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三十一幕戏，对于演员的要求很高。
首先是在极短时间内，演员要进行多次变化的情感。而且不能太过夸张，否则会让观众有出戏的感觉。
对于表情的把控，尚且可以说得上是基本功。让人意外的是，江顾玥自称台词功底过硬，确实不是吹牛。
不间断改变情感的情况下，稳重地用同一种声音念台词，确实很困难。
江顾玥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心情，向导演排鞠了一躬。
导演排的编剧小姑娘轻轻在导演耳边说了些什么。
没人能听到，她用坚定地声音说：“就他，只能是他。和我幻想中的一模一样。”
钱导演没吭声。他沉默了一会儿，翻了翻江顾玥的资料，然后说：
“你什么时候能进组？”
江顾玥放松下来。
得到导演的肯定，他有忧有喜。方才的演技，只能算是勉强合格，他自己不是很满意。
一方面他还没适应原主的声音，很多时候声音处理的并不完美。
另一方面，台词也没记熟，他自己发挥了不少句子。
编剧们精雕细琢的剧本，说实在的，没有几个演员能比编辑的文化水平高。江顾玥看得很清楚，有的演员篡改台词完全是偷懒。
在这一点上，江顾玥算是偏执。他刻意地训练自己一个字都不能错，又要做到流畅且融入感情的表演。
不过，这需要他很长的时间去做准备。
江顾玥：“谢谢导演。您通知我进组时间就行。”
站在后排的经纪人连忙道：“他工作时间很满，还需要再商量一下……”
周安荣只是个小经纪人，他可管不了江顾玥，不由得向林祐那边看过去，让林先生来定夺。
钱导演也知道，真正拍板的人是林总，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林祐垂下眼睑，从周安荣手里拿过时程表，随意翻了翻，唔了一声。
“你怎么想？”
江顾玥说：“我想早点进组。”
林祐看了他一眼。
“那就照你说的做。”
说罢，林祐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手看了时间：“回去了。”
周安荣：“……”
他现在十分后悔选择让林先生处理这件事情。
江顾玥点了点头：“好的。”
祖宗和祖宗的顶头上司并排走在前面。
两个人身高差的有点多，一起走的时候，江祖宗根本跟不上林先生的速度。
周安荣连忙停下了脚步。
以往出现这种情况，江大明星可会大发雷霆。他会责怪林祐不体贴以及不在乎他，当街就能哭出来。
每年为了压下类似的新闻，就要花掉公司不少钱。
走着走着，周安荣停下来了。
他甚至还向后退了两三步。因为他看到，此时江顾玥停下脚步。
林祐也停下了步伐。他回过头：“怎么了？”
江顾玥看着林祐的眼睛不说话。
来了来了。无数次体验江祖宗咒骂功力的小周，一下子看出来江顾玥要干什么。
为避免殃及池鱼，周安荣躲到了墙边。
两个人停在了走廊间。林祐看了看时间，又问：“你怎么了？”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他看到江顾玥的眼神有些……难以形容。
轻佻的，狡黠的，又带着点笑意。
这是他人生中从没看到过的眼神。
精英的本能告诉林祐，接下来江顾玥说的话，一定不是他想听到的。
林祐警惕起来：“你想做什么。”
江顾玥说：“你往前走嘛。再快点。”
“……”
“我想站在你后面走。”
林祐看了看躲在后面的周安荣，压低声音说：“有话直说。”
江顾玥无所谓地说：“你让我说的。”
“……你说。”
“你的屁股好翘，一定经常锻炼。”江顾玥眼睛浮了起来：“让我在后面追你吧。”
“……”
“特别想看！”
林祐深吸了一口气。
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说话，伸手拉着江顾玥往前走。
有意无意地，站在了江顾玥的身后。
江顾玥走路速度没有他快。有时候林祐走急了，就会撞在他瘦弱的肩膀上。
次数多了，林祐走路的速度自然而然地降下。
甚至，拉着江顾玥手腕的手，也没有松开。
跟在身后的周安荣吓得魂不守舍。
这谁？这什么情况？
从来没有过顺利解决走路速度的时候。
江顾玥早上只不过说是失忆，怎么连性格也剧烈地改变……
不管怎么说，周安荣松了一口气。他恍然间知道，江顾玥突然开窍，知道怎么去讨好林祐。
那他也就不用为江顾玥的未来而担惊受怕了。
江顾玥在林祐严厉的目光下，先上了车。
随后林祐坐在了他的旁边，经纪人坐在前排。
江顾玥问：“接下来做什么？”
周安荣接了话茬：“你接下来要去X公司签合同，照相，还要补上昨天缺席的工作……”
林先生静静地看了看眼前的人。
江顾玥没有反抗，也没有抱怨。可是林祐看出了他的不开心。
林祐反问他：“你不想去。”
