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夸我师父真是个人才,他竟然很高兴。
他之前还叫武林盟主关照我,转眼就做出这种事不怕我一出江湖就被人打死么?
……我看我师父的表情,他好像真的没在怕。
而且武林盟主竟然也很高兴的拿着那顶茅草做的假发走了!我觉得他对我师父其实是真爱。
我默了默,回屋裹起我的小被子睡觉。
说起来我和晓知白虽是同住一间房,却并没有共用一张床。来者是客,所以他打地铺。
我刚闭上眼,晓知白细声细气地问我:“竹青,你要不要听我念医书?”
这小傻蛋还记得这回事。我想着现在还没有困意,干脆就来段睡前读物增长一下见识。他清了清嗓子,念道:“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夜卧早起,广步于庭……”我心道,这四气调神大论,不就是讲春夏秋冬都要早睡早起,有空多散散步,保持心情愉悦吗?写医书的人果真厉害,研究人体内部结构时还能顺便探讨一下天地玄黄。
穿到这里以前我以为中医是哲学与医学的结果,跟我师父学了这几年,我忽的发现这里的医学不是单纯的医学,而是玄学。
意思就是虽然我说不出什么道理但我就是弄出了这种药,譬如九转乾坤丹,据说是某个修道之人被雷劈过后忽然灵光一闪将九九八十一种药材融在一起,吃过后不仅武功会变厉害,还可能有得道成仙的感觉。
我想说你把九九八十一种药融在一起不吃出得道成仙的感觉也很难吧……
我师父特别擅长玄学,具体表现为他很会讲瞎话,每次都能把随便搓出来的药卖上千两银子。
我得好好向他学习。
“……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
晓知白还在念,未脱离稚气的少年音就像落在青石板的雨滴,我听着听着,竟是不自觉地睡了过去。托晓知白的福,我这日没有再做关于过往的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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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是胎穿,最开始我以为我走的是废柴少爷的逆袭金手指路,后来发现可能不是的。
因为我没有金手指,也没有逆袭,因为生来就瞎府中根本就没人注意我,然后不记得是哪年哪月我就被扔出来了,想来还有人踩了我几脚,可惜他长得不好看,我没能记住他的脸。后来师父妙手回春,把我从鬼门关口又拉了回来。
我当时巨难过,好不容易要死了,我师父不经过我同意就把我救了回来。
我师父说:“你这个小娃娃怎么一点志气都没有欸?老子废了那么多药把你救回来你个瓜娃子敢死试试?”
我把眼泪憋了回去,看着他。
我师父问我未来规划,他建议我当他关门弟子,以后出去可以当一个江湖庸医。
我:……
我真的就替他关了三个月的门!
神他妈关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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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医书说的果真有道理,早睡早起精神好。
晓知白不在房中,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我没有多想,按往常的惯例,这个时辰我该去打水了。我带着两个木桶循着以前的路走着走着,忽的听见晓知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等我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听清楚原来他在喊我。
他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我眼前白光一闪,低头时正正地对上了他看上来的眼。
仍是那张平凡无特点的脸,但我这次离的近,竟发现这个瘦瘦小小的少年有一双黑如玄石,仿佛暗藏火光的双眸。这一双眼睛,叫我觉得他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晓知白见我不动不说话,脸上有些迟疑之色,好半天才低声问我:“竹青,你能看见我么?”
我抿抿唇,很快地摇了摇头,便打算绕开他,继续走我的路了。
我能不能看见,与他又有什么干系呢?
晓知白在背后喊我:“卫竹青,我要跟你做好兄弟!”
我一面走,一面心想他不是已经自作主张地把我当成好兄弟了么。
他又补了句:“你若是真的看不见,我以后就给你当眼睛,你想走的路,我都会为你探明。”
……
这话听得不知为何我有点害臊。
我原以为他是开玩笑地一说,没曾想他真的就跟在我身后了,此后几天我打水时都是如此。我心中毫无波动,甚至想问他为什么宁愿跟着我也不帮我打水,而且探路的人不是应该走在前面的么。
这样想着,我停下脚步,转身跟他说:“这条路我已走了六年,你跟着我实无必要。”
听到晓知白应了声,我便不再管他,接着往前走了。也不知他心里此时在想什么,我心中有些内疚,其实他跟着我也不是不可,我又不会少块肉。
他不再跟着我了。我打水煮药时,他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连点声息都听不到。
只有回屋休息时他才会从哪个疙瘩里蹦出来,给我念各种各样的医书。
我问:“你当真喜欢给我念书么?若是不喜欢,以后就不必念了。”
晓知白微微一顿,道:“我喜欢的。”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大约是有些委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念道:“此水性滑,上可至颠,下可至泉,宜煎四末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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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父有时会闭关,每次闭关完他都会来找我瞎几把聊。
最近他好像开始为我三年后的江湖出道做准备了,所以时常问我以后想做个怎样的人。
我把冒到嗓子眼的那句“成为美少年偶像”咽了回去,跟他讲:“我想当个救济天下的神医。”
我师父道:“救济天下太不现实,换一个罢。”
我问:“……难道学医不是为了救济天下么?”
我师父道:“一个人只有一双手,天下有多大?一个人用尽一生,也救不了半个天下。”
见我不言,我师父说:“你下次随我下山看看罢,你待在山上这么久,也该下去看看了。”
我猜是山下出了什么事,不然师父绝不会轻易让我下山的。可惜我看不见师父的神情,分辨不出他话中藏着什么意味。回屋时晓知白还没从外边回来,我等了一会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其实我并不想当济世的神医,说那句话只是因为师父发誓一生只收一个关门弟子,我如果不接下这份责任,药王谷就后继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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