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林祐把他拉到隐蔽的角落处，遮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然后他让江顾玥站好。
江顾玥乖顺地站在墙角，皮肤和嘴都被冻得近乎透明。
他身上都是冷水，拼命地站直贴在墙上，不想弄湿林祐的衣服。
林祐点了点他的鼻尖，命令道：“去换衣服。”
江顾玥眼睛慌张的左看右看，就是不落在林祐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说：“不行。”
林祐已经明白他怀着什么心思，耐心地说：
“换衣服。换了之后，我等你睡着再走。”
江顾玥的表情变得又心动又纠结。
林祐再添加筹码：“可以答应你一个请求。”
江顾玥低着头。
“可是上午的衬衫，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他演戏的衣服，都是林祐让人送过来的。
听周安荣说，为了衬托他扮演富二代的形象，林祐请来了欧洲的设计师。每一件衣服，都价格不菲。
除了演戏时，江顾玥根本舍不得穿。
然而今天，偏偏是拍淋雨的戏。
想到林祐的礼物会在雨水里被弄脏，被泥点浸透，江顾玥就觉得心疼、舍不得。
所以他特意换成了自己便宜的衬衫，没想到还被导演训斥。
江顾玥有些没精神。
“我想好好珍惜，不想弄脏。”
林祐耐心地嗯了一声。
“不是不珍惜。”林祐轻声说道：“我允许你穿着它演戏。”
江顾玥还是不很情愿，但想到林祐晚上再走的条件，终于点头同意了。
江顾玥换上了新的衬衫，林祐看他走过去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可怜。
他很瘦，衣服又很单薄。
一步一回头，可怜巴巴地看林祐。
寒冷的冬天里，谁都扛不住。
偏偏他又像是能抗的样子。
镜头后，江顾玥颤抖不已；然而镜头一转过来，他就能完好地控制住身体。
林祐在一旁沉默地看着。
江顾玥这场戏，是剧烈的感情冲突，对他来讲非常简单。
可能是林祐的到来，也可能是因为林祐送他的衣服，总之，江顾玥表演的格外卖力。
他在雨中捶地嘶喊，哭得声嘶力竭，皮肤也被雨水打得苍白。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台词。
明明台词只有两句。
“不要、不要……！”
只有这两句而已。
可是，当他将台词念出口时，在场的人都湿了眼眶。
他已经不是表达情感，而是在呈现情感。
恍然间，江顾玥已经与自己的角色融为一体。
而观众，则透过他的视角，体会同样的悲喜。
当天，有不少粉丝躲在角落处偷拍。她们一边看江顾玥演戏，一边偷偷地抹眼泪。
用她们的话来说，江顾玥“浑身都拼命地散发着荷尔蒙，生怕别人不喜欢他一样。”
她们的偶像，她们的宝贝。
在不知何时，早已飞速站立、成长起来。
成为一个不需要粉丝保护的，独当一面的明星。
并可以成为她们的骄傲。
钱导演对今天的成品非常满意。他来回来去地看，讨好地对旁边的林总说：
“小江演技可以，很有爆发力。”
钱导演毕竟矜持，很少在人面前夸奖演员。用他的话说，演员演好戏是本分。
但江顾玥实在是让钱导意外。
怎么有人会在短时间突然开窍？
钱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他看了这么多年人和事，他清楚地知道，《同居》播出后，将会引起怎样的惊天巨浪。
而江顾玥，将会一举成名。
林祐嗯了一声，看着演完戏后，被人用热水袋包围的江顾玥。
他嘴唇冻得苍白无色，说话都不清楚。但是，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瞧林祐的位置。
直到看到林祐还在原处，他才露出了傻笑。
林祐微微皱了皱眉。
江顾玥在剧组洗了澡，和林祐一起回了酒店。为了避嫌，两个人没有一起走。
然而回到酒店之后，江顾玥就偷偷溜进了林祐的房间。
不过——
江顾玥推开门的时候，看到林祐正在将行李装进行李箱。
他的行李并不多，箱子也不大。
“你要走了吗？”江顾玥的声音都变了。
林祐抬头看了他一下，轻声说：“不是现在。可我总要回去的。”
江顾玥哼哼地走上前，抱他的腰。他只是挂在林祐身上，拖延他的行动。
