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卡塞尔学院地下120米的会议室内，衣冠楚楚的昂热端坐在首座的位置上，感受着来自装备部的一群二货们神经兮兮的凝视。
如果不是装备部负责人发来的邮件上写着“万分重要的事情，死神正在向你逼近。”昂热想，他是一点也不想在美好的清晨出现在这个鬼地方的。何况他为了表示自己对这次会议的重视，在西装革履之余还抹了发油喷了香水。但是这帮装备部的家伙们竟然全副武装还一副闻到了过期奶制品的鬼样子！
士可忍孰不可忍。
昂热皱眉：“先生们，就算为了表示对会议的重视，也没必要穿成这样吧？带着氧气罩是什么意思？你们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肮脏的病原体。”
“校长先生，您错了。病原体是指致病的微生物和寄生虫，而您是人类，在生物学上，你们不属于一个物种。”某位研究员纠正他，看起来蛮好心的样子。
“所以，你们常年穿着防护服也就罢了，还特意戴着氧气罩是几个意思？”
“嗯……”另一位研究员上下打量昂热，“委实说，我们只是对您的体味过敏而已。您每次来瓦特阿尔海姆，我们都会把空气净化器开到最大功率，但您的体味实在是太强大了，连空气净化器都拯救不了我们，所以，只好戴着氧气面罩。”
“您在我们眼里就相当于一个行走中的污染源。”某研究员点头，“但我们又不好把您拒之门外。”
“毕竟您是校长。”某甲研究员看着他说。
所以如果不是看在我是你们的衣食父母的面子上你们就不会这么给我面子的是把！昂热满脸黑线。
“哪有什么体味！我用的是特调香水！”昂热忍无可忍。
“哦？那是香水味么？据仪器分析，那是土耳其烤肉、紫菜浓汤和发霉奶酪的混合气味。”某乙研究员说。
“是檀木香、海苔香和新鲜雪茄叶的气味，”昂热无语，“听你说起来我怎么就像是一顿饭的样子。”
“就算是一顿饭，那也不是什么令人有食欲的饭啊。”那位研究员看他的目光有点嫌弃。
昂热按捺住想发火掀桌的冲动，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跟这帮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们一般见识。
其实他从来到这里到现在为止，都有一种夺门而出的冲动。因为这个地方，装备部的二货们把它称为“瓦特阿尔海姆”，意为汇聚天下能工巧匠的侏儒之国，疯子们对自己的本事引以为豪，坚信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东西，但是这里，哪里有科学家具有的严谨务实态度，分明是一帮子神经病的国度。
这帮神经病从来不搞理论研究，都是实干分子，他们致力于研究炸弹，并且乐此不疲，他们喝水需要经过蒸馏和十三道工序净化过滤，他们吃饭只吃垃圾食品，并且试图向全世界证明垃圾食品才是最健康的食物……
简而言之，这帮家伙病的不轻。
没救了的那种。
昂热不打算跟他们一般见识。
“好吧，关于香水气味的讨论我们先翻篇不提，我现在想知道，你们凌晨四点就发邮件打电话把我从睡眠中强行拉过来，总要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们那么火急火燎吧？”
会议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在坐的研究员们都神情肃穆，坐姿端正。
“喂你们这样让我很不安啊，从你们脸上读到‘严肃’二字就跟在阿根廷树獭脸上看到思考的表情一样令人不知所措。”昂热说。
“那么，由我先来给校长先生汇报情况好了。”一位身材瘦峭的研究员起身说。
是装备部的卡尔副所长。
“首先，让我们听一段音频。”他按下了手里的遥控器。
海风呼啸声在会议室内响起，四面环绕，令人仿若置身海上。
“这只是普通的海风声啊。”昂热说。
“请仔细听，这不是普通的海风声音。”卡尔副所长说，“由摩尼亚赫号在日本海域录下的音频，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的。”
昂热凝神闭目，精神集中，剥离开杂乱的海风后，隐藏在混乱后面的声音便清晰可闻了。
咚——咚——咚！
这声音对于持有医学博士学位的昂热来说并不陌生，那是活物心脏跳动的声音。声音虽夹杂在海风中不那么清晰，但沉雄有力，像是远古战场上军队擂响的大鼓，节奏强烈。
“这是，心跳声。”昂热说，“谁的心跳声？”
“据我们推测，这是一条龙的心跳声。校长您还记得您让我们搜寻的沉船么？摩尼亚赫号在日本海沟附近的海域搜索那艘船的时候，意外记录下这段声音。日本海沟的深度有八公里，普通生物的心跳声不可能穿越这么长的距离到达海面，况且还有海风的噪音掩盖，竟然还能如此清晰，足以想象这个生物的巨大。但这个心跳不可能是海洋生物发出的，它具有爬行动物的心跳特征。”
