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莱亚蜷缩在大双人床的左侧床沿上，她的左臂被搁到了托尼斯塔克的腿上，对方虽然面无表情，但却在包扎她手掌的时候格外注意，似乎是刻意不希望弄疼她一样。
并不是不疼，只是在托尼斯塔克刚用酒精棉球接触到伤口而她稍微退缩之后，对方当下就停下了动作，即使不说一语，却也不再半分动作，只是死死的皱着眉头。
后来柯莱亚主动调整了一下姿势，假装自己一点都不痛，只是为了改姿势才动的。见她原来只是改变了姿势，托尼斯塔克这才重新动作，不过后来他一鼓作气，消毒后涂上药膏就开始闷声缠起绷带。
实际上这种相处状态让柯莱亚觉得有些有趣。
在托尼斯塔克让亨利滚回他在这里的房间呆着之后，就把她拖到了他自己的房间，洗掉她胳膊上的血，又找来医护工具包扎。
很生气，却又小心翼翼。很笨拙，却有点搞笑。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柯莱亚觉得自己有点想哭，可是她又不敢哭，因为害怕惹托尼斯塔克更加生气。
她其实也想大吼说她怎么样都跟他没有关系，但是又觉得自己不能太过分了。
在爷爷那番话之前，在做了那个梦之前。
她都可以这样对他，憎恨他也好，想让他早点死掉也好。
柯莱亚觉得这是托尼斯塔克应得的，她一点都不想跟他在一起，他不要她，他不相信她，他一点都不喜欢她。
可是她现在发现，其实归根到底只是托尼太蠢了，所以才会让她有现在的感觉。
可是这不是他的错，是她的错。
柯莱亚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小气，在知道托尼是个蠢蛋，在梦里爸爸那番话之后，她就应该原谅他。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和以前那种‘不是他不要我，是我不需要任何人，我一个人就可以。’的心情不同，现在她被“凭什么我要容忍你原谅你，明明你才是个大人。”这样的心情所影响。
忍不住满腔怨气。
忍不住恨他。
可她真的不该这样。
他爱她。只是很蠢而已。
可该死的他难道不该在那之后告诉她，她还有他吗？伟大的托尼斯塔克是个大怂蛋！！
他为什么就不能，就不能抓住她呢？
不过这样也好。
如果他跟她在一起的话，肯定会被她连累的。他只是个人类。
而她生活的世界，科学不能解决一切。
她更加不能容忍再失去他，所以她会保护他的的，无论怎么样。
她做错了，她可以改。
她得治好他，然后，再也不让人伤害他。她要去找路西法，灵魂这种东西，她最不需要了。
她果然最讨厌这个没有半点长处的世界了。
——
托尼斯塔克在最后将绷带做最后收尾的时候，注意到余光中柯莱亚有些泛红的眼眶，他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最后在她的手背上用绷带打了一个蝴蝶结。
柯莱亚注意到了这个蝴蝶结，她抬眼的时候发现托尼斯塔克也正在看自己，那瞬间她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她假装没看见这个蝴蝶结，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托尼斯塔克暗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垂眼将药膏一类的东西放回医疗箱，把它们还到原本的地方。
走回床边的时候，柯莱亚的动作都没有改变，还保持着原本蜷缩着的样子，不过托尼斯塔克注意到，柯莱亚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身上，只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而已。
托尼斯塔克承认自己恨不得把这丫头抽一顿，可他又舍不得，因为他生气就是气这丫头不知道脑子里想了什么，跑去自残。
那么深的口子，他看着都疼，她怎么就下得去手？还有那个奇怪的符号，还有亨利米尔斯那个小鬼，他要他看着柯莱亚别乱来，结果他就眼睁睁看着她自残？还觉得她做得很正常？？
他知道她出现了问题，可却不知道是哪方面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一大一小两人四目相对，柯莱亚毫不畏惧托尼的目光，或者说看上去是无动于衷。她觉得自己可能到了另一种境界，就是脱离自己的肉体，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现在的情况。
她其实真的一点都不生气，或许有一点内疚。可是她知道她爸爸就是傻，而且蠢，而且怂，14岁还有保姆。总之就是他自己是个小孩子，她不能跟他计较。
梦里的爸爸也这么说过。
就是……忍不住有点难过而已。
所以……这一定就是为什么记录者被说冷血的原因……
