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的管事对视一眼,都觉得形势不对,黄家管事反应快些,向萧容拱手道:“见过郡守,小人乃是黄府管事。”
说道这,他偷偷瞄了一眼萧容,见他毫无所动,暗自咬牙,继续说道:“小人乃是为状告孙家而来,孙家假冒郡守命令,强取我家田地……”
萧容慢悠悠打断他的话:“哦,捐田之事啊,本侯晓得。”
黄家管事听闻他自称本侯暗道不好,若仅仅是一郡守,在西河想要政令行通都得看黄家眼色,但萧容这自称提醒了黄管事,他是以侯爷的身份兼任郡守,身边数百精兵待命,还有西河守兵的调动之权,若是惹毛了,黄家所养那点护院可挡不住这萧侯爷。
萧容见他不说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本侯日前听闻西河诸家众志成城,捐田养军,还以为大家都是忠纯之辈,怎么今日便有不懂事的在这郡守府门前喧哗?”
张管事听他又说起捐田,终究忍不住:“郡守莫要信口开河!我家主人何时说要捐田?”
萧容见他质问,面色依旧淡淡。身边卫队长立刻按排练好的严声呵斥:“大胆刁奴,竟敢不敬侯爷!来人将他拿下!”
旁边马上有卫士上前,将张管事按倒在地。
萧容冷眼看着张管事在地上挣扎,身后家丁想要援救又不敢上前的样子,语气平淡:“何瑞,公然咆哮关内侯该当何罪?”
卫队长马上答道:“禀侯爷,按律当丈八十!”
“嗯,执行吧。”萧容语气还是没有波动,“顺便,在郡守府外聚众喧哗,全部收押监牢,服劳役三旬后放归。”
说完,萧容转身便要回府,被压着向监牢走去的黄管事喊道:“侯君,小人主家确实不曾捐田,乃是孙家欺瞒郡守……”
萧容头也不回:“本侯确实听几家家主亲口说道为占军田之事愧疚,故以捐田的名义归还。若再有人质疑,本侯便要替你们家主管教管教了。”
郡守府门前之事迅速传遍了平定县,有着郡守府的引导,百姓们只知道郡守处置了几个大户人家的刁仆,而在知道详情的豪族内部此事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日傍晚,相似的情形同时发生在黄张二府。
张府金升堂
张家家主坐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张二公子在摆设得富丽堂皇的堂中来回走动,许是心中烦闷,张二公子步子越来越急,终于引得他爹不耐。
“咳,”张家家主干咳一声,“坐下,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张二公子几步回到他爹面前,心急火燎地问:“爹,这新郡守如此不给张家面子,我们可如何还击?”
“还击?”张家家主仿佛被儿子逗笑,“你还想着还击?那可是当朝宛陵侯!”
“可这是西河郡,前任太守不也是号称天子近臣,到咱西河郡哪敢得罪张家?”张二公子仍是不懂,在他的眼里,西河郡便是张家的地盘,朝廷的郡守不过是摆着好看的花架子罢了,甚至有时还要为自家办事。
张家家主恨铁不成钢地抬手点了点儿子,“你这不学无术的东西。”
他扶着桌子站起来,因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灵便,一步一顿地走了几步,转头看向儿子叹了口气。
这张二公子本便不是当作继承人教养长大的,因而如今虽及冠但仍做事天真,完完全全是个纨绔子弟。
张家家主虽对张二公子很是不满,但毕竟是自己儿子,还是开口提醒他:“你以为这萧郡守是个普通官员吗?人家那是世代相传的宛陵侯!光侯府亲兵有多少人?再加上这西河郡的兵权,这能跟前任郡守比吗?”
见儿子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张家家主更是失望,开始思念前去别县收租的大儿子。但二儿子又不能不教导,起码得让他知晓郡守的厉害,以免惹祸上身。
张家家主拍了拍桌子,继续跟儿子强调:“前任郡守奈何不得我们那是因为手中无兵权,就算他拿了咱家把柄,区区几个郡守府的巡捕连咱们大门都撞不开。这跟萧郡守能一样吗?他之所以没直接下手,不过是怕无凭无据对付咱家被朝中官员弹劾罢了。”
张二公子犹是不服:“那咱家那良田?”