江顾玥思考了片刻。
“我很喜欢工作，但要在不影响主业的情况，适量工作。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为《同居》做准备。”
“工作和准备不冲突。”
“虽然是这么说……”江顾玥心想，但是现在的脑子太笨了，深奥的台词根本无法理解、背诵无能。“但是我想专注一些。”
林祐点了点头，“进组前的工作都删掉。”
周安荣好悬没有尖叫出声来。
江顾玥笑着说：“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你以前最想去的地方。”
“……”他根本不知道原主以前想去哪儿。江顾玥按兵不动，想以沉默代替回答。
林祐轻声说：“你肯定记得。毕竟说了七八次了。”
“呃……”
就在江顾玥有些紧张地回想时，前排的周安荣插嘴道：“不就是‘师走’吗？你说过好多次想去那边吃日料。”
江顾玥松了一口气。
“是，刚才一时没想出来。”
经纪人虽然不很聪明，但真够朋友，说提醒他就真的提醒他。
只要有周安荣在身边，不愁暴露身份了。
林祐淡淡地说：“嗯。就去那边。”
江顾玥开口：“小周也一起去吧。”
周安荣：“好……”
“他不去。”
林祐的声音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平稳。
“他还要去解除你的工作。没时间去吃饭了。”
“……”
江顾玥的心咯噔一声。
林祐似乎心情不错，“我们两个单独去。”
“师走”，在日语中是十二月的意思。
现在的时节远未到十二月，要说衬景实在是勉强。
然而，江顾玥却在微妙的环境下，嗅出一丝数九隆冬的严寒。
“坐。”
林祐早就坐在了里座，看着站在门口的江顾玥。
后者终于在店员上了第一道菜后，僵硬地坐在了林祐的对面。
昂贵的日料店从日本专门请来有名的手艺人，从摆席到服务人员，实打实复刻日本高级酒店。或者说，用钱换来的，最隐蔽的私人谈话场所。
“怎么不说话。”
林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你一直想来的心愿终于达成，不是该很开心吗。”
江顾玥说：“不开心？开玩笑，这就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一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
他笑容满面地去拿面前的茶杯，想像林祐一样，优雅地喝一口水。
手还没抓住杯子，茶杯就被他碰倒了。
滚烫的茶水顺着桌子，泼到了林祐的衣服上、腿上。
“……！！”
江顾玥愣住了。
房间内安静了一秒，江顾玥才反应过来，慌张地站了起来：“对不起！”
他连忙抓起旁边的布，爬到林祐身边要给他擦。
即使茶水有些热，但也没到烫伤的地步。林祐微微皱了皱眉，刚要拒绝他过来，那人已经快速的到他身边。
“对不起，对不起！”江顾玥特别慌乱，眼中的担忧绝不是假的，“我、我不是故意的。烫到你了吧？怎么办，你这件衣服这么好看，这么贵……”
林祐说没事，让他不要紧张。
江顾玥想站起来，去房间拿点其他东西擦拭。
私密的场所，布局都比较讲究。譬如说林祐坐的位置，背后的空间空旷。然而林祐坐的日式垫椅，却被牢牢固定在距离桌子不远的地方。
这种狭小的空间，能够增加客人心中的舒适度。
但很显然，不适合两个男人拥挤在一起。
在江顾玥尝试站起身，却又被卡在桌子和林祐中间、只能半蹲无法站起时，他“咦”了一声，不信邪地单膝着地，用力起身。
林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你别动……”
“我站不起来，”江顾玥原本都停止尝试，听到林祐的话，再次用行为给他现身说法，“你看，诶，被卡住了！”
林祐叹了口气。
他想说，你不要再动了，这样尝试很容易摔倒，而且会摔在我身上。从目前的位置考虑，一旦摔倒后，你将站不起来，我也被你压在下面无法脱身。最聪明的做法，是先让我站起，然后……
正当林祐考虑措辞，如何才能以一种不伤他自尊的方式表达出来时。
江顾玥说：“我知道了。我得再用力些。”
“……”林祐微微睁大双眼。
如他设想的那般，桌子给了江顾玥相同的作用力。
本来就站立不稳的江顾玥，一下子扑到了林祐的身上。
“……！”
林祐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倒的位置那么巧。
偏偏是用右腿的膝盖，顶到了他关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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