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青蓝色的灯火在这个满眼残垣断壁的古铜色地方里安静地燃烧着,给这个地方平添了一抹诡异悚然。黑色的影子在这里偶尔飞过,恍惚是鸟,但其形状相比于随处可见的可爱小巧的鸟类更像是在恐龙时期称霸天空的翼龙,巨大的身形,尖利的獠爪,以及似蜥蜴一样的长满骨刺的长尾,不过这些会飞的东西竟然只有一副青铜色的骨架,青色的火焰在眼眶深处燃烧着,这证明它们的的确确是“活着”的。

    这地方就像是个堆满了金属制品的垃圾场,但是垃圾场可不会这么广阔到叫人一眼望不到边际。这里青黑色的天空同样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那种如同翼龙的鬼鸟时而飞过带来一两声凄厉得像是划瓷一样的尖啸。

    但就是这种荒凉又充满着死气的鬼地方,竟然有人存在——

    那是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孩,个子高挑,长及腰的柔顺黑发,皮肤白皙面孔精致,一双泛着金光的双眼长得妩媚,卷翘的睫毛使这双眼睛有种惊心的美感。

    她正坐在一个暗金色的台子上,双脚离地,不停地晃悠着那双白皙细瘦的小腿,神情百无聊赖。

    “距离你上次苏醒,已经过了多少年了?两千年?还是一千年?”她用手抚摸着趴在她身旁的庞然大物,那只巨物的金色眼睛在暗色的光线里犹如一盏亮得刺眼的金色汽灯。

    这是条龙!但是此刻这条龙在女孩的温柔抚摸下竟然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巨大的头颅还调皮地一晃一晃的,显然这条龙并不像三峡的那条凶险,他表现得像个调皮的孩子。

    女孩又说话了,但不是对龙说,她的目光望向遥远的低沉天空,像是在想着什么,眼中满是悲凉,“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竟然是最先死亡的,死的彻底,连在死亡之国中也找不到他们。康斯坦丁……那么多年过去了,再次听到他的名字竟然是在他死亡之后,哈哈哈哈!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

    她的脸上尽是悲伤,女孩和龙就这样互相依偎着坐在高台上,许久之后,她开口对身边的龙说:“人间的模样变了,芬里厄。”

    那只龙——芬里厄,抬头看着女孩,属于君王的威严龙瞳竟然懵懵懂懂。

    “可是你不能出去啊,你出去会死的。”女孩悲悯地抚摸龙的头颅,拿出一个小巧的游戏机,开机,放到芬里厄的面前,一阵节奏欢快悦耳的音乐声从游戏机中传出,吓了芬里厄一跳,他伸到游戏机跟前的头猛地缩了回去。

    女孩好笑的看着他,“别害怕,这是我给你带的玩具。”

    过了一会儿,芬里厄才犹豫地慢慢地伸出一只爪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游戏机,像是发现这个玩意儿不是那么可怕后才放心地去大胆来回拨弄它。他玩儿了会儿,抬起他那长满骨刺看起来狰狞无比的头渴望地看向女孩,低沉的声音结结巴巴地从他的嘴里发出,他说:“玩,陪我玩,陪我玩……姐姐陪我玩,陪我玩……”

    “芬里厄。”女孩眼里都是怜惜与无奈,她俯身用手臂抱住龙长相可怖的头,叹息地说,“你总是这个样子,哥哥……”

    “我会保护你的。”女孩轻声说着,语气坚定,紧紧地拥抱这只看起来痴傻的龙。

    聚集在天空中的积雨云越来越多,云一片接着一片地被大风吹来不断地压在之前已经积累的足够厚的云层上面,天空中黑沉沉的颜色压在这座城市上面就仿佛欲要摧城一般,滞闷的气息已经在这座城市中被压抑的足够久,现在只等一声令下它就要蓄势待发。

    紫色的闪电已经在厚重的云层里翻滚了不知几遍,这时“轰隆隆”的一阵雷响,像是从天边传来的沉闷战鼓声,随着这声声轰响,积了大半个月的雨水骤然从天上倾盆落下。

    雨水不断地冲刷着窗户,窗外豆大的雨纷纷砸落地面,杂乱的声音不绝于耳。

    此时,楚子航正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他的躺姿标准,双手交叠放在胸膛上,但是他并没有换睡衣或者柔软的居家服,他一身黑衣黑裤,整个人有一种严谨肃穆的气息,这身穿着与他的卧室十分格格不入,但楚子航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可想而知他这个样子己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睁开眼睛,看向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珐琅吊灯,在吊灯的暖光下沉默地伸手遮住了双眼。

    “爸爸,又下雨了……”他轻声低喃着。

    楚子航这是在做功课,每日必不可少的一项睡前作业——对他父亲日复一日的回忆和怀念。

    楚子航现在的父亲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是他的继父,而他的亲生父亲,那个他应该称之为“爸爸”的男人,早在六年前就去世了,现在除了楚子航,这世上已再没人记的有这么一个男人存在过,包括他的母亲。