“管不了那么多了,”张家家主无奈,“你不曾听说萧郡守回复的那句吗,人家说咱家是因侵占军田愧疚才捐田,若是咱再去闹,岂不是给了他机会彻查当年之事?”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虽说军田之事过去多年,但谁知道还会不会留有证据。萧郡守怕师出无名不敢贸然彻查,咱家也怕真的查到证据不敢给他详查的借口啊,如今不过是彼此僵持罢了。”
孙家家主想了一会,又道:“对了,安邑公主如今正在西河,改日让你夫人上门拜访一下,探探她的口风,若是与宛陵侯不和,此事倒还有周转的余地。”
一夜过去,西河诸家虽不曾交流,却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正在西河巡查的安邑公主,想要从她这里找到突破口来扼制萧容。于是第二天,巡查府的桌案上便堆满了西河各家的拜帖。
大约是考虑到安邑公主未婚女子的身份,这些拜帖大多是以各家夫人或女公子的身份送上。
黎锦笑着让侍女们打包了拜帖,穿过府中花园向西府走去。
向仆役打听了萧容的所在,黎锦甩着衣袖蹦蹦跳跳地去往莲亭。
托上任郡守喜爱南边建筑的福,这郡守府建造的甚是精巧,连小小地荷塘中央都有精致的小亭。
不过如今已是秋初,荷塘中莲花早已凋谢,萧容在此时呆在莲亭之中显然不是为了像京中名士那样感悟自然之美,只是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觉罢了。
黎锦顺着曲折的杉木小桥向莲亭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停下,与侍女耳语几句,让侍女等在此处等候不要出声,独自蹑手蹑脚地向萧容靠近。
亭中萧容耳朵动了动,作为武将,他五感相当敏锐,在黎锦刚刚上桥时便察觉到有人靠近,但他勾了勾嘴角,并不戳破,任由黎锦轻手轻脚地慢慢接近。
等听到黎锦踏入亭中,萧容赶在黎锦出声吓他之前猛地从摇椅上跃起,对着亭子入口做着鬼脸大叫一声。
黎锦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愣了半天,心脏突突地跳,直到后面的侍女赶上来扶她才回神。
拍了拍自己胸口,在侍女焦急的询问声中,黎锦慢慢缓过神来。
“你这人,你……”黎锦张嘴想要谴责萧容,但想想是自己先要吓人反倒被吓的,谴责的话又有些说不出口。
萧容也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此时有种欺负了小动物似的不好意思。抬手挠挠头,刚要安慰,却听见黎锦轻嗝一声。
许是刚才被吓得心跳太快,黎锦这会缓过来了却开始打嗝,一下一下嗝个不停。
突然在一个男子面前打起嗝来,黎锦有些羞躁,她背过身去,抓着侍女的手想要停止打嗝,但不论侍女怎么为她顺气,这嗝就是停不下来。
她急的双颊渐渐染上红晕,杏眸中也开始泛水雾。
萧容绞尽脑汁回想自己小时候打嗝时母亲安抚自己的法子,但是时间太过久远,半天也没想起来。
他有些无措的拿了桌上的果盘,递给侍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要不吃些东西压一压?”
黎锦有些气又有些急,倒是忘了害羞,拿过一个甜柿便开始啃。
两个柿子下去,打嗝的情况慢慢好转,萧容也放下心来,重新坐回摇椅上。
他想起刚才黎锦的样子,有些想笑,又怕激怒她,于是暗自忍下,只在心中觉得有些可爱。
黎锦终于停下打嗝,却也不想与萧容说话,蹲在亭子门口生闷气。
萧容回头一看,只见她在那蹲成一团,气鼓鼓地盯着地面,不由得笑出声来。
见她抬头幽幽地看了自己一眼,又扭过头去,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萧容终于忍不住了,凑到她旁边蹲下,没敢贸然戳她的脸颊,伸手摸了摸头。
嗯,手感不错,发丝软软的,有点像老白肚皮上的毛毛。
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萧容赶紧转移话题:“景福可是有事寻我?”
黎锦终于想起来意,还是不想起身,窝在地上抬头示意侍女把包袱打开,慢吞吞地道:“我来西河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拜帖呢。”
她瞟了一眼萧容:“都是拜你所赐。”
伸手翻了几张,萧容失笑:“来得倒是挺全。”
“那可不,还都整整齐齐今早送来,一看就知道是为啥。”黎锦嫌弃道,这些西河贵女早不约她晚不约她偏偏这时候送上帖子,明摆着是试探,让她根本不想应约。
“景福打算怎么办?”萧容无所谓地问道,不过是些刺探,他倒也不放在心上。
“不想去不想去,”黎锦使劲摇头,“好烦哟。”
萧容笑笑,捡起一张拜帖:“这约的河喜酒楼倒是个好地方,听说乃是并州最有名的酒楼,来往商旅必去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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