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艺顿了一下，朝着空气作出了一个干呕的表情：“你……膈应我干什么？”
“咳。”于潮看了一眼外边吵闹的声响，伸手带上了门，“我那不是一个顺口吗，差点说出一句‘我的宝贝儿’……还好及时刹住了，不然你不得咬死我。”
“呕……”邱艺满脸的嫌弃，“什么时候养成的破习惯，渣男。”
于潮笑了笑，给她拖了一张椅子坐，低着头整理着桌面上的稿子：“这么大老远过来，你没光顾着玩，会主动来找我，一定是有事儿了。”说着开了麦播了一则通知，然后才继续道，“说吧，什么事要拜托哥哥了。”
“我没空跟你斗嘴。”邱艺的表情拧巴巴，“我要问你我哥的事。”
于潮手里整着资料的动作顿了顿：“你要是还问那事的话，你放弃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邱艺很不满：“我听得可清楚了你这人渣发言。”
“哎呦，姐姐……”于潮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然不让我说啊。”
“虽然我也很想知道那件事，但这次不是问那个。”邱艺操着椅子凑近了些，有些神神秘秘道，“你知不知道楚起啊？”
于潮抬眼看了看她，放下手中的稿子，撑着脑袋看她：“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瞧上了你哥同桌了？”
“瞧上什么啊。”邱艺没好气道，“你知道他是我哥同桌，那你知道他和我哥的事儿吗？”
“……哦。”于潮看了看她的表情，瞬间明白了，“你看出来了啊？”
“……你果然知道啊？”邱艺马上环起了手，“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自己看出来的啊，那家伙什么都闭口不谈，我还能从他那里知道什么啊？”于潮也很无奈，“他又顾忌这顾忌那的不肯表白，我看他们那个样子，也不像是完全没戏，怎么就不好说呢？”
“我哥这个人确实很难搞，‘恐同即深柜’嘛……我觉得终有一天他会开窍的。”邱艺说。
于潮边听边点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你怎么知道，他还能主动跟你说？”
“当然是我自己先看出来的啦。”邱艺说，“人家怎么会主动开口这种事？”
“嗯，嗯。”于潮说，“虽然我们搭话搭得好好的，但我怎么老觉得跟你不在一个调上呢。”
邱艺继续拧巴着脸：“……你这话的意思是想骂我吗？”
她压根没听出来于潮说的和她说的完全不是同一个对象。
“哎……反正他俩的事你别管了，要有戏他们就是水到渠成，要是直男也别整天想着掰，哪那么容易。”于潮伸手顺了顺她的发尾，“你要管那么多，你哥脾气那么差，你受得住吗？”
邱艺抢回自己的头发：“哦！”
于潮看了看表，又播了几则消息，看邱艺还在旁边坐着思考些什么的样子，关了麦，拉起她的手往外走，朝门外的同学说：“我朋友待会比赛，接下来就先拜托你们了。”
“带我去哪啊。”邱艺一副心情□□差的表情被他牵着，从小拉拉扯扯习惯了，倒也没想着要去挣他的手。
“你哥待会比赛呢。”于潮轻轻拉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工作牌给她挂上了，“你看，跟着我很派头吧。哪里都能畅通无阻。”
邱艺：“呵。”
“哎呦，我的……小艺，你和邱然怎么老这么对我。”于潮叹了叹气，“我受完你哥的冷脸还要来受你的冷脸，你俩就折腾我行了，我好好一热血青年就专给你们俩凉了。”
邱艺给于潮拉着，还不忘抖上那么两下，拍着鸡皮疙瘩：“你到底为什么会学这种奇怪的口癖，对着人姑娘喊宝贝，人家不嫌死你了？”
“我哪冲别人喊过啊。”于潮说，“那不是朝你才一个顺口吗。”
“……”邱艺顿了两下，感觉不太对头，“那你干嘛要顺口喊我宝贝？”
“嗯？是哦。”于潮抓着邱艺穿过了跑道，手上抓得紧了些，突然也觉得有些纳闷，“……为什么啊？”
这边邱然正排着队点名，听着裁判员念那一大串号码，手在腰间蹭了蹭。
一侧头，楚起挂着他的相机，正和坐一旁带伤观战的应书琅说着些什么。可能是因为应书琅平时不是和他们一起闹的那拨人当中的一个，本人安静得过分了，楚起和他只是随口闲聊了两句，就点了头，朝邱然走了过来。
