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卫竹青,家住药王谷,年方十五,青葱美少年一枚,未婚,父母双亡,无不良兴趣爱好。
除了眼瞎,我觉得自己没甚么大的毛病。
不过讲真,我觉得眼瞎其实可以算是我的优点之一,听说有很多人想嫁像我这样眼瞎的美少年……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我的眼瞎是间接性的。
譬如有美人时我的眼睛还能灵光一下,但大部分时间都是瞎的。
所以我一直不知道我师父长什么鸟样。
澄清一下,上面说我自己是美少年,并不是在自夸。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同志们,知道陈述事实是什么意思吗?意思就是,我真的长得挺俊。
穿过来前我也挺俊的。
当然,穿过来后更俊。
我曾因一个偶然的原因看到过自己的脸。
是张能看出长大后能变成高岭之花的美少年脸。
但是这样能看到自己的机会并不多,此后也就偶尔能见几次。
所以我每次见到自己的脸,都想像迷妹一样拿着铜镜疯狂舔屏。
可是我不能。
因为我在这里的人设是高冷美少年,舔屏这种事情太过OOC,不能干。
我师父是神医,我不是。
可能等我师父挂了之后,这名号才会移到我的头上。
我平日除了认草药,就是择药草,走过最远的路就是到山上打桶水。
师父嫌我眼瞎,怕我哪天走着走着就掉进窟窿洞里,他就我一个弟子,我死了药王谷就没人接手了。
我说,其实,我有时还能看见的。
师父说,个屁,你连你师父长嘛样都不知道。
我沉默了。
我没敢告诉他,我看不见他,是因为他不是美人。
丑我也就认了,毕竟吾师道也,夫庸知其美丑高矮胖瘦怂挫?只要不丑得天怒人怨,我还是肯认他的。
我刚到束发之年,我师父就送了我条黑丝带。
我拿到手时,差点以为他送的是双黑丝袜。
幸好不是。
黑丝带是用来挡脸的。
我:“您作甚?”
我师父:“怎么?”
我:“我带这个,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瞎?”
我师父:“你懂个瓜子,你这两年随我露露面,带这个显得比较有逼格。”
我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
我师父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像我们这种住在谷中隐居的神医,一定要自己有什么难治的病,才看起来比较有说服力。
虽说逻辑狗屁不通,但想想也不是全无道理。因为我师父的师父就断了两条腿,照样能在天下闻名,人称断腿神医……对不起,虽然我师祖很有名望,我还是觉得这个名号实在太LOW,也不知当初的那些江湖人怎么想的,都不取个诗意一点的尊称。
那我进了江湖,难道别人要叫我瞎眼神医?
我内心是拒绝的。
我:“师父,我跟你这么久,怎么没听过你有什么难治的病?”
我师父:“屁话,我有病我会告诉你?好好择药去!”
当晚我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觉得我师父可能是不举。
唉,确实难治,也很有说服力。
说到此处,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个姓岑的师兄。
岑师兄也有隐疾,常年独居在山的更深处,我极少见到他。师父说师兄不爱见人,叫我不要多管。
我走不远,也不曾去过岑师兄的住所,只是偶尔会想,一个人独自住在如此与世隔绝之处,当真不会觉得孤独?师父虽然丑,但好歹还时常能同我说话。
但也说不定师兄同我境界不同,从这花香鸟鸣中也能察出乐处。
-
七月流火。
天渐渐转凉了。
有个江湖大佬带着一身血气来这里看病。
其实来这里看病的江湖大佬不少,来的时候都差不多是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我只负责煮药,师父也很少把我介绍给他们。他大约觉得我长得好看,很容易被江湖大佬强制爱。
但这次却不同,师父专门把我喊了进去,给大佬敷药。
我照常瞎着,走到大佬跟前时,我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不过这样我就放心了,师父叫我出来真的只是敷药,不是想拉郎配。
我听见大佬问我师父:“这位便是你的入门弟子?”
我师父喊我:“竹青,你再上前一些。”
大佬笑道:“席清,你弟子看来还要比你强些。”
我师父:“这青出于……啥,他哪里比我强了?”
大佬说:“长的比你强。”
我师父自然不服。
可是他没法不服,因为这是事实。
我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大佬的方向,继续艹我的人设。
然后我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一阵模糊之后,我居然看清楚了大佬的模样。
可刚才怎么看不见?这他妈还延时?
