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小说:够格 作者:一厢
    “嗯?等等,冷静……”突然被人抵住了脖子,楚起原本伸出的手顺势往上一抬,做出了一副投降的姿势,“这么突然就要赶我下车?这不好吧,要不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就当……”

    “我,你爷爷。”邱然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冷冰冰地看着他,“满意了?滚下去。”

    楚起保持着双手举起的动作,歪着脑袋劝道:“兄弟,不要这么暴躁。我知道我的举动很突然,不过你也要随时准备好接受生活中的每一个出乎意料的小惊喜不是?”

    “师傅,靠边停车。”邱然松了手,面无表情地对司机说。

    “哎哎哎!”楚起连忙挥起了手,“等一下啊,我们相遇一场也是缘分,不着急这么快就走吧?”

    “靠、边、停、车。”邱然重复了一遍。

    出租车司机透过内后视镜偷偷地打量了他们一番,感觉自己不好开口插话,想了想,还是缓缓将车靠了边。

    楚起正色道:“兄弟,如果你是因为我刚刚说我喜欢你这种类型的男人才这么生气的……我,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嘛。”

    邱然有些被他这种坦率吓到,下意识地往司机的方向望了过去,正好看见司机神态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顿时内心一阵窝火:“恶心……”

    感觉自己说错话了的楚起愣了一下,正了正帽子:“……啊呀。”

    车还在缓缓地停下,不过邱然等不及了,直接将手伸到楚起那边的车门,“咔”地拉开了。司机慌忙说:“哎哎,小伙子,这还没停稳嘞。”

    邱然冷着脸冲楚起说:“下去。”

    “好吧好吧……”楚起磨磨蹭蹭地下车,还不忘回头对邱然展颜一笑,“那我们有缘再会……”

    邱然不想和他再会,直接把他推出了车,一下子把门关了回去。

    车慢慢启动,楚起看着邱然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瞪住自己,笑了笑,吹了声口哨。

    “哇……有个性。”

    邱然收回了眼神。

    司机略微感受了一下车内尴尬的气氛,斟酌了半天用词,才开口问道:“和朋友吵架啊?”

    “不认识。”邱然没有半点迟疑。

    “哎,不是。”司机想了想,还是开口劝道,“你们这个年纪吧,感情还是挺真的,值得好好珍惜……再说了,小伙子,同性恋能怎么的,人家喜欢你那不也是真心的么,对不对……”

    邱然一抬眼,生生地压下了即将出口的那句“说了不认识,你哪来那么多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司机继续说:“哎,别说你大叔我思想前卫,你们现在年轻人不都说么,性别不是问题,我这个年纪的都不觉得有什么,你说……”

    “山河花园。”邱然打断道。

    司机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开到山河花园,谢谢。”邱然看向他的眼睛,重复道。

    司机被噎的没话说,只好一打方向盘专心开车。

    但也许是一路上的沉默让司机感觉不是很自在,把车开进别墅区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开口道:“这里一平米少说也得有三四万了吧……你住这,家里应该不缺钱吧?”

    “三四万?”邱然轻笑一声,“谁知道呢。”

    “住这么好的房子,生活应该也很圆满吧。”司机的语气里透着些许羡慕,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气不知道勾起了邱然哪些不好的回忆。

    邱然的眼神黯了黯,嘴上带上了一点嘲讽的笑容,低声回答:“如果你也改嫁一个有钱的老公,你就也能住这么好的房子。”

    因为他的声音有些发哑,司机一时没听清:“什么?”

    邱然顿了顿,改口说:“虽然看过去好像很好,但其实房贷得还到我孙子那辈吧。”

    “啊……”司机的语气顿时带上了点惋惜,“那多不好。”

    “是啊。”邱然淡淡地说,“很不好。”

    这个园区的别墅基本上长的一模一样,邱然眯着眼稍微认了个大概,感觉差不多了,就轻声招呼道:“在这停。”

    下车之后,朝车窗递进去一张鲜红的一百元。

    司机摸着自己的零钱包,因为和他多说了两句,就感到十分亲切,随口玩笑说:“看着周围豪华的……把人送到这里,都总有一种会被说‘行了,不用找了。’的感觉,就跟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是吗。”邱然勾了勾嘴角,“那行吧。不用找了。”

