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分？”
生物老师没想到她点到的这两个学生正好是两个极端，一时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半晌才轻轻一抬手：“你站起来。”
楚起乖巧地起了身。
生物老师指着投影：“你给我把ppt上的这些填空全做了。”
邱然眯着眼看了上去，全都是当堂讲的东西，楚起刚才完全没听课，再加上基础那么薄弱，想必是绝对做不出来的，看来老师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他略有些犹豫地张了张口，正好看见生物老师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只能把嘴里的话一转，压着声音说了句：“自求多福。”
楚起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生物老师吸了一口气，环起了手臂：“你说你，你这个年纪的小伙子，不能总想着懈怠学习，你以为你学了文科这些就没什么用是不是？其实生物和地理才是最贴近生活的学科，再怎么样，你们也不应该……”
楚起没有继续听下去，大概扫了一遍屏幕上的题目，嘴里默念着。
邱然隐约听得见他在说什么。
“说出声啊。”邱然神情自然地平视前方，几乎没怎么动嘴地轻轻说。
楚起朝他笑了笑，没作什么反应。
邱然随意地转了几下笔，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他的笔记本封面。
方才那么一小段时间，楚起就把他的笔记背下来了。
有些可怕。
楚起久久不肯回答，生物老师也还没念叨够，继续喋喋不休道：“你找谁不好，你同桌？你同桌不听都学得会，你行吗？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就算你自己不听……”
邱然的眼皮抖了抖。
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刚刚仿佛打定了主意不开口的楚起几乎没什么迟疑地就说出了第一题的答案，接着没有停歇地把屏幕上所有的问题答案全部说出了口。
包括最后一道需要多步计算的中难题。
“……16。”楚起的神情像是有些不太确定，但是声音却没什么迟疑。
邱然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种地步，有些吃惊地抬头看了看他，随即低下头在纸上动起了笔。
全班更是哗然。
“谁？谁提醒的？”生物老师有些难以置信，直接把PPT调到下一个练习，又说，“来，重来，这次我下去站在你们身边，都不准提醒！你们也都给我做！”说着踩着高跟鞋蹭蹭地下了讲台，气势汹汹地走到了楚起旁边。
究竟有没有人提醒，连题目都没看完的朱祥景心知肚明，一时诧异地回了个头。
邱然看了看楚起的眼神，对着朱祥景指了指自己。
他放下了手中的笔，纸上的演算过程以下，略有些凌乱地写着一个“16”。
他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随即重新低下头开始算新的题目。
是结合以往知识点的综合题。
楚起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然后朝着生物老师笑了笑。
“哦！现在没有人提醒就做不出来了是吧！”生物老师叉着腰，狠狠地叹了一口气，“我让你好好听课，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吗？到时候所有人生物都合格了，你没过，高三年还得担心着‘啊我还得重考生物’，你说你的心态是不是会受到影响？”
楚起点头附和：“嗯嗯嗯对对对您说的是。”
“老师，讲课。”邱然在旁边淡淡地说，“还有两分钟就下课了。”
生物老师闻言看了一眼表，匆忙地最后念叨了一句：“反正，你，你自己给我注意点！下次我不希望还在课上抓到你！”说着快步回了讲台，瞬间提了语速开始继续讲课。
邱然一边写着笔记，一边侧着脑袋用余光打量着楚起。
就这样看了一会儿，只见他把手中的书翻得蹭蹭响，满脸纳闷地抬了头，略有不解地指着刚写下的东西小声问：“这到底怎么做啊？”
这还是他这个同桌第一次问他关于学习的问题。
邱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表，索性把笔记收了起来，在纸上写了几行过程，讲解道：“由题意，先直接得到这个条件，然后再……”
“等等等等，你慢点说。”才听到第一句，楚起就马上打断道，“这里为什么能直接得出？”
简直和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一样的难度。
邱然一时反应不过来，无言了片刻，用笔尖敲了敲纸面：“这他妈是最基础的知识点，你是真的不知道？”
“这种课我几乎都在睡觉。”楚起说。
他的疑问实在太过弱智，邱然有些无法理解，但还是耐着性子把那些常识性的知识和他仔细说了一遍。才刚讲解完，正想继续往下讲，就见楚起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拿起笔在纸上笔画道：“嗯……然后就像刚才你写的那样，分别对应，按照这个步骤得出这些……”
邱然看了一下他写的过程，挑了挑眉，轻轻提了笔。
“不对……这些应该不行吧？这几个。”楚起突然划掉了其中的几块，抬头看了看邱然，“排除这些，剩下的才是答案吧？”
邱然的手顿住了，沉默了片刻，轻轻放下了笔：“对。”
楚起也放下了笔，语气有些意想不到地说：“还挺容易啊？文科生物就是不一样啊。也就最开始难了点，后面只是随便推推就行了。”
“随便推推”的部分才是难点好吗。
邱然有些无言以对地把生物书合上了。
想了想，邱然还是说了一句：“我们上的还是必修。”
楚起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嗯？”
“文理都一样。”邱然又说。