昂热的手攥成拳握紧了，面上也没有了漫不经心的神色。可他还是问：“怎么能确定这是一条龙的心跳？单从这两点来看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校长先生，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听到海底传来的心跳声了。”卡尔说，“第一次是在十年前，我们把这段心跳信号和十年前的那段比对，完全吻合，所以我们敢断定这心跳，是属于一条龙的。”
昂热攥紧的拳头松开了，他轻舒了一口气，“那么，他是几代种？胚胎还是成年龙类？”
“是胚胎，是几代种还需要等他孵化出来才能够确定。”
“也就是说等他孵化出来后，有可能是四五代种，但也可能是太古龙族。”
“没错，所以我们喊您过来开这个会，提前告知一下。”
“难怪你们发来的邮件里开头就写着‘死神正在向你逼近’……”
“其实想想也是件好事，我们给您打了一记预防针。”
“然而这记预防针除了让我跟着火急火燎以外并被有去除病根的效果。”昂热说，“好吧，你们怎么能确定他是枚胚胎？”
“十年前的海下，不也是胚胎么？校长先生。”卡尔淡淡地提醒。
“抱歉。”昂热扶额，捏了捏眉心，“一时没记起来。”
“那么，这枚龙卵距离成功孵化还有多长时间？”昂热问。
“根据龙类普遍的孵化周期计算，他还处于孵化初期阶段，起码一年内，他是不会对周边造成威胁的。”
“……”昂热说：“我们需要尽快除掉他。还有，那艘沉船怎么会跟胚胎在一块？摩尼亚赫号有发现什么吗？”
卡尔摇摇头，“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现阶段我们知道的除了那艘前苏联的名为‘列宁号’的破冰船载着一枚龙类胚胎去往远东的日本以外，再没有什么线索了。”
“专门用那个时期罕见的破冰船来承载龙族胚胎，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了。”昂热说，“接着调查吧。”
“好的。”
“你们有没有和日本岩流研究所沟通？他们怎么说？”
“岩流研究所已经接管了摩尼亚赫号，他们对那个胚胎如饥似渴。”卡尔说。
“等等，如饥似渴？你确定用这个词？”
“没错，那些日本人神经病一样日夜跟我们要数据和分析结果，在研究上废寝忘食。”
“他们研究出什么来了？”昂热问。
“他们还在摸索那个胚胎到底是龙类的还是海洋生物的……”
“不是吧。”昂热不敢置信，“日本人不是一向很有效率么？”
“可能，比较严谨？”卡尔副所长一副很不想提那群日本人的样子。
昂热没接他的话，“先不管日本那边的进展，他们怎样也无关重要，我现在想听听你们有没有成功搞定胚胎的方案。”
“唔，是有的，炸掉。”研究员甲说。
“对，现在我们还不能精确定位胚胎的位置，他大概在一个直径12公里的大圆范围内，所以我们要想完全搞定他，需要把那片海床炸平！”研究员乙提到炸平海床眉飞色舞。
“那样会让日本沉没的，我不同意，还有吗？”
研究员们我看你你看我，都没说话。
“那么，如果让你们做一个能精准定位的海底探测机器人呢？胚胎定位后，用炸弹炸掉他，就不会有炸平海床致使日本陆沉的风险了吧？”昂热问。
“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不论制作水下机器人的时间长短，就是做出来放进海里，在靠近胚胎领域的时候，电控的机器人都会跟操控人失联。”装备部所长阿卡杜拉说话了。
“所以我还是要派专员潜入海底近距离观察胚胎，然后炸掉他？”
“没错，还需要专员具有高血统。”阿卡杜拉所长说。
“好吧，那我心里有人选了。关键的问题来了，你们要研发一款能抗高水压的载人潜水器才行，这个也是需要时间的，我现在需要快，越快越好！”
“没错，如果是研制新的潜水器，我们需要一年的时间，恐怕您也等不了，所以我们决定改造旧的潜水器。”
“需要多久？”昂热问。
“已经快改造完成了。请您放心，用不了多长时间，前人已经解决了抗压这个核心问题，我们只是打磨抛光加装新系统和硫磺炸弹而已。”
“好吧，那么改造后的潜水器运送到日本去，是需要你们派技术人员随行的吧？”
研究员们沉默了，脸色有些发青，纷纷避开了昂热的目光。
“这是无声的拒绝么，先生们？”
“岩流研究所是很大丈夫的啊哈哈哈，没有我们装备部也是很大丈夫的。”阿卡杜拉所长拿来一本转头厚的操作手册拍在了昂热手里，打着哈哈后退，研究员们跟着他一起后退。
“我相信专员们和日本人的脑子，如果他们还有什么疑问的话，请岩流研究所的负责人宫本志雄先生跟我通电话。”阿卡杜拉所长语速极快地说完。
“我真的觉得需要起码一个研究员随行的……”昂热说着，但他还没说完就被阿卡杜拉所长冲过来的动作打断了。
“愿真主保佑你干掉那条恶龙！”阿卡杜拉撅着嘴凑过来好似要亲吻他，昂热吓得推开他后退了一步。
“上帝与你同在，干掉那条恶龙！”卡尔副所长也凑上来拥抱他。
“阿弥陀佛，因果循环善恶有报，邪不压正，干掉那条恶龙！”研究员甲凑过来拥抱他。
……
会议室的门外走廊里，昂热捧着砖头厚的手册，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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