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偶尔还在网上看小说的时候,秦珏曾对国人的语文水平感到痛心疾首——这么简单的东西居然还有人表示说看不懂?傻吧!
但他在翻阅微博评论的时候,觉得自己不得不为自己曾经的偏见向国人道个歉。
这么……花样繁多的语句、妙趣横生的比喻,如果不是中文八级,能写得出来?
——@路人甲:哇这么快就上作品啦!弹得都好棒啊!只是这个唱得……一言难尽。
——@路人乙:原来颜值和实力是可以并存的啊!这个笛子、这个箫暴击!气息好足!一点破音都没有!只是唱歌的小哥们,你们咋就不能好好唱呢!
——@路人丙:低音小哥声音好苏啊,耳朵要怀孕了!女声大佬肯定练过吧?音色优美,一点都听不出是个男孩子!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
当然,以上都是夸奖的。
对,不要怀疑,这次所有的回复留言都在吐槽。以上好歹还是带夸的,已经是很客气了,因为许多人的回复,简直是出乎了秦珏的意料。
——@吃瓜群众甲:我从未想过《诗经》还能唱成这样![微笑]
——@吃瓜群众乙:感觉自己学了假的《诗经》,不,是感觉自己学了个假中文。以前老是说的汉语都是单音节的是逗我的?
——@吃瓜群众丙:所以这个团的人都不会讲中文的哦?
以上……还算是就事论事,语气也是温和的,只是看着不怎么让人舒服罢了。
最扎心的还是黑子的言论。
——@黑子甲:我特么真的不能忍最爱的《关雎》被人恶搞!还是用鸟语唱的!
——@黑子乙:你们还管不管了?@Y省博物院古乐艺术团。
——@黑子丙:红不了就用这么恶心的手段来哗众取宠啊!真是祝你们一辈子都别想签约哦!
——@黑子丁:忽然觉得星耀还是有点良心的,没有乱签人。
——@黑子戊:卧槽娘娘腔啊!看那眼神动作,呕!
秦珏越看越生气,把手机丢在一边,栽倒在床上,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从大家在网盘里下了视频看过留言到申请弹幕网站C站账号上传第一个视频《关雎》再转发到微博上,已经过去了六七个小时。评论和转发数量远远超过第一条,粉丝也爬升了五十几个。
只是这个评论和转发看着……秦珏只觉得一阵闹心。如果是都是来骂他们的,还不如麻烦他闭嘴呢!
至少早上大家在群里评论视频的时候,还一致觉得他修音和剪辑的技术高超呢!
嗡——
丢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接连震动了起来,听动静是微信,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0602”群。
不过秦珏没这个心思去理会,只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
这些人是打死都不看标题的吗?明明写好了用上古音演唱的,怎么还有人说是鸟语?不知道上古音是什么请麻烦自行百度好吗?
难道现在看微博的都没有科普党了吗?一个帮忙说话的也没有!
还有技术党呢?没看出来我切镜头切得非常不容易吗?
迷迷糊糊之间,秦珏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无一不是抱怨与不忿。
他的确是非常不开心,毕竟这个视频做得大家都很辛苦,尤其是他身兼技术人员,更是付出了大量的精力,如今却没人欣赏得来,怎么不让他难过呢?
“秦子你干嘛呢?别装死了,起来干活!”屋门被大力推开,薄彦竹难得有空也没出去浪,握着手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坐在床边,“怎么了?哭上了这是?”
“谁哭了!”秦珏恶狠狠地翻身坐起,“干嘛!”
薄彦竹的神情也不是很愉快。他指了指手机,“钟奚在群里艾特你了,大家都在艾特你,你怎么不看消息呢?”
解锁进微信,飞快地翻了翻消息记录,的确是看到几条艾特他的。
只是聊天的画风十分诡异,竟然没有一个人提起微博评论的事,只是在讨论剩下那一首曲子该什么时候发。
秦珏不在,钟奚就自主拍板——下午六点就放上去吧。
既然群里大家都没提,秦珏也不好硬生生地把话题扭过去,只是随手回了句好,才终于忍无可忍地问薄彦竹:“看微博了吗?”
“所以才没提这事啊。”薄彦竹撇嘴,“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了,干嘛还得一遍又一遍地闹心呢!虽然吧……从一开始我就想槽,装什么13啊,好好唱歌不行吗还非得搞出个什么上古音中古音,显得自己比别人懂得多吗?”
秦珏不乐意了,“那你怎么不说呢!”
“我估计,敢和钟奚当面叫板的,也就只有你了。”薄彦竹摊手,“我是看见他就不怎么想说话,气压太低。你怎么不说?”
“我当时……觉得他说得可有道理了!”秦珏有些惭愧,“谁知道上古音唱出来是这样的啊!要是我早知道,说什么都会阻止的!”
薄彦竹白了他一眼,“那说什么都晚了,等着被群嘲吧。”
回忆了一番网上的“盛况”,秦珏只觉得心累无比,却仍然抱着一点希望:“那个……总有懂行的吧?”
“大兄弟,你觉得又多少人会这个东西啊?”薄彦竹抓着他的肩膀摇了摇,“普通人连什么中古音上古音是什么玩意儿都没听说过吧?”
“录都录了,要说重新来一遍,别说大家不愿意,我都不想再剪一遍。”
薄彦竹气道:“是脸面重要还是累重要啊?”
