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中高二文三班，邱然，近日在某某奶茶店勇斗偷拍狂的照片和视频在A城各高中贴吧广为流传……例如《震惊！十七岁少年竟在学校后门奶茶店里对陌生男子做出这种事》、《加V信，看最新网绿邱然小哥哥生活照》、《818奶茶店白衣小哥邱然的陈年□□》……什么的。”
于潮胸有成竹，信心十足地对着邱然保证：“你相信我，肯定有这种帖。”
笔给你，你来写。
邱然冷漠地低着头写他的卷子，对于于潮滔滔不绝的热门标题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毫不在意自己在网络上被如何称道，也不在意自己被各角度拍完照之后是否拍得好看，他只关心自己以后的生活能不能过得安静和平。
不过答案应该是比较明显的，所以他心情不是很好。
事情才过去一周，校内贴吧还有其他各种平台论坛都炸了。
那个奶茶店因为他大大的火了一把，店主十分感动地找到他，告诉他以后到他们店里的消费全免，还要送他一面锦旗，被邱然一口回绝，受害的姑娘也隔三差五地借着感谢的由头来他们学校给他送吃的，万般讨好。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凑热闹的、想认识酷哥的、被视频帅到了的人想要认识他，利用各种方式各种渠道想要接近他，就连白依茹都被邻居拜托着拍一张他上课时专注的表情。
总之这一周他身边就没怎么消停过。
于潮光是自己编还觉得不够，掏出手机就一条一条地念给邱然听：“《自录现场，小哥哥本人更好看！》《白衣小哥哥五秒反杀视频》《五秒小哥哥正脸照》……哎，五秒小哥哥这个称呼有点不太对吧……”
“他们说他们的，你激动什么。”邱然没抬头，微微皱了皱眉，“又不是第一次。”
于潮嘟囔道：“那不一样啊……以前你那是被骂……”
讲着讲着他突然没了声音。
邱然的笔尖顿了顿。
“对我来说……”他低声说，“一样的。”
邱然第一次在网上有热度的时候才十三岁。
虽然没被曝光正脸，名字和个人信息也都没泄露，但毕竟热度的范围只在小县城一片，地方小，人也少，走在路上还是多多少少会被认出来几回。
这件事在网上挂了不到一个月就被其他的事情盖了过去。
但就是在那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邱然变了一个样子。
如今已经过了四年，又到了A城城区内，这件事情可能只有于潮这个和他一起从那个小县城里出来的人记得。
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东西，于潮有些心虚地划动着手机屏幕，不敢转头看他一眼，正翻着校内贴吧，突然“咦”了一声。
邱然对他的“咦”不感兴趣，只是淡淡地重复道：“由他们去，不要太激动。”
“不、不是，然啊，你看这个。”于潮举起手机给他看，“《奶茶店小哥邱然和他同桌的有爱日常》，这说的是你和那个楚起吧？”
邱然眼皮一抽。
“什么‘早操时缠绵的咬耳朵和深情对视’，‘食堂偶遇温馨互喂情景’，‘体育课甜蜜的身体接触’……这，这看过去有点料啊？”于潮震惊了，“图片还挺清晰……然啊，真有这些事儿？”
这下邱然是坐不住了，直接把笔往旁边一放，上手抢过了于潮的手机。
只粗糙地看了几眼，他的面部表情就几欲崩盘。
邱然记得那什么早操。
自从邱然转到文科班之后，楚起做什么事都要哥俩好地和他黏在一起，恨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楚起也是有同桌的人了，每天的日常不是邀请邱然一起去厕所和小卖部，就是跟着邱然去厕所和小卖部，往往都能换来邱然十分感动的一声“□□妈，滚”。
对于邱然这种正经好学生，像升旗仪式、早自习跑操还有大课间早操这些日常活动，通常都不会缺席。不过楚起据说是已经八百年已经没有做过早操了，为了和他一起抛头露面晒太阳，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自己惯例的大课间补眠时间。
有生之年赶上楚起重出江湖，晁江非常感动，握起拳给他打气说：“起哥上啊！为了革命！”
语气十分激动人心，虽然邱然不觉得早操跟革命有什么关系。
楚起也握着拳给自己鼓劲：“上吧！为了同桌！”
邱然：“……”
和他也没关系。
不过只是话说的很好听，八百年过去了，天下已经不是这个天下，早操也已经不是楚起小学跳了六年的那个七彩阳光，等他发现自己动作和别人不是很一致的时候，整套操都已经做了一半。
楚起全然不在意周围的人有没有取笑他，反正做对做错对他来说只是软绵绵地动两下手臂，没什么两样，只是借着机会凑到站他前面的邱然耳边说：“同桌，我才发现，我好像不会啊。”
邱然漫不经心地做着早操，给了他一句：“那又怎样。”
楚起十分热切地提议道：“要不，我跟你换个位置，看着你做吧？”
邱然的动作停了停，扭头给了他一个十分认真的眼神。
“你要敢凑到我眼前来，我就生杀你妈。”
于是楚起也很认真地回看他：“我什么都没说。”
这就是所谓的“缠绵咬耳”和“深情凝视”。
食堂里的温馨互喂他也有点印象。
楚起非要带他去尝食堂周四的套餐，硬是把他半骗半拖地带到了学校食堂，结果发现那份他心心念念想要强烈安利的套餐已经卖完了。
于是楚起吃着十分讨厌的海鲜烩饭，一边抱怨晁江“废话恁多，误人好事”，一边拼命给邱然夹虾仁说：“多吃点，好东西。”
已经和他相处了几天的邱然已经练出了十分优秀的耐心。
如果不是楚起非要把夹着第不知道几十个虾仁的筷子伸到他嘴里，他真的不会动手。
“给我吃下去。”邱然一筷子夹住四只虾仁，怼在楚起嘴边，“再给我夹过来一个试试？”
