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回去时，脸上果然带着掩不住的愁闷。
人妖共存？在现在这个时代，可没有那么简单，如今驻守城门的都聘请了好几个道士，王权家族风头更甚。
你不甚在意的回去，小琳正在门口望着你，显然是听见你们的谈话了。
“小姐……这不可能的。”
你在她身侧顿住脚，飘忽的给了她一个眼神，“如果有人做到了呢？”
“可是小姐，恕小琳多嘴，您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虽然您生来貌美……”
“那我终身不嫁就是了。”你饶了绕垂在胸前的发，忽又想起什么，“小琳，不如，我给你找户好人家吧，卖身契在你出嫁那天就还给你。”
她像是要反驳，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
又过了几天，你夜里睡不着，披上衣衫出去走动，此时正是盛夏，夜间倒是挺凉爽的，虫鸣四起，也有草叶被风吹过时摩擦而出的沙沙声，显得恬静又安适。
你坐在院里的亭中，池塘里还悠哉的游着几条鱼，天上大片的火烧云还未退去，那种晕染开的绚丽色彩衬得夜晚也没有那么漆黑。
突然，你听到了头顶有轻微的踩踏声，像是有人跃了上去在走动。
你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一个人影便倒吊着从上面滑下，不作任何扎束的黑发顺势垂落。
你与来人的距离不足一个拳头，脸颊相近到能触到彼此的呼吸。
你吓得后退几步，来人也出声了，
“我刚下涂山就听见了街头到处议论‘京城第一美人’，一猜就是姐姐你，嘿嘿！”这声音听着极有磁性，典型的耳朵怀孕，还带着熟悉的抑扬顿挫的语调。
你无暇顾及这些，因为后退的过急又匆忙，大腿磕到了木质护栏，你的身体又没有停止冲势，眼看着就要栽入水中。
你闭紧眼，心里却没有半分慌张的想着等会要做出什么表情来，一只手也不出你所料的揽住了你的腰，虽然相比成熟男子还有些纤细，却非常有力地把你带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你顿时屏住了呼吸，忽然发现抱住你的人似乎比你还紧张，身体紧绷到了极点。
他像是觉得窘迫般僵硬的说道，“这护栏修的也太矮了，多危险啊。”
这当然是你的主意，不然怎么找机会来场英雄救美。
你平息了下惊虑的心跳，面不改色的推开他，让两人保持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你抬起头看他，对方脸上还带着一股傻气的笑容，“是我呀姐姐，东方月初，你还记得吗？”
他说着还微弯下腰凑近你的脸，却在看清你的样貌时猛地睁大眼睛，呆愣愣的定在原地，嘴里的冰糖葫芦啪嗒掉到了地上。
你在他一动不动的视线里缓缓皱起眉。
东方月初才恍若反应快来，飞快的眨了眨眼，慢慢站直身体，总有种突然不知所措的意味，他抬手揉了揉后脑勺，尴尬的哈哈笑了几声，“……几年不见，姐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然后猛地转身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嘴里低声碎碎念了什么，表情懊恼。
你冷然的看着他调整好自己又面向你，开口道，“三更半夜，私闯家宅。”
东方月初怔忪得运转自己麻木的大脑，意识到你说了什么后夸张的狂摆手，边摇边后退了半步，“不不不！姐姐你误会了！我不是想做什么！”
你蓄足气作势要大喊，被他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东方月初压低了嗓音，因为姿势问题不经意地贴上了你的耳边。“别出声。”
＊＊＊
“别出声。”
你听到这声紧贴着耳畔混杂着温热吐息的告诫，并不领情的推开他，对方顺势放开了你，他像是才意识到刚才的姿势有多亲密，手指插进头发里有些不敢看你。
你紧了紧肩头有些滑落的外衣，抿紧唇凝视着他。
东方月初在你毫不掩饰的目光中越来越不自然，最后讪讪的笑了笑，“姐姐，我脸上有东西吗？”
你转身就走，脚步轻轻的踏在地上，显得诡异的安静。
对你冷淡的态度感到十分意外，或许还有几分受伤，东方月初几步跟上你，“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他的白衣随着动作翻飞出流畅的大弧，跟他的黑发一起晃啊晃，说话有种胡闹般的自恋幽默。“八年前，你救了一个小鬼，现在已经长得如此风流倜傥了，就是我！”
