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带着几个弟子风风火火地回到住处。他天云宗住的地方是个独立的小院,院外高墙环护,绿柳周垂。
院内,有亭台楼阁,假山瀑布,花坛盆景。整个院落藤萝苍翠,花团锦簇,低调又不失华贵。
入门便是白玉石子铺成的甬路,穿过好几道长廊才能来到大堂。大堂里摆放着一张黄花梨木制成的桌案,侧面还设着舒适的卧榻,供人小憩之用。
和他们住的地方一比曲轻楚二人被分配的住处,简直是相形见绌。
男子怒气冲冲,大幅度地撩起外袍甩开,往座椅上一坐,眸光泛着森森的寒气,颇具威慑力。
没料到自己这般年岁了竟会在一个毛头小孩身上吃瘪,他实在意气难平,越想越气,厉声呵斥道:“真是气煞老夫也!”
他一巴掌拍在手边的桌案上,好好的一张桌案被他从中拍了个四分五裂,摇摇欲坠,咯吱咯吱作响。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张桌子与他有仇呢,不然怎会牺牲得如此惨烈。
堂下众弟子怛然失色,吓得六神无主,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个个都低垂着脑袋,跪了下来,忍气吞声,生怕男子会将怒火撒在他们身上。
男主怫然扫过众弟子,粗犷又薄凉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你们身为我堂堂天云宗弟子,从小受人悉心教导,今日竟被一个无名小卒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简直丢尽了我天云宗的脸面。”
被打的那个弟子心中不服,不假思索便脱口道:“分明是她先使阴招的,她趁弟子不备时出手,弟子一时失察,才输给她。她要是敢正大光明地与弟子过招,弟子必不会输。”
曲轻楚若是听到他的话,恐怕会笑岔了气:呵呵,谁给他的勇气夸下海口,是梁静茹吗?
他话音刚落下,见几个师兄师弟们都沉默地低着头,一言不发,他人立马就蔫了。
男子并不了解当时的情形,而弟子们又怕说出事实更加会触怒他,自然不敢做声,他便信以为真了。
他浓眉略微扬起,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那弟子一眼道:“这也是怪你自己大意轻敌,日后切莫再这般掉以轻心。”
想到自己和弟子都在曲轻楚身上栽了跟头,他冷哼一声,又道:“那女子实在可恨,这口恶气,老夫实在难以平复下去。”
他杀气腾腾的样子,仿佛曲轻楚与他有杀亲之仇,夺妻之恨一般。颇有不报此仇,誓不罢休之势。
堂下被打的那弟子一听,大喜过望:倘若师尊肯替自己出头,自己必定能一雪前耻,也能让伤他那女子狠狠地吃点儿苦头。
他暗自在心里盘算着,抬起头,先是恭顺地对男子一番吹嘘道:“师尊威武!您方才处变不惊,实在是大家风范。”
见他师尊双眼弯成一条缝,油光满面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一下又一下地捋着长长的胡须,显然十分中听自己的话。
他小人得志,故意挑拨是非,唯恐天下不乱地道:“您倒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可方才那女子分明不将您放在眼里。她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出手伤我,且未受到惩处,明日就敢出手伤害其他人。”
男子对他此设想相当赞同,目光骤然的一冷。
那弟子借机赶紧装出惶恐不安的模样道:“如今我们几人已然是与她结下了仇怨,恐怕会被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他暗示男子,曲轻楚不会放过他们。心想:仅凭自己一人,师尊尚有可能不与那女子计较。但若是多几个人做为筹码,师尊心中的天平必定会偏向自己这边。
男子果然勃然大怒,他道:“她敢,若非现下身在凌霄宗之内,这论道大会期间,人多眼杂,众目睽睽之下,多有不便。老夫早就当场教训了她,哪里还容得到她放肆。”
他锐利的眸子一眯,垂眼冷笑道:“老夫不过让她先再得意两天,等论道大会上,我必要她为此事付出代价。”他阴隼的目光令人毛骨悚然。
而堂下众弟子听闻他此番话,无不心领神会,幸灾乐祸地拍手叫好。
大堂内压抑的气氛被一扫而光。
与此同时,曲轻楚正睡着大觉,哪里会知道有人满腹算计地打算报复自己呢。
当然,知道了也带不怕的。
