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就算是性格大变，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成为原本的样子。
江顾玥一直是这样的。想到江顾玥原本的性格，林祐就有些头痛。
明明已经忍耐许多年，但现在林祐竟然觉得，一瞬间都无法再忍耐下去。
他松开了一直抱着的手，推了推身上的人。
“下去吧，”林祐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平淡地说：“我有些累。”
江顾玥一听这话，连忙爬下来。
“对不起，我太重了。”
林祐没有回复他。
江顾玥在旁边坐了一会儿，又说：“而且我的下一部剧，詹高也要参加。”
林祐皱了皱眉，“为什么？”
江顾玥手指头搅在一起。
“因为詹高说啊，只要是有他的剧，我就只能当男二号。”
林祐看了他一眼，将声音放缓：
“你想踩着他成名？”
江顾玥听了这话，愣了一下。
林祐没有观察他的反应，继续慢条斯理地说。
“我明白。我也是你依附的工具。”
……好奇怪。
这种迁怒的话，以往的林祐，绝对不会在人面前说出来。
就连一丝一毫，都不会流露。
成功的人不一定都有很强的能力，但绝对拥有超凡的耐力。
林祐既具有果断的执行力，又很能忍耐。
不该说出的话，就不会说出。不能表现的情感，也绝不展现。
可现在……
刚说出类似抱怨的话的林祐，一瞬间就后悔了。他掩饰地转过了头：“我要走……”
江顾玥却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林祐的双眼。那双眼睛里的认真，让林祐微微皱眉。
江顾玥说：“我真的没有把你当成‘依附的工具。’”
听了他说这种话，林祐一阵火起。
“没有？”林祐竟然笑了出来，“那你说，是什么意思？”
林祐以前从来没仔细观察过他的眼睛。
那双眼澄澈如秋月，却莫名让人觉得深不见底。
想来也是如此。
树木长得越高，根部就越要扎向黑暗的地下。
要跨入幻觉似得美满，需得亲自越过贫瘠险峻。
江顾玥看上去并不机灵，说不定又是投其所好的计谋。
他不是也在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吗？
想要往高处爬，一直都是人的本能。江顾玥并没有做错。
林祐安静地听着。他想听江顾玥为自己找的借口。
房间里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江顾玥才闷闷地开口：
“我只希望詹高不要误会。他成为主角靠的是实力，并不是你对他的旧情……否则日后他对你‘旧情复发’，我岂不是给自己找了情敌？还是趁早断了他的念头！”
林祐的表情，蓦地有些奇怪，“你什么意思。”
江顾玥：“嗯？”
“旧情，对谁？”
“詹高啊。”
“……”
林祐坐在原处，整理了自己衣襟上的褶皱。
原来他只是嫉妒。
原来是自己多想了。
为江顾玥一个要求而烦恼的自己，真是个笨蛋。
林祐说：“嗯，对，旧情。”
说出这句话，林祐自己都觉得可笑，于是他补充了一句。
“毕竟，我和他的关系，就是以前和你的关系。”
江顾玥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更何况，他也根本不关心林祐和詹高以前的关系。
他只想确认一件事。
虽然知道，合格的男友不能质问对方的情史……
江顾玥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那你对他还有感情吗？”
他沮丧地垂下头，小声地比较起来：
“他啊，比我有钱的多。而且更加出名。”
林祐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放心，有一项他绝对比不过你。”
听了这话，江顾玥的眼睛亮了起来：“什么？”
温柔、体贴？还是长得好看？
“那就是你比他白痴多了。”林祐略带讽刺地说，“我不喜欢聪明人。”
江顾玥：“……”
他决定将这个理由记下来备用。
毕竟，这可是林祐亲口说出来‘喜欢他’的证据。
下次再有人向他示威时，江顾玥可以不用再编造林祐的爱好了。
只是，要为自己是个笨蛋而感到自豪……
江顾玥的心情莫名复杂起来。
方才的争执，仿佛过眼云烟。两个人又靠在了一起。
江顾玥小声地念叨。
“喜欢你。”
林祐在这薰薰然冬日的午后，产生了一丝困意。他竟没有觉得突兀，只想，这家伙是个笨蛋。笨蛋就会说出笨蛋的话。
所以，不用感到担心。
聪明的人，谁会在喜欢人的面前表白呢？
都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意掩饰起来。
聪明的人，有那么多心机。
但是江顾玥很好懂。
江顾玥在林祐耳边，小声重复了好多次‘喜欢你’，又翻来覆去地说‘绝对不是把你当成工具。’
说得林祐有些烦躁，于是他开口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江顾玥的声音也带着一丝困倦。
“我对你的爱意，没有理由。”
林祐的眼睛微微睁开。
“不要给我的爱强加借口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等到说完这些话，江顾玥靠着林祐的肩膀，渐渐进入了梦乡。