“是吗？”楚起想了想，轻轻翻动着手中的书，“还挺有意思的。”
邱然咬了咬下唇，略微皱着眉头，稍微凑近了点，压着声音问：“你他妈是真的不……”
铃声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生物老师也非常及时地说完了结束语。
“日。”邱然一下子把话收了回去。
楚起看着生物老师踩着高跟出了班门，又听着耳边的环境嘈杂了起来，也就不再压低声音地问道：“什么？”
“没事。就随口骂你几句。”邱然顺手翻开手边的笔记就开始默背起来，不再看他一眼。
楚起也没放心上，一下子转了话题：“那你周末是真的不回去吗？”
“不。”邱然的眼神没从笔记本中转开一瞬间，“我要学习，你自己回去。”
“你学习已经够好了，没必要吧。”楚起有些不甘愿。
邱然面无表情道：“突然感到了危机，我现在有干劲了。”
说着一手肘把楚起顶开，语气冷漠道：“别烦我，滚。”
楚起摸了摸胸口，看着邱然火力全开，瞬间变得冷若冰霜的表情，不知道自家同桌为什么突然就回到了最开始认识他的那种状态，挠了挠头，就也没继续骚扰他。
可是他没想到邱然整整消失了一个周末，期间没有回他任何消息，真的就这样读了两天的书。
到了周一楚起再次看到邱然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个鼻梁上架着一个金框眼镜正全神贯注地刷着题的完全体学霸了。
“我操。”楚起见他突然这么一个形象改造，惊得从后门几步到了座位上，连书包都没脱就直接坐了下去，满目震惊，“然然，只是一次考试，你别太迷信了。以前不是说什么都不配的吗？”
“我那是懒得去。”邱然正算着一道数学大题，手里的笔就没停过，“我有多瞎你还不清楚吗。”
金框眼镜直接破坏了邱然往日冷淡的风格，在他全身上下清冷的色调中添了特别的一笔，举手投足间倒也显得不一样了。
尤其在他垂着眼正专注，下意识地还会咬一咬自己的下嘴唇的时候。
楚起在旁边托着脸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就把邱然的头给揉乱了。
“干什么？”邱然的笔尖在草稿上画了一个圈，倒也没什么大反应。
“居然戴金框？很不像你。”楚起还没弄够，伸手把他的眼镜往下拉了一点，一手又拉松了他的领带，去解他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邱然往后缩了缩，拍掉了他的手：“别玩了，这是我妹挑的。”
“有眼光。”楚起笑了笑，如愿以偿地解掉了邱然的第二颗扣子，轻轻勾了勾他的下巴，“笑一个。”
邱然嘴里还在算着刚刚自己的那道压轴题，没好气地说了句：“傻子。”
楚起的眼睛深了深，又伸手轻轻抓起了邱然额前的头发。
“这才对嘛。”他舔了舔嘴唇，勾起嘴角，“斯文败类邱小然。”
“正负三十分之十七……”邱然被他抓着头发，也不忘在纸上又匆匆写下一个答案，继续念叨着。
楚起见他根本没心思管自己在做什么，顿时扬了扬嘴角，用食指轻轻描了一遍他的下颚线。
邱然依旧没什么反应，在纸上刷刷地写着运算过程。
等他解出了最后答案，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楚起正弓着腰仔细地研究他的锁骨，食指在他的脖颈间划了一下，弄得他一下子痒得缩到了角落里。
“你他妈是有病吧？”邱然飞快地系上了两个扣子，连着椅子一起把楚起往外踹了一脚。
楚起冲他笑了笑，又重新挪了回去：“我看你你刚刚不是没什么意见吗？”
邱然瞪了他一眼，把手中的参考书翻了一页，继续往下看题，嘴里放着狠话：“我警告你别搞我。”
只说了这么一句，他就又把头转了回去。
夭寿，居然因为学习，连打他都没时间动手了。
没到复习周的时候，楚起还没见过邱然这么用功的样子，这回算是见识到了。
楚起还想着要继续骚扰他，就被孟婷婷一拍肩膀：“楚起，王老师找你。”
楚起隐约记起了某场小测。
fuck。
完全忘了有这回事。
他挠着头起了身，就听见孟婷婷又说：“邱然，老师叫你一起过去。”
邱然很不乐意地“啧”了一声，但手中的动作也加快了，不冷不热地说了句：“马上。”
他三下两除二地把手中这道大题的大概解题过程标了出来，一合笔盖就站了起来，脱了眼镜随手放在了旁边，对着楚起十分不悦道：“都是你他妈个事逼。”
楚起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为什么不戴眼镜？”
“你要是还趁我学习的时候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把它扔了。”邱然没好气地说完，大步走在了前面。
因为学不了习而难受的人，楚起真没见过多少。
老王喊他们过去，无非就是给楚起重新测了一回英语，再穿插一些考前激励的话来说，说得邱然头大。
批卷的时候老王不住称赞说：“看来回去有好好背过了，这一次很好啊，只错了九个！”
邱然眯着眼偷看老王手里的卷子。
按照楚起周末给自己发消息的那个频率，感觉他也没有什么时间去“好好背过”。
话说，楚起真的有做笔记么？
楚起趁着他批卷，偷偷用手机打着字。
邱然把手机掏了出来，看见屏幕上一行字：“中午吃什么？”
邱然抬头和楚起对视了一眼，实在没搞懂这么近的距离他为什么要发短信，直接做了个嘴型给他：“学习。”
“你是说那家新开的‘远行’吗？好啊。”楚起又发了一条。
老王还在兴致高昂地大声鼓舞着：“你以为你自己不行吗？你看！你现在这不是可以了吗？你想想看假如你每一课，每一专题都这么学下来……”
邱然关了手机，没想再理他。
楚起看他不回消息，就也用着口型问道：“吃什么？”
“你看你的同桌……我想小白老师这样安排总是有意义的，你和你的同桌可以……”
邱然惦记着刚才那道压轴题，脸上露出了不耐烦地神情。
但是好像完全没眼见似的，楚起继续隔着一个老王无声地喊道：“吃——什——么——”
邱然终于忍无可忍，直接忽略了老王永无止境激情澎湃的演说，冲着楚起就是一脚。
“吃什么吃，学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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