她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梦里面总有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担心会有魔族来偷盗《九幽魔经》,前夜里蛰伏在暗处,暗中观察藏经阁周围是否有可疑之人出没。
结果熬了一夜,连只苍蝇都没看到。
既然他晚上不来,白天应该就更不会来了。光天化日的,想必没有谁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将魔经盗走吧。
曲轻楚猜想,那人多半是计划着,等过两日论道大会开展之时,众人纷纷去参加论道大会。
届时藏经阁必然不似往日那般戒备森严,到时候再悄悄潜进去……
她并不十分确定,故决意睡一觉起来,晚上再继续蹲守。
可白日里,客栈人来人往的,还不时有各种杂音,不甚吵闹。这一觉她反反复复睡了好几遍才睡着。
待曲轻楚转醒,她掀开盖在头上的被子,缓缓坐起身,艰难地抬起眼皮,仿佛沉重的有千斤一般,她嘤咛出声,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往窗外一看,外面天已经黑了。
想了想,还是吃过饭再上凌霄宗吧,不及于这一时半会儿。
事实是某人必须满足口腹之欲。
曲轻楚的人生宗旨就是:世间万物,唯有美食与睡觉不可辜负。饭还是要吃的。
她穿来这么些年,见过不少为了修行不食不眠的人,甚至听说有些人一闭关可以持续几十年,全靠吸收灵气度日。
还真是靠一口“气”吊着命,实在可怕。
咱是绝对不赞同这种做法的,人活着不吃饭、不睡觉,活得还有啥乐趣?
这种人除了会动,会呼吸,跟死人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曲轻楚自认一直保持着吃好睡好的优良传统。用过饭后,她这才火速赶往凌霄宗。
然而她一过山门,就见君晟阳静静地立在那里,见自己出现,眸光直直地凝视着自己。
他在风中长身玉立,一身月白衣衫用项银细花纹底镶边,长发被一根白丝带半束着垂在脑后。刀刻的脸庞五官分明,俊美绝伦,尤其是此刻漆黑的眸子浓得像是化不开的墨。
他被风吹得色淡如水,不见血色的薄唇轻启,清冷的声线溢出:“道友请留步。”
曲轻楚不知他这又是想要唱哪一出?
虽为不解,亦不想理会,但人家才刚帮了咱,咱要是当做没听见,会不会有点儿不太好?
哎,成年人的世界总是这么麻烦,她最不擅长人情世故这种东西了。
她幽幽落地,勉强地在面儿上扯出一抹笑意,红唇翕动,淡淡笑道:“不知圣尊所为何事?”
君晟阳看来,她眸光纯粹,清澈似水,清浅的笑意并未到达眼底。看似笑容温和,却始终难得让人亲近之感,礼貌中透着疏离。
他亦是对曲轻楚一笑,内心却莫名的有些苦涩。
她对待自己的态度……莫非当真如自己所想的那般。
他定了定神,嗓音有些低沉地道:“不知道友可还记得,在下曾提及你与一女子十分相似。在下今日目睹道友与人交战时的身法,细细想来,你二人不仅身形相似,连身法也是如出一辙。这其中巧合实在太多,不知道友有何解释?”
曲轻楚脸上的笑意瞬间垮了下来,她竭力保持冷静,内心却是波涛汹涌,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万种想法,但全都被无情的否定了。
看着君晟阳探究和质疑的神色,她有些想赌一把,赌这人是个正人君子,赌他不会命人捉拿自己,然而她不能,也不敢。
如果这只是关乎她一个人的性命,她可以任性。可这事并不是那么简单,自己一旦处理不好,恐怕会使得无数生灵涂炭,这后果自己承担不起。
曲轻楚想起自己曾经对他撒了一个谎,现在只怕又要用另一个谎来圆。
咱真的不喜欢撒谎,咱是品德高尚的好青年。
容咱先立一个flag。
她依旧做出一副对那女子之事一无所知的样子,声音中带着淡淡的不耐与怒意质问道:“圣尊这是何意?莫非是怀疑我骗你不成?”
“我虽不知你所说的女子究竟是谁,也不知她为何对你这般重要,值得你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质问我。”
她理直气壮的态度,令君晟阳心中所想险些被撼动了,但这并不足以解释这些巧合,未能解答他的疑惑。
反而更像是在逃避。
君晟阳目光紧锁,俊美的面容显得有些冷峻,虽未开口,曲轻楚已经了然他并不相信自己这番话。
恐怕今日自己必须得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了,她颇有些为难地开口道:“其实,我的功法是跟一个女子学的,她是我曾经的师傅,我猜想她应该就是你要找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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