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一转身,脸上的高傲立即脱落。
许茜茜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啊!还要那么大声地叫他!被发现了吧!万一那个傻子以为他是特地来看他的呢?虽然……虽然他的确是特地过来看一眼的,可他没有任何意思,万一那个愣子瞎想该怎么办?
这人都跟到他们学校来了,还有什么事不能干?!
安歌着急,也没仔细看路,竟没有往学校大门的方向走,反而往学校左侧走去。他心中碎碎念,埋头走路,瞧见拐弯的地方就再往左走,又走进巷子中,还恰好是前几天与严言刚来过的巷子。
只是安歌自己还未意识到,他刚走进去,身后便传来由远及近叠声的“安歌,安歌,安歌……”
又来叫魂了!
安歌气,看来这刀以后必须要随身带。
巷子是个死巷子,也不长,走到头就没了路。安歌没办法,只好停在原地,刚回头,看到严言高兴地奔进来,奔到他面前,再欢喜叫:“安歌!”
安歌没好气:“谁让你到我们学校门口摆摊子的!”
“……我,我自己决定的。”
“丢不丢人!!”
“啊?”严言不解。
“丢人!你快滚!我不想认识一个卖鸡蛋饼的人!”
严言的眉头轻皱,再变成一只傻大狗,可怜道:“我觉得,我不丢人……”
“丢死人了!”安歌教训他,“你看看你自己那样子!看到女学生就笑得那么高兴!你半辈子没见过女孩子了吗?!你再这样,我去我们校长那里投诉你!你骚扰女同学!”
“我没有!”严言立即道,“我没有骚扰女同学!”
“……你还顶嘴?”安歌作势又要踹他。
严言先一步往后跳,“你又躲?一天不打你就不吃教训是吧!我前几天怎么说的?你还跑我们学校门口来了?你明天不许再来了!听到没有!”安歌声音铮铮,全是怒气。
“我听到了……但是我明天还来。”
“你!”安歌趁他低头,往前再一步,抬脚又要踹他下身。严言慌张抬头:“不能踹了!”
“我偏要踹!”这个东西就是祸害!
严言伸手紧紧捂住那里,面色怪异,却坚持道:“真的不能踹了……其他地方都可以打……这里不能踹了。”
“……”这是求打吗?!安歌偏偏也犟起来了,“我就要踹这里!”
“……真的不能再踹了……”
“为什么!”
严言低头,不说话。安歌作势就要走:“我去我们校长那里投诉你!”
“不,不行!”严言慌忙叫他。
“那你说啊!”
“那里受伤了……”严言低头艰难地说。
“……受伤?我踹的?”安歌懵了,他还有这能耐?早知如此,上辈子他就踹了啊!
“肿了,我,我去诊所看了医生,抹了药膏……”严言小声道,很有些不好意思。
安歌眨了眨眼,看看低头的大个子,再看看他双手捂住的地方,忽然冒出一句:“你这几天没跟着我,是干什么去了?在家养伤?”
严言乖乖点头。
安歌一言难尽,这人是真要跟定他了吗?还没好利索,一能动就又来了。其他不说,虽然身份天地之差,当年缪柏言的赖皮劲、死缠烂打的精神,隔了一世,倒还是一样的。
老天爷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远处,学校的预备铃响了,他们快要上课了。安歌没空再纠缠,他道:“我要去上课了,别让我再看见你!再看见一定去告诉我们校长!去报警让你坐牢!”
安歌威胁完,大步往学校跑了,没敢回头看他是否跟了过来。
他匆匆跑到教室,刚好赶上铃声响,幸好没迟到。
上了没几分钟,身后许茜茜捣了捣他的后背,他一僵,许茜茜小声:“手来……”
安歌没反应,她又捣,安歌只好伸手,掌心被许茜茜放入小纸团。他无奈打开纸团,许茜茜问:为啥那个小哥看到你就跟着你跑了啊?你们认识?
