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轰然巨响。
黑云裹着火焰冲腾而起, 爆炸的冲击波将破旧汽车高高掀起。土黄与灰白相间的石林被震碎一片,烟尘瞬间遮蔽了这片空间。
宁准盖着黎渐川的风衣靠在一块阴影里, 手法快而娴熟地为自己止血, 简单包扎。
一根极细的针管被他推进了肩头, 这本来是专门为黎渐川准备的伤药,但没想到用上的人是他。
周围的火力慢慢小了。
“十点钟方向, 二十七点六米”
“第三狙击位已无生命体征,后退”
黎渐川摘下来的腕表被宁准拿在手里。
他如同一台精密的超级计算机, 分析着所有汇总到脑海中的数据信息, 准确无误地做出判断,为黎渐川最为精准的观察结果和战斗指令。
戴着透明耳塞的那只耳朵已经被血污裹满。
黎渐川不太在意地用拇指揩了一下,确保宁准的声音与耳塞的信号探测不受影响。
他踩在一根断裂的石柱上, 周围黄沙弥漫。
扬尘与汽车爆炸的火光混淆了视野, 乱射的枪声震耳欲聋,高矮参差的石林将飞溅的子弹反弹, 碎石迸溅。
黎渐川将第三个狙击手扔出去, 任由那具已经死亡的身体在空中被炸成血肉碎片。
他如同潜藏在这片神秘石林中的幽灵, 所有仪器与瞄准镜只能捕捉到他散在沙尘中的残影。
而等他们看到这道残影凝聚在眼前时,死神的镰刀已经沉默地割开了他们的咽喉。
凶猛的火力压制下。
那道修长矫健的身影一直在以人类难以达到的速度急掠,偶尔的停顿, 都伴随着残肢飞溅。
男人浑身都笼罩着烟尘, 双手持枪, 从没有停止过射击。
沉黑的眼底蓝色的光芒闪烁如辰星, 透射出完全的冷酷残忍, 将他眉宇间俊美野性的人气儿完全驱散。
殷红的血珠从他冷硬的下巴上滴落,他小腿上的肌肉一绷,如离弦的箭一样猛然跃起。
咔咔几声轻响,刚转过一根石柱冲过来的敌人还没来得及端起枪口,就被踢碎了脑袋。
红白的腥臭液体染脏了军靴,黎渐川手腕一抖,迎着那些人扣动扳机,机枪倾泻出无数子弹,低沉而巨大的枪响灌满耳朵。
在对面的子弹到达前,他已经冰冷地抬起眼,消失在了原地。
闯入石林中的十几人一愣。
一道银白的金属光突然掠过眼角,沉闷的枪响炸在耳畔,反射神经还未传达出任何信号,子弹就已经贯穿了颅骨。
黎渐川微低着头。
他的整个身体都已经变成了一件强大的杀人武器。
他的两根手指可以掐断喉咙,肘尖轻轻一扫,就有一颗眼珠被捣烂。双肩微晃,似轻实重地顶在对方胸口,断裂的肋骨就能捅穿心脏。
石林的地形与视野为他造就了极大的便利,任何靠近他一米范围内的人类都会在不足一秒的时间里失去所有生命体征。
“四个红点已确认为手持火箭炮。”
宁准清冷的声音响在耳内。
听到这个消息,黎渐川没有任何惊讶。
对方这次明摆着下了大本钱,甚至不惜和埃及政府杠上。这整片石林都被包围了,四个手持火箭炮全方位笼罩着石林内部,一旦开火,威力足以轰下一架小型飞机。
这类武器近几年改进非常快,携带更加方便,威力也提升了很多,甚至可以避过大多数的武器探测装置。
但黎渐川的速度实在太快,即便是火箭炮,也根本无法锁定他的身体。
“他妈的,这还是人吗”
“ 我们已经损失了六十八个人该死的”
对方的通讯频道已经炸了,无数枪声混杂着咒骂咆哮。
“三个狙击手都被干掉了他是专业的”有人急促道,“他们有设备,有人在为他指挥”
这人趴在一根石柱上,话音未落,眼前扬起的黄沙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染血的手。
那只手闪电般出现,握住了火箭炮发射筒的筒口。
扛着火箭炮的人下意识就要发射,但下一瞬,他就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那只手五指收缩,狠狠一攥,面前的火箭炮发射筒竟然弯曲变形,像被焊死一样
“这就是德国的最新型号”
那张俊美冰冷如刀锋的脸一闪而过,那道飞扬的眉冷冷一挑“有点软。”
几乎同时,那只手扣动扳机,黎渐川的身影调转方向,飞奔离开。就在他冲出去的瞬间,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耳膜嗡鸣不止,淌下血来。