“你带我相机过来干什么。”邱然把手放了下去，略带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我跟你说过我要拍你了。”楚起朝他笑了笑，“利用一下你的资源。”
邱然朝他竖了个中指：“……等着。明天你逃不掉。”
他俩执着着想拍对方的丑照已经很久了。
期中考试之后，白依茹曾经在班上放过他们的丑照合集，大多都是在天木的时候拍的。整整一个班会课就有如公开处刑一般，各种鬼哭神嚎此起彼伏。
魔鬼一般的白姐姐还开口道：“我把你们每个人都拍过了，最丑的都放最前面了，来，咱们按学号来看。”
学号排在第一的那个女生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喊声。
白依茹的班会课总是热闹无比，有的时候巡课的老师过来，原本想警告他们动静小一些，结果最终成了笑得最大声的那个。每个人在担忧自己的同时，还很不厚道地笑得停不下来。
在一堆瞠目结舌怒目圆睁的人脸晃过之后，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张，因为喝水鼓得圆圆的脸，一双眼睛没看镜头，像是偷拍的照片，整个人在镜头面前显得干干净净的。
全班都安静了下来，邱然的一声“啧”就显得格外明显。
“茹姐姐你凭啥给然哥开美颜！”学号第一的女生第一个喊出声来，表示无法接受。
“我没开，我全用原相机拍的。”白依茹十分自豪道。
他这么一张白白净净的照片简直和方才那些脸色蜡黄皮肤黝黑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家都纷纷一个回头，看着邱然与照片相差无几的肤色，继续怒斥上天的不公。
晁江还有些呆滞：“然哥这什么表情啊？我惊了……”
邱然直接给一旁笑得停不下来的楚起上了一个胳膊肘：“喂。”
学号在邱然后一位的林逸前在此时提出了美好的幻想：“这是不是代表丑照已经放完了，接下来的全是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依茹伸着她的恶魔之掌，默默切换了下一张。
看着大家疑惑的表情，白依茹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
“那张是邱然那几张最……”白依茹细思了一下，“没有那么好看的照片。”
他们又开始了此起彼伏的哀嚎。
结果，在经历了一串“哎哟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之后，全班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邱然听见楚起在旁边轻轻笑着叹了叹，才一个抬眼，看见了一副他十分熟悉的表情。
屏幕中的楚起是从斜下方的角度拍摄的，似乎伸着手想挡屏幕，脸上还有一抹无奈的笑容。男孩子下颚的线条很硬朗，这副表情却少年感满满，实在是叫人看了难免被一戳心窝。
“我跟你们说哦，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差点心动了呢。”白依茹揉着心口开着玩笑，“这张实在是女朋友视觉了，显得格外宠……不过光线问题，也是他最没有那么好看的照片。”
“……”晁江说，“我们把这两个叛徒赶出去吧。”
一呼百应。
邱然不动声色地把眼镜摘了下来，转过头看了一眼楚起，直接对上他的眼神。
他比楚起矮一点，所以平时楚起总是略微垂着眼看他。每当他冷淡地“啧”、“滚”、“呵呵”的时候，楚起就会朝他，像那样笑一下。
所以那种表情，邱然几乎是天天见。
也是……天天心动。
看着他的表情，楚起对着他一个刻意的露齿笑，显得有些傻。
从那之后，他们俩就被文三班的同学们称为“不拥有丑照的男人，们”。
“你拍那么多，到时候我是可以删掉的。”邱然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
“你的照片，都算不上丑照啊。”楚起说，“随便拍也很好看。”
邱然毫不留情：“但你的技术太差了。”
“那你不要，也先传给我啊。”楚起继续说，“反正我怎么看你，怎么顺眼。”
邱然看了他几眼，不知道怎么回话，轻轻别着头，心中还有一点莫名的躁动。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比自己做过所有的习题，都要叫人琢磨不透，难以看破。