    司机的动作顿了顿,朝着他愣了好几秒,反应了许久,才默默地掏出一把找零的钱,塞到他手里:“父母挣钱不容易,小伙子……”

    他越来越不懂现在的小年轻了。

    邱然原本想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只可惜自己在邮箱底摸了半天都没摸到原本贴在那里的钥匙,再三确认过门牌之后,百般不愿地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帮忙干家务事的刘妈,看见是他,“哎哟”了声,就转头朝客厅里说:“太太,小邱回来了。”

    邱然换了拖鞋走进去,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正往脸上敷着面膜的林秋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到对面坐下。

    邱然看了看表,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下去。

    “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跑回去了呢?”林秋整张脸被面膜遮的严严实实,但也不难看出她正在生气,“你知不知道你杜叔叔都已经做好了攻略,打算国庆我们一家三口去广州玩一周的?”

    邱然感觉自己的耳朵被那声“一家三口”扎得有些难受。

    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脾气,他努力地找到了一种听过去正常的声音开口道:“邱艺说有些不懂的题,我过去教她。”

    “这种事情,用手机做不了吗?”林秋摆了摆手,感觉自己表现得过于严厉,又放柔了姿态,“算了,下次不准再这样了,别没事就跑过去,跟我们多稀罕似的。”

    邱然把视线转开了,没有正面回答她:“邱艺这两个学期考试排名都不太稳定,可能状态不好,再读一年就中考了。”

    “是吗。小艺这孩子是不太用功。”林秋摇着头,闷声抱怨着,“也不知道那男人是怎么教女儿的,好好的孩子给他教成这样。”

    原本邱然是想好好讲话,随便应付过去的,可是林秋这幅样子,莫名的有些扎眼。

    “这样?”邱然一抬眼,语气稍微冷了一些,“哪样?”

    可能因为并不是什么感兴趣的话题,气氛又有些变得僵硬了起来,林秋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把话一转,稍微向前倾了倾身体:“对了,阿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上次那个文件是转科申请?你为什么要转读文科?”

    邱然不动声色地回答道:“上面清清楚楚地写明了‘分科决定改动申请’,我以为你是仔细看完才签的。”

    “我那是太相信你了,谁会想到你要转读文科?”林秋的情绪又略微激动了起来,“你理科读得那么好,考上一个好的医学院几乎是轻而易举,你为什么要转读文科?文科读医那么困难……”

    读医,读医,读医。

    邱然不想听。

    “哈……”邱然向后一靠,轻轻呼出一口气,压着性子道,“学校说了,分科后适应一个月,再最后给一次改动机会,而后就不予更改了。现在字签了,文件交了,不管怎么样,明天我就得把课桌搬到楼上文科班。”

    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慢慢变得有些生硬了。

    林秋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妥协地开口:“那你答应妈妈,到了文科之后好好念,好吗?”

    好好念。

    邱然不再接她的话,低头看了眼表,弯了弯嘴角说:“十分钟了。”

    提起背包往二楼走去,又回头补充了一句:“面膜。”

    回房间锁了门,邱然才刚坐下,就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犹豫了半天,还是掏出手机给邱艺发了一条消息:“活着么?”

    邱艺隔了好几分钟才回复:“在看恶心的东西呢,没事别吵我。”

    邱然叹了叹气,回道:“有没有题要问的。”

    “有问题我用手机拍一下得了。”这一次邱艺回得很快。

    隔了几十秒,邱艺又发来一条:“啊——无聊就去找寂寞小野猫聊/骚,我忙着呢,恶心的东西可比哥有趣。”

    哪来的寂寞小野猫。

    “你也太不像话了。”邱然回。

    邱艺显然是被他弄烦了,一连刷了好几个“臭男人烦死了”的表情包。

    最后给了他一条:“找个女朋友去,哥哥。”

    女朋友?