黎渐川在火光中抱起宁准,如一道凛冽的寒风一般,在无数被爆炸冲击波扫荡震碎,如多米诺骨牌一样不断倒下的石柱中,飞快冲出烟尘。
但就在他脱离烟尘的这一刻,一道影子出现在他眼前。
一股极大的危机感后知后觉地笼罩上来。
“小心”
宁准瞳孔一缩。
闪着蓝色电弧的军刺就像一道天外砸落的闪电,嗤的一声刺入了黎渐川的后背。
黎渐川立刻感觉到了这把军刺上的力量,是个难缠的对手。
他神色更冷,后背的肌肉猛烈收缩,骨骼移动,竟像是一道枷锁一样,将这根军刺死死锁在了骨头里。
手臂一震,黎渐川一手抱着宁准,一手横击打出。
那道影子当机立断,放弃军刺,像一条油滑无比的泥鳅一样,飞快躲闪,抬手格挡。
咔地一声清晰的骨裂声,格挡的小臂从中折断,但那道影子却没有发出任何痛苦的声音,而是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样,肘尖顺势向前一切,一片幽蓝的薄刃弹出。
黎渐川仰头。
冰冷的刀锋擦着咽喉划过。
短暂的交手甚至不足一秒,但战斗本能与习惯已经让黎渐川判断出这道影子的水平。
他要速战速决。
刹那间,黎渐川眼中蓝光暴涨,整个漆黑的瞳孔几乎要被完全浸染成冰冷幽暗如万丈深海的蓝。
他全身的骨骼都在这一刻齐齐发出暴烈震颤的声响,狂猛的力量,凶烈的技巧,以及机械般的直觉
他任由那片刀锋切进了自己的肩头,对方的身体撞上来,他的喉咙立刻被血糊满。
那片薄刃似乎是特殊材质制成的,他的肌肉骨骼完全无法锁定。
它不断向下,去势狂烈,想要将黎渐川整条手臂切下。
但它没能做到。
一滴绿色的液体从一根细长的试管里弹出,落在了附着刀片的断臂上,那条断臂就像被浓酸腐蚀一样,骨头连着血肉在瞬间化成了脓水。刀片失去了力量,也再没有了后续力量。
几乎同时。
那根军刺出现在了黎渐川的手中。
闪着电弧的棱形尖锐物从后颈捅入,染血的顶端刺出喉管,鲜血顺着血槽流出。
“黎渐川”
宁准伸手捂住黎渐川唇缝溢出的血。
黎渐川紧了紧搂着他的手臂,快速后退奔跑,石林里的人反应过来,正在往这边追赶。
拐角处出现了两把黑洞洞的枪口。
黎渐川瞥了一眼,拧起眉,正要回身,却忽然听到一声尖锐无比,而又莫名带着威风气势的猫叫。
“喵嗷”
一道几乎和土黄色的环境融为一体的橘色身影从天而降,锋利的爪子落下,直接抓破了后方人的眼珠子。
越野车的马达轰鸣声冲了过来,刺耳的笛声长鸣。
轮胎扬起沙尘无数。
谢长生从车里探出头“上车”
黎渐川毫不迟疑,带着宁准跳了上去,谢长生车速完全不减,横冲直撞,一个漂移,就飞出了石林。
黄沙飞扬中,一道橘色的小身影撞进车窗,一个翻滚落在副驾驶上,发出狂躁的喵喵声。
谢长生一手按着方向盘疯狂飙车,一手捞过喵喵叫的大宝贝,在那张被沙尘弄脏,看不出半点原色的毛毛嘴上亲了口,神色淡漠地哄道“坚持十分钟,回去就洗澡。”
“喵喵喵”
谢长生“好,我陪你洗。陪你玩半小时小黄鸭。”
“喵”
“最多一小时,”谢长生一脚油门怼开数辆小汽车,面不改色地退让了下,“乖点,爱你。”
后座的黎渐川“”
黎渐川一时竟不敢和谢长生相认。
他看了眼伸出两只小爪子抱着谢长生脖子的那个毛团,圆脸大眼睛,是只体重明显超标的橘猫。
看来这就是宁准之前说的,谢长生养的猫了。只是没想到,谢长生养猫是这么一副模样。
黎渐川松开怀里的宁准,正要说什么,却一张嘴,直接吐出了一口血。
“药箱呢”
宁准问。
谢长生扫了眼后视镜“车座底下。”
宁准弯腰拿起药箱,剪开黎渐川的衬衣,快速为他止血,简单处理伤口。黎渐川配合地放松身体,看了眼宁准被血湿透的肩膀。
黎渐川问,声音嘶哑艰涩“有落脚地方吗”
“再过两条街,甩掉他们,我在贫民区找了旅馆。那里药物齐全。”谢长生简短道。
“肋骨断了三根,这个位置应该扎到肺叶了。左肩胛骨骨裂,神经损伤四处枪伤,有两颗子弹留在体内,十三处弹片,右臂轻度骨折”
宁准一边检查处理,一边低声报着黎渐川身上的伤。
他的手很稳,声音冷静沉着,但额头上的汗却像密集的水珠一样淌下来,糊着血的眼睫微微颤抖着,如同风中的枯叶。
黎渐川抬起完好的右手轻轻碰了下宁准垂着的那只手,淡淡道“留下的贯穿伤,我从d带出来的药还有,你回去用了。”
