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秦岩绝望低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会儿虽然不是要自己的命,但秦岩,也是宁愿一头撞死算了。
“朕昨天…召见了帝王谷的大小姐。”朱允环顾大殿,仍是没有多看朱武阳,“我行我素,倒也有趣。十几岁的小丫头,虽然比秦将军小了些,但乖巧可人,再大些也该是可以贤惠持家的。”
“小丫头…”秦岩喉中卡住,心跳骤然迅猛,哐当哐当像是要蹦出嗓子眼。
“知道凌素怎么说你么?”朱允鹰目深邃,“云都说秦将军什么的都有,凌素就说了四个字——他好得很。”
总算没白疼你。秦岩心尖一软,皇上跟前吓得腿哆嗦,还不忘说我好话。
“朕觉得。”见秦岩脸上散去慌乱变作欢喜,朱允不紧不慢着又道,“你和凌素少时相遇,又因缘际会得以重逢,将她赐婚给你,可好?”
朱武阳耳边炸雷一般,差点炸的他厥倒在地,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肉,才控制着没在大殿上爆跳出来,奏折上自己字字肺腑,年过四十才又钟情一人,父皇不成全也就罢了,竟然!竟然还赐婚给…秦岩?
朱武阳脸色煞白,僵硬看向秦丘,秦丘哪敢和他对视,埋头盯着自己的马靴,大气都不敢喘。
秦岩半晌不动,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他觉着自己一定是耳鸣听错了,皇上明明是为了老五才召见凌素,怎么会忽然扯到自己头上,套路,一定是套路。
“秦岩。”朱允直呼他的名字,“云都女子你看不上,帝王谷的大小姐,你也看不上?”
——“秦岩,还不快谢恩!”吴狄急的要跳脚,“谢恩啊!”
——“看得上!”秦岩顿住心跳,万籁一派寂静,死了也认这回,“凌素好的不能再好,末将…喜欢的很。”
朝中众人笑成一片,秦岩对朱允埋头叩首,抬头迎向朱允颇有意味的眼,声音因激动微微发着抖,“末将,谢皇上…赐婚。”
朱武阳倒吸冷气,清冽的十指缓慢握紧,手背青筋凸起,血脉滚动。朱武阳少时蛰伏,三十几岁才靠燕云营崛起,在皇子里异军突起谋得争储的机会,成为父皇最得力的儿子,近十年来,朱武阳运筹帷幄步步为营,一直都是他套路别人,哪有想过自己会有被人算计的一天。
尤其渔翁得利的这个人,还是自己麾下的大将——秦岩。
荒谬,可笑,朱武阳心里发出阵阵冷笑,谁料祸起萧墙,朱武阳恨不得手撕了秦岩泄愤。
秦丘喉结滚动,心知自己一言不发也是要倒霉,硬着头皮对弟弟道:“秦将军刚才还说…要为大燕开疆辟土,无暇顾及…”秦丘心里也是发虚,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情爱”两个字都没敢吐出来。
吴狄上前半步,高声道:“秦大人最惦记自己弟弟的婚事,您还再三托我替秦将军留意着,这会儿秦将军好事将近,您该高兴才对啊。”
秦丘额头滚汗,讪笑道:“帝王谷的大小姐…谷中深浅哪个知道?”
“非也。”吴狄面带笑容,“您弟弟就知道啊,秦岩能入谷带出凌素,就是天定良缘,皇上是成人之美,这桩婚事好得很。”吴狄走向秦岩对他抱拳俯首,“恭喜秦将军。”
——“恭喜秦将军。”众臣纷纷附和,恭喜声此起彼伏。
朱武阳咽下忿忿的怒火,踱近向众人回礼的秦岩,掌心覆在了他的肩上,温笑道:“秦将军,小王也恭喜你了。”
朱武阳这一掌跟带了刺似的,秦岩也不怕他,俊脸扬着快慰的笑,一声“多谢五殿下”说的也很是自然。
朱武阳又笑了声走回列中,二皇子狐目勾笑,余下几人也围住了朱武阳,大皇子朱鼎笑容怪异,叹着道:“老五,你座下能人数都数不清,大哥不服都不行。帝王谷的大小姐又做了秦将军的夫人,谁人不知道燕云营在你麾下,这生生的,帝王谷将来也必归你所用吧。”
朱鼎说着做出副扼腕的表情,对几个弟弟道,“你们服是不服?”