    怕是做不到,妹妹。

    邱然不再去烦他可怜的妹妹,转身走进卫生间洗漱。

    很刻意地多洗了一把脸。

    “8102了还在搞歧视,这样说出去是会被人骂的。”

    “同性恋怎么了,喜欢那也是真心的。”

    你们说的都对。

    你们什么都不懂。

    往床上一趟,就想起那个敢在大庭广众说自己喜欢男人的黑口罩。

    就算是骗人的,那也很有勇气。

    邱然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团糟。

    这个时候,门把手突然发出了“咔”的一声,有人在外面打算开他的房门。不过他一进房间就把门给锁上了,那人鼓弄了半天也没有打开。

    隔了几秒,林秋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传了进来:“阿然啊,睡了吗。”

    邱然不想理她,双手一拉把T恤脱了下来,换上了睡衣,又打算去脱裤子。

    林秋可能是听见了衣物的摩擦声,便自顾自地往下说道:“阿然,你去文科先读着,到时候万一不行……不行的话,妈妈去找你们年级主任谈谈,怎么样?”

    邱然换好了睡裤,就往被子里趟了进去,一点回应都不想给她。

    “阿然,如果你困了的话,妈妈明天吃早饭的时候跟你继续说。”林秋的声音略微远了一点,“你睡吧,晚安。”

    邱然用被子蒙住了头。

    他不给林秋找他谈话的机会,第二天没有吃早饭就直接去了学校。

    按照习惯走到二楼的时候,他下意识的脚步一顿,就往楼上又迈了两阶。

    “然啊。”一只手拉住了他的书包,迫使他停住了脚步,“你去哪呢?”

    邱然回头一看,于潮笑的一脸灿烂:“没看到吗,二楼到了,还想上去啊?”

    毕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于潮算是他唯一一个比较交心的朋友了。

    不等他作出什么反应,于潮的笑容就僵了僵,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了,我忘了,你小子要转去文科了。”

    邱然不知道说些什么,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啊——要不我跟你一起去算了。”于潮抓住他两边肩膀,晃了起来,“咱们小然儿没有我可怎么办啊……万一太想我了,就趁早回来吧。”

    “滚你妈逼的蛋吧。”

    于潮嘿嘿笑了两声:“然哥,帮你搬书啊?”

    啊。

    搬书。

    邱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楼上,把刚刚迈的那两步又迈了回去。

    “然哥,交作业啊。”邱然一进班,就有前排的同学冲他招呼着。

    邱然还没说话,一旁的于潮就插嘴道:“别问了,你然哥没做。”

    前排的同学很纳闷地挠了挠头。

    门口的女生冲着于潮摆手道:“于潮,又来窜班啊?别随随便便就进来,有你事没有。”

    邱然也嫌弃地推了他一把,从包里拿出一大叠卷子,在他眼前晃了晃,递给了那个收作业的男生。

    于潮吃惊:“我操,不愧是学霸啊,要转科了还做原来的作业。”

    “转科?”“然哥转科?”

    周围的人顿时都围了过来,满脸的惊诧。

    “哎哟,班草要走了。”一个男生震惊地说。

    刚刚在门口赶于潮的女生有些惋惜:“啊,不早说……我有个朋友还想让我给她搭线来着,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于潮伸手护了护邱然:“干什么干什么?不知道我和你们然哥是一对么?”

    “知道你们关系好,行了吧?然哥都说不喜欢……那个了,你还敢这样。”另一个女生笑道。

    “我说一对什么了,一对好哥们啊,好哥们就是要一起单身,你管得着吗。”于潮也笑。

    “然哥,哪个班啊?”有人问。

    邱然收拾着抽屉,漫不经心地回了句:“三班。”

    “三班我有认识的人,挺开朗的,好相处,介绍你们认识啊?”

    于潮拨开那群围上来的人,嫌弃道:“走开,走开,我们然儿要搬桌子了,别挡道了在这。”

    邱然破天荒地也点了点头附和他。

    “好吧……”

    “然哥,我们会想你的。”

    “回来找我们玩啊。”

    一群人依依不舍地散开了。

    一个月,邱然以美貌和淡漠的性子虏获了万千迷弟迷妹。

    一个女生突然抓了抓头发,拉着同桌悄悄说了句:“哎,我记得文三有一个gay啊。”

    “嗯……对。是有一个。”

    “那怎么办,然哥不是……”说着,那个女生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邱然。

    “哎,你小点声……”

    晚了。

    邱然已经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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