但是，他并没有说不让林祐回去的话。
因为他知道，那种话并没有实际的意义。
他也没有问，林祐什么时候再来。
因为从市区开车过来，单程就要两个多小时。
江顾玥舍不得。
他就一直靠在他背后，享受着两人最后的时光。
尽管眼睛都要湿润了。
林祐一边收拾，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你的演技，怎么突然变好了？”
江顾玥把头埋在他肩处，闷闷不乐。
过了许久，江顾玥才说：“我看了很多书。”
“还有呢？”
“还有、还有想要好好演，报答你。”
林祐嗯了一声，也不说自己的看法。
等林祐简单地收拾完行李，江顾玥更是往他怀里钻，拼命地黏着他。
没办法，林祐只好让他面对面，坐在自己的怀里，摸了摸他的头发。
然后林祐开口，似是随意地问：
“你准备好了吗？”
这个问题让江顾玥觉得很熟悉。
就在不久前，林祐曾问过同样的问题。那时江顾玥以为他是问剧本，说自己还没有读完。
那么这次，林祐是在说准备什么呢？
江顾玥眼睛一湿，快要哭了。
“没有，我没有准备好。所以你不要走。”
林祐：“……”
原来江顾玥以为，他是问在林祐要走这件事上，有没有准备好，
林祐叹了口气。
“不是这个。”
“嗯？”
林祐的声音淡淡的，轻若蝉翼。
“我是在问，你有没有做好出人头地、功成名就的准备。”
尽管只是轻飘飘的几句，所有人都相信，他说出的话就会成真。
江顾玥愣住，随即说道：“我不行。”
林祐看着他的眼睛。
江顾玥说话磕磕巴巴：
“我紧张，就会行动，阿不，行为、行为……”
他忘了自创的专有名词，林祐提醒他：“行为不协调。”
“对。”江顾玥说，“我没法见粉丝，我会紧张地行为失控……”
江顾玥想了想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就一脸惊恐地看着林祐。
而林祐只说：“你只要好好演戏，其他都是小事。”
就算是安慰了他。
江顾玥还是一副紧张的模样。
他不过是个八百线开外的小演员呀。
从没有承受过成名的压力。
那些明星，都有千锤百炼的心脏，无论怎样的咒骂，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江顾玥娇气得很。他不怕穷，却怕生、怕见人，最怕不能在林祐身旁。
他只想能有演戏的机会，能够报答林祐。
其他的事情，想都没想过。
林祐看到他害怕的神情，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时机抓的不对，所以林祐没有问出第二个问题。
你做好准备了吗？
在你成名之后，
就要离开我的准备。
就在不久前，林祐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说出口。
然而现在……
林祐看了看怀里的人，竟然感到有些困扰。
两个人可以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短。
林祐能够明显地察觉到，江顾玥装作若无其事的焦虑。
他坐在桌子前，频频地举起杯子喝水，喝水时也看林祐。
不过，只要和林祐对上视线，他就会不自然地错开，避免目光的直视。
林祐开口看了看时间，轻声说：
“我说过，答应你一个条件。你想好了吗？”
对于这个品性大变的江顾玥，林祐已经不想用常理去推测他会说什么了。
不过，大概的方向还是有的。
他可能会说，想要林祐留下来，或者更亲昵的举动，诸如此类。
林祐决定，无论江顾玥说什么，他都答应。
江顾玥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说。
“我下一部戏，想要当男主角。”
当他说完这句话时，感觉林祐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淡漠许多。
林祐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好。”
就再也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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