——“服气,服气。”几人不住应声,“就服老五。”
早朝散去,诸臣也前后离开,偌大的聚泽殿上只剩秦岩和吴狄久久矗立,秦岩仰望头顶斑斓的琉璃瓦片,眼前五彩绚烂就像他此刻的心情,美的如同在做梦。
“吴狄。”秦岩指了指自己心口,“你打我一拳。”
“好嘞。”吴狄暗搓搓握紧拳头,才要一拳打上,突的愣在半空,“秦岩,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秦岩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话一出口秦岩僵住虎躯,“午时了…我去!昨天和你说卯时去接小丫头出城…卯时!孙家马车过去没?”
“你吩咐的哪敢耽误?”吴狄咆哮,“早安排下去了,一刻都不会耽误。”
秦岩拔腿冲出聚泽殿,迂回宫道上,只见威武的秦大将军势如疾风快如闪电,那步子再快点就要飞起来,秦岩跃出宫门,扯下拴着的坐骑奋力跨上,“驾”的一声就朝城外驰骋而去。
南门的守军说,孙家钱庄的马车一个多时辰前已经出城,秦岩顾不得多想,策马直追了出去,他骑的是上好紫梓,能日行三百里,换做旁人。快马加鞭追上也不难,但谁让自己拜托的是孙家,孙家马队都是西域汗血,日行八百里不止…
秦岩执马鞭的手擦了擦汗,眼见天色暗下,自个儿顿在三岔口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那么多条路可以通往绥城,谁知道孙家带凌素走的哪条道?秦岩心里拔凉,莫非真是和凌素有缘无分,得了赐婚,却还是失之交臂。
秦岩不甘,仰天吼了声,大不了再入帝王谷,死也要再见凌素一面。八年前他眼睁睁看载着小丫头的马车驶出绥城,这一次,秦岩绝不放手。
折返到云都城外,早已经过了戌时,城门紧闭,秦岩还是靠将军令牌进的城,紫梓马累的岔气怎么也不肯快跑,秦岩无可奈何,只有拖着马缰往家里挪去。
自家大门外,秦岩抬头看着“将军府”几个大字,步子沉重的都迈不过门槛,这几天有凌素在,家里欢声笑语好不热闹,自己一退朝就急着回来,就为多看看小丫头的笑脸,听她叽喳几句,自己心里也是美的很,这会儿人被自己送走,家里又恢复往日的冷清,回去也是徒增伤感,秦岩踌躇脚步,生出去酒肆大醉一场的念头。
罢了,小丫头说只能喝三碗,人不在,话不能忘。秦岩闷闷推门走进院子,头也不抬栓上马缰,径直走到井边,从水缸里舀起一瓢凉水咕噜灌下,又舀起一瓢扑在自己疲惫的脸上,口中抑郁的低吼了声,水瓢哐当砸落,激起点点水花。
——“大冬天喝凉水,仗着自己身强体健,就不好好爱惜了么?”
——“多事!”秦岩狠狠拂袖,自家老奴什么时候起也敢多管起事来?尤其,还是在自己不痛快的时候。
“你就是铁了心要赶我走。”声音忽然委屈起来,“还说会好好照顾我,姑姑说的不错,出来了,谁都不能信。”
这声音甜甜糯糯,话里好像还带了些哭腔,怎么…像是…秦岩一个激灵转过身,只见石桌边趴着个披灰裘的身影,冬夜彻寒,那人用灰裘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熟悉的眼,眼里晶晶亮亮,似有水光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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