,心情果然转好不少,手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阎绮陌你看这个糖人!”
“这个皮影戏真有趣!”
“阎绮陌,这只鸟在学我说话诶!咕咕,咕咕,阎绮陌真好。”巫锦停在鸟市的一架笼子前,翘脚仰首嘟着嘴。
“阎绮陌真好。”红毛鹦鹉张着尖细的嘴,有模有样地学了一句。
“阎绮陌是大好人。”
“阎绮陌是大……坏人,坏人!”鹦鹉扑扑翅膀,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坏人!坏人!”
鸟贩紧张地擦了把汗,赔笑道:“对不起两位,前一个这么教了它几句,这畜生倒学上头了。”
“坏人!坏人!”
那鸟蹦蹦跳跳叫个不停,可把巫锦惹急了:“阎绮陌是大好人!臭鸟不许胡说!”
“坏人!大坏人!”
“臭鸟!你快闭嘴!”巫锦气地跺了跺脚,一双眼睛气鼓鼓地瞪着它,鸟贩见状急忙将鸟笼取了下来,敲了下鹦鹉的脑袋,把鸟笼掖在身后:“对不住,对不住两位,这畜生不听话,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它!”
“没事,不打紧。”阎绮陌好像并不生气,面上风轻云淡,“不过是没人性的畜生罢了,小锦不用和它计较。”
“阎绮陌,你是好人,它胡说的。”
“嗯,我知道。”
有些人嘴上说着毫不在意,似乎这场闹剧就此终结,一切回归于寻常。
唯一不寻常的,只有当日深夜的城里,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那只令人印象深刻的鹦鹉尸体——被拔光了羽毛,剥皮拆骨血肉模糊,舌头长长掉在嘴边,死状极其惨烈。
阎绮陌带着巫锦找进了城里最好的一家酒楼,找了个僻静的空桌坐下,和小二报了一堆菜名。
直到听得巫锦连连摆手:“够了够了,够了阎绮陌,我们吃不了那么多。”
“那好,就这些吧。”阎绮陌这才停下,随手掏出一锭金子扔给小二。
巫锦望着那亮闪闪的黄金,咽了咽口水:“阎绮陌,你真有钱……”
好像买东西、吃饭、住宿都是阎绮陌花的钱,自己倒像个没什么用的蛀虫……
巫锦想着,脸上都染上了一层羞赧的薄红,不由自主地又往怀里摸了摸。
真是一文钱都没有……
自己不会是个什么落魄人家的小孩吧?穷困潦倒,家徒四壁,说不定没遇上阎绮陌前连饭都吃不饱……
巫锦脑袋里顿时被这些奇怪的想法塞满,自己没钱岂不是要一直赖着阎绮陌,可她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就算找回了记忆也没那么多钱来还债……
巫锦正满脑乱七八糟地想着,还没想好该怎么和阎绮陌解释清楚,反倒是阎绮陌先开了口。
“嗯,是很有钱。养小锦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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