秦珏很是不服气,“脸面乃身外之物,累着了是我自己啊!”
真是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薄彦竹扶额。
眼看着要到约定好发布视频的时间,秦珏便把薄彦竹推过去上传,自己去做饭,免得再看一次微博感到扎心。
不过吃了晚饭之后,秦珏到底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和薄彦竹凑到一起去看评论。
和下午没什么不变化,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连骂“邪教”的都冒出来了。
秦珏一边皱着眉一边往下拉评论,忽然一个电话进来,来电显示是秦父。
薄彦竹下意识地往旁边闪了闪,抬手示意秦珏自便。
因为上次大闹一场,秦父秦母早就知道他在薄彦竹家,玩失联那套没有意义。加上那个手机上有很多重要联系人的电话,秦珏也就把那个电话解禁了。
也不知道老头这次打给他是什么事。秦珏接起来,心平气和地道:“喂,爸?”
“你别管我叫爸!我秦国邦没你这么个儿子!”秦父在那头暴躁异常,不分青红皂白就吼了一嗓子,声音大得薄彦竹都隐隐约约听到一耳朵。
秦珏有些懵了,也懒得问为什么,只是把唇抿得紧紧的,沉着脸等待下文。
“你丢不丢人啊?跟着一群什么人不务正业,搞的那是什么东西?现在丢脸都丢到网上去了!你让我一张老脸往哪搁?”
别别别,您儿子我真没这么大名气,也不知道我是谁儿子。就算知道了,人家也不会觉得您丢脸,跟您什么关系呢?秦珏木然地想。
秦父那边脾气还没撒完,继续吼道:“你也是很有出息,自己不务正业就算了,还找到了一群一起不务正业的人!”
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那您又说说,我的正业应该是什么?
秦珏把手机撂到一边,连免提也懒得开,任由秦父如同说单口相声一般在那边喝骂——反正从前当着面挨骂的时候,秦珏也是不会回应他的。
要过薄彦竹的手机,秦珏就把父亲的教训当做背景音,面沉如水地继续刷着评论,直到手机里的声音都停歇许久了,才把手机还给目瞪口呆的薄彦竹。
“秦子,你真是够刚的啊!”薄彦竹连手机也忘了接,“敢这么对霸道总裁!”
秦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早就想了。”
“不怕他收拾你啊?”
“都已经说了不给生活费什么的了,还能怎么?剔出族谱?”秦珏挑眉。
说话间,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不过这次响的是薄彦竹的手机,来电显示又是秦母。
“你妈……有事找我?”薄彦竹震惊了。
秦珏面无表情,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大概是找我的。怕我不接。”
“那你接……还是不接啊?”
“为了你着想,还是给我吧。”秦珏接通电话,不带感情地道“喂,我是秦珏”。
秦母温温柔柔地道:“小珏啊,吃了吗?”
“有事您直说。”秦珏一点也不想陪她寒暄。
然而得到的反应也一如他所料,“你这孩子什么态度啊?妈妈关心你两句这么不耐烦?这么多天不往家里打个电话,也不关心一下爸爸妈妈累不累,身体好不好。”
“到底什么事?”秦珏只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告罄了。
“妈妈看到你们拍的视频了。”果然,直奔正题了,“你会弹琴还会改谱又会拍照摄影剪辑修图,很厉害。但是那也只是你会得多,不是说你做得好。”
“所以呢?”秦珏忍住摔手机的冲动,他毫不怀疑薄彦竹会就此掐死他。
秦母十分委屈,“妈妈又怎么你了?你这个态度。我们做家长的,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不领情啊!”
这到底是个什么神逻辑,说你会得多但是做得不好是为了我好?秦珏在心底冷笑。
“妈妈早就跟你说你去搞音乐是不现实的,你就是不信,现在你看,在网上被人说了吧?你一向都喜欢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这是不行的,要学会接地气,人只有脚踏实地才能活下去,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什么都不明白呢?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害你的人就是爸爸妈妈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听话呢……”
新一轮洗脑开始,秦珏却不得不握着手机听下去——不同于秦父只消自己一股脑把话全都倒干净就算了,秦母是当教授的人,最在乎的是听她讲话的人有没有把话听进去,所以一定要让接受者有个回应。
秦珏不得不时不时嗯嗯啊啊地应承两句。
终于挂了电话,也不想和薄彦竹说话,秦珏转身就回了房间,反手锁上门,扑在床上。
冷静了一阵,秦珏才重新解锁手机,打开C站,去看他投放上去的两个视频。
播放量出乎意料地高,评论和弹幕数量也不少。
明明……这两个视频很好啊,曲子改编得很和谐,钟奚和袁扬唱得很好,其他人演奏也很好,录音、摄像、剪辑没有任何技术硬伤,就连大家一致吐槽的上古音中古音唱词,多听几遍也觉得异常好听。
上古音虽说听起来就有种“佶屈聱牙”“不明觉厉”的感觉,但意外地缠绵悱恻,很合《关雎》的意蕴。而中古音抑扬顿挫字正腔圆,吟诵起来使人感到齿颊留香。
这么美的东西,怎么大家就是感觉不到呢!
秦珏几乎是心灰意冷地关了C站。
只是恰在这时飘过的一条弹幕,他就没有看到。
那条弹幕说——刚刚做完《关雎》的注音作业就看到这个视频。小哥哥们好厉害啊!琴弹得好还这么学识渊博,好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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