见你没有停下的意思，东方月初挡到你身前，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八年前，我离开的时候，希望你等着我。”
“我现在回来了。”
他的话音落下，一时间什么声响也没有。
夜风悄然吹起，你一手捏紧外衣，一手将被拂乱的发撩到耳后，晚霞不知何时已经退去，清冷皎洁的月光迁移着泄过地面，极尽柔和的打在面前少年的脸上，映得他五官明朗，也更清晰的让他颤动忐忑的双眸暴露在你眼前。
少年的瞳眸里，正缱绻的流动着温柔的情意。
他低眸看着你，像是无言的倾诉着某种缠绵郁迷的思念。
你微垂下眼睑，声音轻缓，“然后呢？”
“……”东方月初一时有些愣住。
“我并没有等你，但也算是做到了等你，你回来干什么，报恩？”
“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绕开他，“我先回去休息了。”
东方月初蓦地拉住了你的手，一如初见时那般小心的握紧，“姐姐……”
“见到我后，你都还没有笑过……”
***
“见到我后，你都还没有笑过……”
你缩了缩指尖，掌心传来了来自别人的陌生温度，你轻微挣了挣，却没有挣开。
你看着他的表情，终究没有说出什么很重的话，“夜里透气时突然被缠上，你觉得我有好心情吗？”
“我…我只是路过的时候看到你还醒着，没忍住过来跟你打声招呼。”
“看来你真是不走寻常路，都飞到我家来了。”
被你稍微带刺的拆穿，东方月初的咧嘴干笑了几声，随后可以说更加放恣的捧起你两只手，“那，姐姐你给我笑一下，我就离开。”
“……”你被他莫名无理的要求弄得一时无言，半晌憋出一个词，“……无耻。”
你再次挣了挣手，这次他倒是很顺从的放开了你。
你低眸沉思了下，心里闪过一个恶趣味的念头，正正经经的问东方月初，“真的要我笑吗？”
“嗯嗯。”他点头。
“可别受不住哦。”
东方月初的视线漂移了下，随后像是心理暗示一样更加坚定的点了点头。
你上前凑近了一步，轻佻的用指尖抚上他的下巴，少年的呼吸骤然变轻，他能感受到女子的肌肤细润如温玉，优柔微凉的触感徐徐沿着下颚移向脖颈，再若有若无的隐没于锁骨。
她微仰着头看向自己，嫣然的红唇抵向软嫩的指腹，和淡粉的指甲衬在一起似乎沁着熏醉的蜜香，夸姣的抹出秀美的弧度，细眉如柳挑化开妍丽的弯角，潋滟如水的桃花缀在溢满风情的星眸里，正盛着妖冶娇媚的笑意。
惑人，祸人。
东方月初宛若听不到世间无物，唯有自己的心跳声鼓在脑海。
你看着他好像整个都傻掉的呆样，把自己故意作出的勾人神态尽数敛去。
不禁逗啊，真是纯情。
你拉紧外衣悠然的转身，直到回了房间他也没追来。
***
第二天，你刚打开房门，就见一人赢从屋顶上跃下。
不用想就知道是东方月初。
“姐姐，早上好啊！”
你挑着眉和他对视了几秒，沉默的关上门。
之后，东方月初开始在你面前频频刷脸。
小琳每次都会撸起袖子一点儿淑女气息都没有的去赶他离开。“走开啊臭小子！”
虽然东方月初依然能时不时的出现。
有次坐在院子里练琴，你看着对面房顶上盘腿坐着的东方月初，开始按计划的跟他交流，“去涂山学的本事，都用在了这里？”
少年含着冰糖葫芦，油嘴滑舌的来一句，“这叫活学活用。”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对你的心思，你也非常清楚。
但东方月初不表白，你就继续等着他越陷越深。
你最喜欢他注视着你时那种温柔的眼神，简直想让人溺死在里面。
“哎小琳姐，”某日趁着你不在，东方月初偷偷去小琳那里探问消息，“你知道你家小姐喜欢什么吗？”
多日纠缠怎么着也得习惯了，小琳复杂的看着他，不复平时追着他打的那副凶狠样子，“东方，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东方月初还有点儿懵，暗搓搓打听你的喜好却反被劝告了，他下意识不解道，“为什么？”
“毕竟小姐的追求对象，是将来的皇帝啊，名声，财富，权利，你哪点比得上他。”
“姐姐又不是那种肤浅的人。”东方月初皱眉反驳，他对于仅凭这几点便否定自己的论断不满，甚至带上了少许愤懑，“再说了，姐姐那么多年不都一直没有接受他吗？”
小琳只是静默了下，面无表情的沉声道，“小姐想要的，只有拥有这几点的人，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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