    说来也可笑,当年楚子航的妈妈一支丝路花雨跳得仿若敦煌飞天,追求者如过江之鲫,但后来被楚妈看上的万里挑一的男人居然是楚爸这个给别人开车的普通司机。

    其实楚妈不嫌弃楚爸只是个给人开车的穷司机,只要他对自己好就行了,可楚爸自己不争气,活得太窝囊。当年只靠着一张嘴皮子就说动楚妈这样一个美女下嫁的楚爸也就只是会说而已,他在生活中简直就是一团糟,开的工资甚至连一只猫都养不活。就这样,迫于生活的无奈,楚爸跟楚妈离了婚,楚妈在离婚后以泪洗面了几天后看了眼小小一只的楚子航,决定不能就这样下去,于是她又精心打扮好自己出门,最后给楚子航找了现在的这个继父。

    楚子航现在依然记得当时被妈妈带到继父面前时,露出两条毛腿穿着睡袍的中年大叔对楚子航笑得和蔼,可楚子航当时只看到了惊吓,大惊之下就把手里的甜筒杵他脸上了……

    继父无子女,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楚子航叫他“爸爸”,而不是什么“中分叔叔”之类的乱七八糟的称呼。

    现在他叫别人爸爸了,可是那个是他亲生父亲的男人呢?

    楚子航咬牙。他知道,他的父亲被永远地葬在那个大雨磅礴的雷雨之夜,再也回不来了……

    从他们那天走上那个错误的高架桥开始,一切都变的不可逆转了,也是从那天开始,楚子航的世界观层层崩塌,变成了另外一种样子——这个世界有神,有龙族,有许多他不知道的、神秘莫测的东西。

    在那个雨夜,他跟着父亲见到了奥丁。那个只存在于古老的神话故事和壁画中的那个阿斯神族的主神奥丁,在那个困住他和父亲的雨夜里,无法预料的现身了——暗金色的甲胄,金色独目,暗蓝色大氅,手持冈格尼尔,骑八足骏马。

    神就那样威严地走到他们面前,有着势不可挡的狂烈气势!

    诡秘的夜晚,大雨滂沱。男人的怒吼、奥丁的轻蔑与骏马的嘶鸣,冈格尼尔裹挟着骇人的雷电击向男人的胸膛,爆开的电花四散开来,雨落狂流!

    在楚子航最后的记忆里,男人举起那柄御神刀.村雨义无返顾地劈向神的御座,雷电那种令人无法还力的磅礴气势和男人留下的鲜血成了楚子航永远的噩梦。

    最后,他活了下来,男人死了。

    “你是这世间唯一与我血脉相连的羁绊啊……”男人的话还依稀在耳边响起。

    2004年7月5日那场名为“蒲公英”的0407号台风伴随着特大暴雨登录了这座城市,自那天之后,这个世界上再没有那个男人的痕迹。也是从那天以后,一颗复仇的种子在年少的楚子航心里种下,再也拔不出来。

    他疯狂地寻找这个世界上那股神秘的势力,找到了卡塞尔学院,自此他的心里才有了坚定的前进方向——屠龙!

    楚子航紧紧地握拳,他眼里的仇恨从来都没有消失过,一双黄金瞳炽热明亮。

    找出奥丁,然后,杀了他!

    突然一些鲜明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他不禁一怔,这些画面里都有一个人出现,那个人他再熟悉不过,是路明非。

    路明非对他微笑的样子,恶作剧的狡黠样子,面无表情的样子,孤独的样子,凌厉高傲的样子,发呆的样子……最后这些画面一一划过,那个圣诞夜晚他和路明非共舞的一幕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说起来两个男人一起跳舞有点喜感,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别扭。他一直低头看着路明非的柔软黑发,他白皙精致的侧脸,他微笑时眯起的明亮眼睛,他微微翘起的嘴角……

    还有那句话:“师兄,你身上……”

    我身上什么?楚子航不解,但是路明非最终也没说完,他也没追根究底。

    楚子航睁开眼睛,眼里再没了悲伤和恨意,倒是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疑惑。

    “路明非。”楚子航轻声念出这个名字。

    他恍然想起他和路明非都在仕兰中学读书时,他第一次看见路明非的样子,那一天正好是“蒲公英”登陆的那一天,他站在教室里发短信等待父亲开车来接他,而楼下的路明非则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屋檐下,看着愈下愈大的暴雨。楚子航看到他没带伞,他班上的同学都被家里的车接走了,只有他还站在那里,脊背挺直,身形瘦峭,看起来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但楚子航感受到了,他身上那种犹如实质的孤独。

    楚子航当时想着自己也许能捎他一程,结果还没等他喊出口,路明非已经把校服往头上一罩闷不吭声地踏进雨幕中慢慢走远了。

    一个倔强的少年,可是背影怎么看都有种可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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