宁准抬起眼。
血色勾勒出他桃花眼的轮廓,染着惊心动魄的艳丽与凌厉。
“我知道你恢复能力强。”
宁准切开黎渐川的伤口,在颠簸不已的车上拿起镊子,快准狠地取出了嵌在肉里的子弹。
“我也不担心你。”
他单手做完基本的急救和处理,为黎渐川简单缠上纱布,拉好衬衫,笑了下,“我只是有点不高兴。”
黎渐川看着他,将人按下来点。
唇齿碰撞。
宁准难得地没有敞开自己,退让任吮,而是反客为主,强硬地咬着黎渐川被血浸红的薄唇,吻进了他满是腥甜血味的口中,攫取他的舌尖,含咬撕扯,像发狂任性的兽类。
黎渐川避开伤口侧靠在后座上,扣着宁准的腰让他跪坐在自己的腿上,纵容他的亲吻。
“咳。”
越野车驶进一条堆满垃圾的小道,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谢长生头也没回,打开车门,体贴道“车留下了,你们慢慢用。”
被急刹车撞得牙根直疼的黎渐川“”
不管宁准怎么想,反正他现在是根本没有车震的想法。
“滚蛋。”
宁准骂了声。
从这个血腥味浓重的吻里抽离出来,黎渐川和宁准分别披上谢长生准备的两件干净的长风衣,再戴上帽子,遮住大半血腥,下了车跟着谢长生离开小道,拐进不远处一家不正规小旅馆。
黎渐川是不正规小旅馆的常客。
谢长生为他和宁准订了个大床房,但整个房间的面积还不足十平米。
谢长生身上挂着猫,为黎渐川和宁准处理好伤口,留下消炎药,就带着猫回去洗澡了。
“你叫的谢长生”
黎渐川擦干净身体,侧躺在床上揽着宁准。
房间的窗帘紧紧拉着。
窗外橙色的晚霞从布料的纹理缝隙间渗过来,晕开一片浅红色的光斑,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嗯。”
宁准脸色苍白地躺着,闭着眼,他今天有些透支了,这样陡然放松的环境让他的疲惫虚弱释放出来,说话的声音都轻了很多“我在手表的通讯数据流里看到了谢长生的信号,就联系了他。”
“累了”
黎渐川在他眉心吻了下,“睡吧。别压到伤口。”
宁准疲累地睁眼看了看他,没说什么,探身在他下巴上蹭了蹭,闭上了眼。
耳畔很快响起绵长安稳的呼吸声。
黎渐川注视着宁准的睡颜,静静听着这道熟悉的呼吸,心绪莫名翻腾着。
过了很久,他摸了下衬衫口袋里那张在枪林弹雨里还保存完好的电子纸,思考片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狭窄昏暗的走廊里。
黎渐川像一道无声的暗影,站在楼梯口那面心愿墙旁,点了根烟,微抬着眼。
他身侧的小窗透进星月的微光与深沉的夜色,拓出他挺拔修长的身形。
他的视线在贴满了各地旅客合照的心愿墙上转了一圈,停在一个毫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之前上楼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那里。
那是一张泛旧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两个人侧着脸在亲密而愉悦地接吻,相机只照到了下巴和上半身。
右边的男人压着左边青年的头,裸着上身,结实的肌肉遍布伤痕。青年被禁锢着缠吻,手掌却还有空闲比出一个剪刀手,横在照片正中央,无名指上扣着一枚眼熟无比的紫荆花戒指。
两人一边的唇角都微微翘着,似乎在专注而投入地享受着彼此的爱。
黎渐川看了一会儿,俯身摘下那张照片。
弯腰的动作扯动了他身上的伤口,他眉心微拧,目光在照片上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似有所感地翻过了照片。
两行墨字映入眼帘
“kg and ghost,204912。
他向我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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