我死盯了大佬一会,但他确实不是个美人,脸上有疤,还有点秃顶。
辣眼睛,不看了。
我刚想移开视线,发现大佬身后还站着个瘦瘦小小的少年。
但这少年也不是个美人呀,辣鸡感应,浪费我情绪。我决定扭回头去看看我师父长什么鬼样。
我他妈刚回过头,就又瞎了。
看来,我师父真的丑到我眼睛都自动把他过滤了。
我师父忍了气,说:“既然我救你一命,你就答应我件事。”
大佬哈哈哈笑道:“你放心,只要在我武三的能力之内,什么事都能答应你。”
我师父说:“我徒弟竹青过两年就要进江湖了,到时你若还是盟主,就罩罩他。”
大佬说:“这是当然。”
我有点感动,原来我师父一直在为我着想。
小内疚欸,刚刚还在心里说他丑来着。
-
我师父和大佬要密谈。
我就又去择药了。
择着择着,我听见有人进了这间屋子的门。
平日里这里只有我师父和我两个人,这脚步声又不是我师父的。
我面色一冷,没有转身,“来者何人?”
回答我的是个细声细气的少年音:“在下晓知白,是武三的仆役。”
原来是刚才那个相貌平平的瘦弱少年。
我问你:“你既是仆役,不守在门口等你的主子,为何要来这里?”
晓知白不答反问道:“你可是叫做卫竹青?”
我:“是又如何?”
晓知白:“我从前听我姐姐讲过你……”
我当然是不信的。
这些年我就没出过谷,哪有可能见过一个仆役的姐姐。
我站起身,道:“你现在见到了,觉得如何?”
晓知白恩了声,一本正经地说:“你是个美人。”
我说:“……”
我什么都没说。我继续往炉子里扇风。
几分热浪从炉中涌了过来,晓知白不再说话后,我便专注去听柴火烧着的声音,判断是否还要往里面加些柴火。
晓知白在炉子边蹲了会,又凑过来问我:“你真的看不见么?”
我:“我为什么要装瞎?”
晓知白:“那要怎么辨识草药啊?”
我:“小兄弟,我是瞎,但不是五感俱失。”
晓知白哦了声,似乎是蹲得腿麻了,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包好其他的药,闲的无事,就问他:“你的主子是什么人?”
我猜是大刀堂之类组织的掌门人。
晓知白含糊不清地说:“是当今的武林盟主。”
我:“哦。”
晓知白:“他很厉害的。”
我:“好。”
晓知白大约觉得我答的太敷衍了,又巴巴地补了句:“其实我是他的弟子。”
这倒是有点奇怪。我扭头偏向少年所在的方向,眯着眼睛打量着他——
这次我自然仍是什么都看不见,可我记得这少年衣着朴素,相貌平平,如何也看不出大佬弟子的气质。不过人不可貌相,我还是不要太早下定论为好。
我说:“他是武林盟主,为何身旁只有你一个?”
晓知白默了默,没有答话。
我又说:“你方才不是讲你是他的仆役?”
晓知白又不说话了,他把头垂了下来,呼呼的往炉中吹了两口气。
一阵烟被他吹出来,呛得他捂着嘴咳了两声。
我心想说不准我能看到的人并不限于长得好看的,还有脑子有病的。
-
等我送完药,我师父忽的跟我讲,晓知白要留在药王谷一段时日,是武林大佬的要求。并且那少年会同我住在一起,往后就是朝夕相处的同伴了。
我:……为什么!我还没同意啊!
我师父语重心长地宽慰我:“你看,为师没法整日留在这教你识文断字,你眼瞎自己又学不得医书上的内容。正好这个瓜娃子与你同岁,为师已经同他说好,他留下来行,但要日日念医书给你听。”
我说:“……”
我又什么都没说。
身为神医的弟子,时至今日我都没看过几本医书,对草药也只是根据气味的形状分辨,着实达不到妙手回春的程度。师父如此考虑,倒也没有大错。
我和师父面对面地坐了许久。
半晌,我开口道:“师父,他真是武林盟的弟子?”
师父说:“为师觉得不是,但……”
师父说:“也许他是武林盟主的儿子?”
……
师父见我面无表情,也觉这玩笑开得没甚意思,便又给自己圆了圆场,“我见的这少年头发还算茂密,想来也不是武秃头的儿子。”
武林盟主是个秃头,这点我已经深切了解了。
我原以为他被人暗算来此治伤,却不曾想他是来讨要生发秘诀的。Ok,人各有志!
不过我听说秃顶也至少会是束发以后才会发生的事呢。我忽的有点心疼那晓知白,想想,本来就相貌平平,要是秃顶了……
还是,还是不要罢?
我说:“难不成谷中真有生发秘方?”
师父哈哈哈笑:“当然没有啦!”
我说:“那你天天给他敷头上的是啥玩意?”
师父哈哈哈摆摆手,“那就是个和稀泥啦,什么屁功效都没得!”
我很想跟他一起哈哈哈,可是笑不出来。
师父笑到差点打嗝岔气,才停下来跟我说:“其实为师已经准备好了退路,你不必担忧同武三结仇。”
结仇的是你啊师父!我很想这么提醒他。
-
后来我知道他所谓的退路就是用茅草做了一顶假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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