谁想楚起还挺感动。
晁江担忧地问候他的时候，他还满目含泪地嚼着满嘴虾仁说：“同桌喂的，值。”
他眼中那泪估计一半都是被虾仁刺激出来的，到了网友眼中就全是爱情的象征。
至于其他的什么身体接触之类的，全是角度和滤镜硬生生凑出的浪漫气氛。
楚起那种相处模式，说实在的，其实他慢慢地适应还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如果这样会被人莫名其妙地把他们扯在一起，邱然是十万千百个不愿意。
面对于潮怀疑的目光，邱然没有任何解释的欲望，只是“啪”的一声把手机拍在了桌面上：“这种东西你也信，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于潮捂着心口正色说：“我全心全意跟党走，满脑子都是红色爱国情。”
“……”
邱然无言以对地看了他好几眼，开始收拾自己的卷子。
于潮：“哎，哎，你，你干嘛呢？”
“我要走了，在你面前做不下卷子。”邱然以一种接近漠然的语气说。
于潮拉住他的书包，苦苦哀求：“别啊，我还等着你做完自己的来帮我看看呢。”
“不行。”邱然一口回绝，“在你身边我心里就没有解题的欲望，只想着中国的伟大复兴梦。”
拉拉扯扯了好一会，于潮才问：“……真没什么事吗？”
“才一周能有什么事？最烦的就是他。”邱然不耐烦地回答，“就算是你现在都只能排第二。”
于潮知道他说的话靠谱，也就不继续问下去了，只是语气惋惜地开起玩笑：“原来我在你心中的排名降低了啊。”
“怎么？”邱然一挑眉，“暗恋我？”
于潮笑道：“万一呢？”
邱然对自己这个一年能换几十个暗恋女生的好友性取向心知肚明。
“这个……”邱然拽住了于潮的衣服，把他拉近自己，“你身上这件衣服就相当于我们友谊的联系，你现在把它脱了，然后滚到你床上去勾引我，我们的关系就会从此改变。”
邱然的眼神有一种特别的魅力。
不是那种诱惑的、让人看得酥掉一半身子的眼神，也不是那种带着柔波，叫人痴迷的眼神。
那是一种带着少年骨子里的硬气和倔强劲儿还有不服输的执着的一种眼神，坦坦荡荡，又像是有所遮掩，叫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亦不敢想象这双眼睛再和进温柔和暖意时的样子。
于潮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那我们的爱情就开始了吗？”
“不是，我会从此把你踹出我的好友圈。”邱然没有任何犹豫地开口。
“……不不，不会的。”于潮摊了摊手，“你舍不得的。”
邱然松开了他的衣服：“那你试试。”
对视了几秒，于潮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一下子笑出声来：“好吧，好吧……”拍了拍邱然，又道，“你那眼神勾人的……是个弯的都逃不开你。”
“呵。”邱然没有多说，只是继续收着他那堆东西，嘴边带着自嘲的笑容。
“怎么？真打算现在就走啊，今天周五又没有晚修，不能晚点回去吗？”于潮非常失望。
邱然说：“我转科之后，我妈管我管得紧了。”
“哦……”于潮想了想林秋的性子，“也是。”
把邱然送到了自己公寓的楼下，于潮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然啊，我这周回老家那边去，有什么要我帮你做的么？”
邱然想了想，回答说：“看看邱艺的作业。”
于潮问：“没了吗？”
邱然：“没了。”
于潮又问：“你爸那边呢？”
邱然抬起眼睛看着他，半晌，重复道：“没了。”
“……”
于潮满脸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叹气，什么也没说。
跟于潮玩笑归玩笑，邱然不好的心情还是没有好到那里去。
特别是一到家打开手机就看到几十条消息。
QQ好友申请几十条，微信好友申请几十条，其中还夹着几条楚起的问候。
楚起问自己要微信号的时候，自己绝对是脑子抽了才会给的他。
回绝了所有的好友申请，又给楚起回了条“滚”，邱然摊在床上，放空脑袋注视着天花板。
好一会儿，他重新打开手机，登录了校内论坛。
正处周五晚上，这种高中论坛不到一分钟就能刷出好几个帖子，这点邱然也知道。
不过他没想到这才过去半个小时，整个论坛的讨论风向就不一样了。
点击量最高的那个帖子，第一眼钻进了邱然眼中。
-《奶茶店小哥的同桌是弯的？两人之间的感情有迹可循！》
没等他点开来具体看看这个帖子的内容，他又看到下面一堆其他帖子突然之间升了上来。
-《小哥哥不喜欢你们乱开玩笑！他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同性恋！》
-《奶茶店小哥邱然讨厌同性恋？》
-《讨厌同性恋的邱然和喜欢男人的楚起成了同桌？》
-《楚起和邱然相处尴尬？暧昧的关系完全是信口开河！》
-《我是小哥哥高一同班同学，我可以证明，这种事情完全有可能！》
完全看不出第一条相关的内容到底是谁发的，总之一个回神，整个校内论坛已经满是这样的帖子。
刷到后来，邱然都已经看到了类似于“楚起邱然反目成仇，即将大闹一场分道扬镳”的帖子了。
“操。”
邱然只觉得脑壳很疼。
正巧这时候楚起发了一条消息给他。
-同桌，周末出来玩啊？
你他妈还挺会挑约人的时间的。
邱然咬牙切齿地回复道：
-好，我去。
楚起还没来得及高兴，又收到邱然的一条消息。
-去干死你，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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