他总是可以信心满满地预估自己的考试成绩，再渺茫的情况下都可以坚信自己的成功，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无法肯定的焦躁感。
哪怕，一切现象都指向那个答案，他依旧还是有所顾虑。
喜欢这份心情，仿佛就是他所有理智与自信的天敌。
他刚刚翻相片库的时候仔细地把楚起拍的照片全都看了一遍，在他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啧着“直男拍照包丑”的时候，找到了一张疑似是自拍的失败产物，效果却意外地不错。
画面的右上角是楚起的一侧脑袋，依旧戴着他那顶社会人的黑帽，露出了些略长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隐约还能看得到耳朵的轮廓。而左下角是他自己的后脑勺，还露出他整整齐齐的衣领和光洁的后颈。
屏幕中央是楚起骨节分明的手，朝着镜头伸着两根手指，腕间的线条流畅地延伸进他的袖子里，几道青筋有些明显。
他拍得傻是傻了点，倒也挺有自己的风格。
正这样夸着，邱然凑近看了看，从他露出的那块皮肤的最下端，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些黑漆漆的印迹。
“你原本就打算回你父母家么。”突然想起了这一点，邱然别起自己的裤腿，似是随口问道，“还是因为邱艺想留下来，你才改的主意。”
楚起笑了笑：“没有。算日期，我本来就要回去。”
“哦。”邱然淡淡应了声，轻轻抓起楚起的一边手，认清了左右，把袖子拉了上去，“回家，你这样回去？”
被他拉起的袖子下面是一片纹身，从手腕下方十几公分一直到手肘以上，图案倒也不是很夸张，看上去还挺有美感。
邱然知道他是贴的纹身贴，也不觉得突然出现这一道有多奇怪。但他已经很久没有贴过了，上次问起来，也只是说“贴着好玩”。
他们俩都很清楚，真正的原因绝不是这个。
不过，邱然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他现在还是不会说。
关于自己的事情，楚起也和他一样，总是不肯轻易开口。
楚起轻轻地把袖子放了下去，继续笑：“我真回去。”
邱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弯下腰，继续别另一边的裤腿，就听见楚起在头顶说：“我只有回家，才搞这个。”
“……”邱然没应声，顺手把鞋带也给重新系了一遍，才回了一句，“哦。”
也不是他不想多问那么一两句，只是他刚刚弯下腰的那一下，感觉有点不太好。
被撞到的整块腹部都有一种酸楚感，隐隐发痛，好像有点使不上力气。
但邱然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十分自然地起了身。
起身的时候，他瞥到楚起校裤的一边，有一块凸起的方块。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烟盒。
“2-311！”
沙坑边上的裁判员高高举起了小旗，吹着哨子喊了一声。
邱然慢慢走到规定的区域，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去。”于潮四处看了看比赛的位置，顺便问了句，“要我送你吗。”
邱艺：“送我回去，怎么送。”
“只能陪你回去一趟，再回来。”于潮说，“虽然麻烦，但你一个小姑娘，实在不安全。”
“不用了，我今天不回去。”邱艺的手还给于潮拉着，努力仰着头和他说话。
“那你住哪啊？你哥家不太方便吧？”于潮顿了顿，“要不……”
他一句“住我家，我睡沙发”还没说出口，就听到邱艺顺口回答道：“我哥带我去起哥那。”
“……”于潮一时没反应过来，“哈？”
邱艺眯着眼看沙坑，突然有些激动地拍了他好几下：“哎，哎，哎，于潮，刚刚那个飞过去的那位谁啊，感觉好猛啊？”
于潮也看了过去：“……哦，那是你哥。”
“……”邱艺注目又看了一会儿，“那那个跌坑里的……”
于潮沉默了一会儿：“嗯……是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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