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罗十分乖巧，不知是否因本体为植物，显得格外安静，不怎么好动。
智远倒是知道他抱了个小少年回来，随口问了几句，没从临罗身上觉察出妖气，也就没多嘴。
只是叮嘱他道：“记得赶紧对完账，下个月又要购置一批供奉香火，得拨出银子来。”
李云秋：“……”
贾维斯及时道：“科目快核对完了，晚上就把会计报表给您。我刚用会计软件，不是特别熟练，见谅。”
李云秋点头道：“好的，师兄。”
智远又提到：“京中小儿最近又有几起丢失的案子。你有空去看看，虽说是衙门应该管的事，但数量过多，也怕有蹊跷，看看是不是邪物作祟即可。”
“是。”李云秋应了。
当晚，看完贾维斯提供的报表后，李云秋觉得神清气爽，立刻把一对烂账重新写了一遍，完事后差不多凌晨了。
油灯火苗跳窜，倒是照得屋里亮堂。
临罗已趴在榻上的小几上睡了一觉，见他收起毛笔，揉着眼，打了个哈欠道：“写完了吗？”
“写完了。”李云秋将账本收起，盘算着下个月拨多少银子出来用。
临罗托着脸看着他，拍了拍床榻，道：“那过来睡吧！”
李云秋盘腿坐在榻上打坐，整了整僧袍，道：“你躺着休息吧，我打会坐。”
说是如此，打坐也得打到次日，临罗抱着膝盖，歪着头看了他眼，道：“你不睡觉啊？”
“打坐便是休息了。”
临罗笑嘻嘻地道：“那我也不睡啦。”
李云秋道：“那你干什么？”
大半夜的不好好休息，精神抖擞——不过妖物好像也不需要同人一般，一日三餐，日落而休。
临罗在榻上坐着，与李云秋隔了一个小几，道：“我看你打坐啊。”
李云秋：“……”
李云秋觉得临罗有点可爱，笑道：“你可以到外面去逛逛，别吓到人就行。也别跑太远，自己小心点。”
这么看来，临罗这个刚化形不久的花妖，就像人类中刚出生的婴儿，心性纯粹。
看上去挺乖的，他也勉强放下心来。
临罗道：“不大想去。京城没什么好玩儿的。“
李云秋奇了：“你没去过怎么知道？”
临罗道：“我能通过草木听到看到呀。”
李云秋眯了眯眸：“你不是说你除了听听鸟雀说话，就没其他法子知道东西了吗？嗯？”
临罗见说漏了嘴，双手捂在嘴上，眨着红眸看李云秋，闷声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李云秋：“……不，我听到了。”
他闭眸调息，鼻梁高挺，墨眉英气，道：“随便你了。京城之中你能随意游玩，我将你身上妖气遮住了，除非修为比我高，否则瞧不出来的。不要吓着人就行了。”
临罗明显玩心重，只不过在他面前做出乖巧的样子。
李云秋决定收回“临罗很乖”这句话。
李云秋入定。
临罗撑着下巴看了他会儿，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见李云秋没反应，跳下木塌，向门外走去。
他才刚化形，的的确确对这个世界，都充满好奇。只不过不大想离开李云秋，又担心李云秋嫌自己玩心重，就一直很乖地安静不动。
这边李云秋刚打坐，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瞅瞅。
他昨晚也出去逛了一会，不过没跑远，就在秋山寺旁，发现几个布下的阵法，偷偷摸摸给破掉了——
明显不是僧人用的罗汉阵法，更像是道士们用的。
所以临罗搞起破坏来，毫无心理压力。
他抱着臂指挥着藤蔓，那本就漏洞百出的阵法，不出片刻就全部失效。
另一边，感受到自己阵法，发现全部被破坏的紫灵道长皱眉，以为是秋山寺的人做的，也只评了句：“秋山寺也真是仗着作为国寺，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夜晚月色不错，满月高挂，亮如银盘。
四周树林静悄悄的，临罗也不怕，反倒对木植倍感亲切。周围树荫黑暗，林中的草木都成了他的耳目，他如履平地，向山下京城中逛去。
京城繁华，游人如织。即使是夜晚，也灯火通明。
临罗本就生得惹眼，一身红衣，黑绳束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像是从哪个大家门户里，偷偷溜达出来的小公子。
京中夜晚，还火烛红光的，不外是酒馆秦楼。
临罗随意逛了逛，觉得稀奇有趣。
通过草木感受到的，和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是不大一样的。
“哎呀哎呀。”有站在店门的美艳妇人，团扇遮唇，“好俊俏的小公子哥，有没有兴趣进来，同姐姐们玩玩呀？”
一个个歌姬舞女们，笑得婉转。有几个在二楼凭栏而立，身子骨软绵绵的，扔下来一朵花，砸在临罗怀里。
临罗向后向前张望，才发现自己走进了花街柳巷。
他捏住花，挑眉笑了笑，道：“不了，谢谢姐姐。”
临罗也是几百年的妖物了，真说不懂这些男女之事，也是假话——那些化形了，或者只开了灵识没有化形的妖物，最喜欢的就是凡人的风月之事。
他听得从来都不少。
见临罗要走，有几个胆大的喊道：“那小公子下次来的时候，可一定要进门玩玩哦。”
临罗笑了笑，没应。
周围的草木皆为眼和耳，远处的槐树，近处的桃木，让他能够看到这秦楼巷陌，寻欢作乐的放肆景象。
说句实话，让他有几分反胃。
突然，他脚步顿住。
脸色有几分古怪，向前面一栋楼望去。
方才那个执着团扇的美妇，将扇放下，轻轻扇着风，笑道：“小公子在看南风馆，可是想去呀？不过，要我看来，那群男人硬梆梆的，哪里比得上女儿家，能解风情呢。”
临罗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脸色通红，没搭理妇人的话，急急忙忙沿原路回去。
“咦？看来也不想去小倌馆，这小公子真有趣。”美妇挑眉，亮着嗓子喊了声，“别害羞啊小公子！”
说着，也嬉嬉闹闹地笑着回去了。
临罗脚步有几分慌乱，一路上险些还撞翻几个摊位。
不过摆摊的见他生得好看，也不过十四五岁，倒十分宽容，还有个老板娘塞了根糖葫芦给他。
临罗急着回去，心下又有几分乱，一时不察，似是走错了路。
等到回过神来，发现四周都是一片荒凉，已远离了京城那一片繁华之地，像是来到了京郊。
……不会迷路了吧？
临罗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正准备用藤蔓寻路，鼻尖微微抽动了下，嗅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像是腐烂的味道。
却掺杂着一点儿肉香，十分奇怪。
临罗想：这荒郊野岭的，不会是哪些穷苦人家，捡来一些腐烂的肉煮食吧？
他有几分好奇，月色被云雾笼住，视野不清，他也不能觉察到远处的事物，索性跟着飘来的味道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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