安歌将纸团捏起来,没回,许茜茜再捣他,他只好趁老师转身写板书时摇头。
许茜茜再小声说:“真的吗?我不信哎。”
说完没几分钟,老师发下试卷,这两节课都是考试。考完试,下午的最后两节课,也是考试,考另一门。一连考了一个下午,大家都废了,许茜茜哪里还会惦记这些小事,早跟要好同学们一起放学回家了。
安歌没着急回去,他怕那个傻子还在学校门口,留在教室里继续做题,他们班的班长恰巧也在,班长的数学特别好,他有问题正好请教。班长后来也走了,教室里只剩他一个人,窗外还有人不时掠过,最后窗外连人也没了,学校内的保安挨个班级地检查,查到他这里,他才发觉天黑了。
人应该走了吧?学校早没人了,做生意的一般都走了。
安歌伸了个懒腰,收拾好书包,背好书包一层层地跳下楼。他们学校规矩蛮大的,上次严言混进来纯属运气好,如今再想混进来,那就绝不可能了。果然,一路上都没瞧见,安歌心中高兴。
他走到学校门口,打量一番,所有小摊几乎都走了。
他展开笑容,右脸颊的酒窝被灯光填满。他不再磨蹭,往家的方向走。可他并没能高兴太久,刚从学校内嵌的大门出来,走上马路两侧的行人道,他看到停在马路这头的某人与他的摊车。
安歌停下脚步,严言正巧回头,看到灯下安歌。
他立即往安歌走来,并叫:“安歌……”
安歌瞪他一会儿,都不想再骂他了,有什么意思啊?!安歌生气地绕过他继续往家走,严言扶上自己的摊车,立即跟上他,跟了一段距离,过了一个红灯。不时有路人打量他们,安歌到底没忍住,回头朝他怒声:“你非要跟着我吗?!你要不要脸!”
“……对不起。”
“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滚啊!”
“我,我就是,我没有其他意思的……”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安歌气得憋气,简直说不通!
“你抬头看我!”
严言听话,抬头看他,安歌问:“是不是死活非要跟着我?!非要在我们学校门口卖鸡蛋饼?!”
“是……”严言声音很小,语气却很坚定。
“好啊。”安歌再问,“那你告诉我,你每天能赚多少,有多少存款?”
“……”严言有些不解,却是老实回答,“我每天赚一百多,多的时候有两百,我,我有三万多存款。”
“真的?”
“真的!”严言点头。
谅他也不敢骗自己!安歌从下往上打量他,心中琢磨一通,既然死活非要跟着他,行啊,跟着吧!他早不是上辈子的缪家二少爷了,真·穷又傻,没有跟班,没有靠山,没权没钱没势,没有人给他收拾捅下的一个个篓子,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安歌冷笑,有死活贴着他的勇气,就要承受接下来的一切。
日子还长着呢,看他安歌这辈子怎么折磨他!
安歌再冷笑,又问:“你住在哪里?”
严言受宠若惊:“我家在七角巷那里。”
还挺远的,也是个穷地方,安歌很满意,再问:“你自己住吗?”
他点头:“我自己住。”
“你的家人呢?”安歌问得意有所指。
严言小声道:“我父母都过世了。”
安歌抽了口冷气,这辈子的缪柏言没有妈妈吗?他们俩,非要有个人失去妈妈吗?他顿时又有些心疼,缪柏言曾有好几次,喝醉了抱着他,哭着说想妈妈。他被带回缪家,妈妈是不可能被带回去的。五六岁还没懂事呢,就要在豪门中生存,父亲与大哥都不亲近他,唯一在意他的爷爷也已过世,很可怜啊。安歌眼中漫上隐恻,天黑了,严言并不能看清他的神色,再保证道:“所以我回家晚没事的!我每天送你回家!”
安歌那口冷气噎住,是他白担心了!
他替他难过,傻狗呢?
傻狗还惦记着缠他!