林祐的睡意，却完全消失了。
他看着身边的人，抬起了手。他想要触碰一下江顾玥的脸。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的那一瞬。
林祐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两下。
“……”
林祐的手收了回来，将手机打开。是秘书发来的简讯。
“林总，谭易文先生从美国回来了。他说可以尽快安排体检。以及……”
林祐漫不经心地向下翻越讯息。
“以及，查到了‘JGY’的毕业信息。他是X影学院第二百五十届毕业生。”
林祐的眼神深沉起来。他迫不及待地向下翻看。
然而，让他遗憾的是，秘书接下来的信息写到：
“我们立刻派人调查情况，可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挫折和难题，万分抱歉。请您再给我一些时间。”
林祐合上了手机。他看了看江顾玥睡着的侧脸。
X影学院的学生？
可能是弄错了。
他没有那么聪明。
毕竟，考上现在的学校，就让他吃了大苦头。
江顾玥这一觉睡得非常差劲。
他在冬天里被浇冷水，又是哭又是喊，实在累得不行，所以才忍不住睡着。
然而在梦境中，总有一个声音对他说。
“林祐说，等你睡着，他就离开。”
“他要走咯。”
“你不想见他了？”
江顾玥在梦里都感觉到眼眶涌上湿意。
他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想要醒过来。但是他控制不住。
他想说不是的，林祐说了晚上再走，现在是下午……他不会走的！
可他怎么也摆脱不了眼前的黑雾。
直到很久后，江顾玥才挣扎着醒来。
他看了看天色，还没有变黑，但是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江顾玥泪水像海带似得流下来。
然后，他就听到身后有人说：
“你终于醒了。”
那声音略有些冷淡，“睡相不好。对我又抓又抱……”
江顾玥回头一看，心脏终于回到了原位。
林祐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轻声问：“哭什么？”
他的脸上还挂着泪。
江顾玥闭口不提梦境的事。
林祐笑了，问他：“你是不想让我离开？”
江顾玥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听到房间外传来了敲门声。
他只得跑去开门。
酒店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外，毕恭毕敬地说，是客房服务。
江顾玥莫名其妙：“你送错房间了……”
那人热情道：“是寻飞先生为您准备的晚餐，并叮嘱我送到房间里。”
说完，他想将身后的东西送进。
江顾玥还没来得及反应，屋内的人冷声道：“不必了。”
店员的动作微微一顿。
江顾玥这才明白，寻飞并不是给他送餐，而是在给里面的那位。
自己的东西被人惦记着的感觉十分不好。江顾玥说道：“不用送进来，你对寻飞说，我们会自己点。”
店员面露犹豫，但看江顾玥坚持的样子，就没有再勉强。
不过，走之前，他将一个盒子交给了江顾玥。
“寻飞先生说，这件东西一定要亲手交到您手上。”
说完，店员就离开了。
江顾玥莫名其妙地打开了盒子。
“……”
江顾玥的瞳孔猛地缩紧。全身都被冷汗浸湿。
他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哆嗦着将盒子合上。
房间内，林祐的声音传来：
“外面冷，你怎么还不进来？”
平时，江顾玥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欢快的回应一声，赶快跑到他身边。
然而现在，他却感到有些恐惧。
江顾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很久之后，他才走进了屋子里。
林祐原本看着笔记本工作，察觉到了身边人的不对劲。他摘下工作时才会佩戴的眼镜，轻声说：“他给你留了什么东西？”
江顾玥一下子镇定起来，将盒子打开：“是恶作剧。”
林祐看了看盒子，眉间轻拧。
随后，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而江顾玥却问：“你打算怎么处理寻飞？”
林祐的声音，一向有些薄情寡义的味道。
“拍完《同居》后雪藏。”
江顾玥从不会质疑林祐的决策。
唯独这次，他小声说：“如果是因为他咒骂我的话……是不是惩罚得太重了。”
林祐抬头看了江顾玥一眼。
“你想怎么做？”
“饶了他这一次吧。”江顾玥说，“他还很年轻。”
林祐的目光中带着审视。
江顾玥实在是不聪明。他的神情，动作，都不自然。
所以林祐立刻明白，这与寻飞送来的盒子有关。
可是。
盒子里，仅仅是几块碎布而已。
到底是什么，让江顾玥如此紧张、焦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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