安歌“哼”笑一声说:“我饿了。”
“饿了?吃饭!我给你做饭吃!”严言着急道。
谁要吃你做的饭!安歌站在行人道上,严言站在道外,安歌站得较高,这样两人的视线几乎水平了,安歌慢条斯理,且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要吃鸡蛋饼。”
严言有些不相信地笑了,说:“我,我会做鸡蛋饼啊!”
“是啊,你给我做。”
“好!我送你回家,做鸡蛋饼给你吃!”
“我就要在这里吃。”
“啊?”严言傻眼。
安歌无辜眨眼:“不行吗?”
严言也眨了眨眼,说:“不是不行啊。”
“那你做啊。”
“做,做?”
“做鸡蛋饼啊,不行吗?”安歌再眨眼。
“行的!”
严言二话不说,将摊车推到前面一块人少的空地,借着路灯开始忙活,将收拾整洁的摊车又全部摊开,开锅,热油,拿出各式食材,再问安歌:“要吃哪些?”
安歌瞄了眼:“要火腿肠,要平菇,要兰花干,要——”
“太多了,包起来不好吃的……”严言小声提议。
“我就要包这么多!”
“好好好!”严言点头,将那些放到油锅里开始炸,还对安歌说,“都是新倒的油,头一回烧。还要什么?一并炸了吃。”
安歌满意点头,再吩咐:“其他先不要了,不要葱不要香菜,半甜半辣,要两个鸡蛋!”
“好好好!”严言埋头忙活,站在微风掠过的夏夜里给安歌做他一个人的鸡蛋饼。
途中有路人被香味吸引,想买,都被严言笑着婉拒。安歌瞟他一眼,傻狗其实真的不傻,拒绝别人的时候,说得有礼貌又不卑不亢。为啥在他跟前那么傻,会不会是演的?
他再看一眼严言,有夜色加持,稍微帅了那么一丢丢,顿时又觉得有些深不可测起来。
严言将鸡蛋饼做好,用纸袋子装好,外头又给绕了好几层面纸,包得厚厚的,才小心递给安歌:“很烫的,你慢些。”
“哼!”安歌其实也不知自己到底有什么好“哼”的,但是他这辈子都要折磨眼前的人,首先气势上就要狠狠将人压下去!严言这辈子都别想着翻身!
上辈子他演的戏里,半夜陪女主爬山,一起去山上吃火锅看星星。这纯属是剧情需要,是很浪漫,但那是拍戏。缪柏言看了就气了,死活也要这么干。现实中的山和电影里的山能一样吗?!但是没办法,那是二爷,安歌也看不得他不高兴。
安歌还真脑抽了,抽出两天空,两人跑去邻省的一座不太高的山。半夜时候,两人带着小火锅和液化气、食材等,这就爬山去了。结果呢,还没到一半,金尊玉贵的二爷爬不动了,这也就算了,半山腰也能煮火锅、看星星不是。
偏偏,二爷脚疼得非要抱怨,他们被巡山的人给发现了,立即被揪下山。闹得鸡犬不宁,安歌脸都丢尽了。缪家人与他的助理赶过来,弄清楚事情原委,也很对他们俩无言以对。二爷倒委屈,被拽上车回家了,还生气直念叨,事后还死活非要打压那个女演员。要不是他大哥恰巧得知顺便发话,那女演员真要受了这无妄之灾。
所以说,他只是让人在街边给他做个鸡蛋饼吃,不过分吧?
他低头咬了一口鸡蛋饼,愣住。
鸡蛋饼的外皮洒了黑白芝麻,软软又香香,里头包着炸得酥脆的兰花干、外脆里软的平菇与火腿肠,再有甜甜又辣辣的酱,一口吃进去,味道与口感层次皆分明,咽下去了,舌头还没回过神,只是催促他的嘴巴与牙齿,赶紧再咬一口。
安歌很气,他做的鸡蛋饼竟然真的很好吃!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