“柯利？柯莱亚？嘿伙计，看着我，听得到吗？”托尼斯塔克重新在床边坐下，他叫了柯莱亚几次对方都没有回应，而且眼睛里也没有焦虑，似乎看上去在发呆，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同时心里也堵得慌，于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打了个响指。
柯莱亚的注意力被托尼斯塔克拉回现实，她有些不满，但是却不想开口说话。不知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己离托尼斯塔克很远，虽然她的确是还躺在床上，可是却很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把她困在了这具身体里，这同时也阻碍了她说话。
她努力想让她爸爸走开，别打扰她思考，她就快要找到真相了，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说话。
托尼斯塔克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不由得伸手推了推柯莱亚的肩膀。
可是指尖刚碰到柯莱亚的时候，后者突然像是触电般的弹了起来，这把托尼斯塔克吓了一跳，他双眼瞪大不可思议的看着突然面露痛苦用手遮住脸的柯莱亚。
炙热燃烧的火焰不知从哪突然出现将她吞没，剧痛从身体各处传来，甚至连灵魂都被灼烧的痛苦，让柯莱亚发出了惨叫。
“柯莱亚？！柯莱亚！！”托尼斯塔克足足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上前压住柯莱亚，同时叫着她的名字希望她醒醒。
柯莱亚虽然在床上躺着，可上半身肋骨处却怪异向上挺起，她的双手捂在脸上想要减轻头颅也被燃烧的痛苦，双腿也不停的在床上蹬着，脚趾因为疼痛而紧紧蜷缩着。
“柯莱亚！看着我！”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托尼斯塔克想要破口大骂或者怒吼出声，可是看着突然发疯的柯莱亚他却觉得被人当头棒喝，到底发生了什么？？？
托尼斯塔克内心充满了疑问和痛苦，却只能无助的喊着女儿的名字希望她清醒一点。
“告诉他！柯莱亚！不要自己承受！”爷爷霍华德斯塔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柯莱亚张大了嘴像是干渴的上岸的鱼一样，想要更多的氧气，却感觉无能为力，没半点办法减轻她承受的痛苦。
“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永远一个人憋着，就没人可以帮你！”
“火……火……”被灼烧的疼痛折磨的柯莱亚失去反抗的意志，她顺着霍华德的声音努力的，断断续续的吐出自己经历的东西。
“别……惩罚我……”眼泪顺着柯莱亚的双颊流下，从说出‘火’这个单词开始，她就失去了一切意志，她哭泣着开始请求着原谅。
可却不是对托尼斯塔克说的。
“我……我难道不是你最爱的孩子吗？”
“为什么要为了人类驱逐我！”
“它们只不过是你一时心血来潮的玩具！”
“它们一点都不完美！！”
“你骗了我！抛弃我了！！”
“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这个世界！你不要的玩具我会毁掉的！”
“疼……啊啊啊啊！！！！！”
托尼斯塔克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眼睁睁看着柯莱亚哭泣着求饶，却在最后又带上了愤怒的指责，接着又一次求饶……
她到底……
“柯莱亚！听着我不会丢弃你我发誓，你得看着我，柯莱亚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伙计嘿，你不是在什么地狱里我们在马里布，贾维斯！来点音乐！柯莱亚你听，地狱怎么可能有人工智能以及音乐？”
托尼斯塔克让贾维斯打开音乐，而贾维斯也正好打开的是柯莱亚喜欢的一个汤姆和杰瑞的愚蠢动画主题曲。
他把柯莱亚捂着脸颊的手从拿下，可见鬼的还得小心翼翼的别再次碰到她自残弄出的伤口！
他一手锁住柯莱亚想要挣扎的双手手腕，一手用力拍了拍柯莱亚的脸，在她耳边不断的叫着她的名字。
“我绝对不会骗你，也不会为了什么其他东西驱逐你，听着柯莱亚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那只是幻觉，路西法”
他想起亨利米尔斯告诉他的事，他想起基督教里的故事里确实有这么个说法，什么魔鬼路西法是上帝最爱的孩子，可因为妒忌以及不服从耶稣与他老爸开战，最后被圣火灼烧堕入地狱成为魔鬼。
托尼斯塔克本来对此是嗤之以鼻的，可此刻他竟然发现，如果柯莱亚出现幻觉，而且与此相关的话，竟然没什么说不通的。
托尼斯塔克你他妈到底做了什么啊？！如果时间能够重来的话。托尼斯塔克一边努力压制不断挣扎哭泣着的柯莱亚，一边尝试唤醒她，如果时间能重来，他绝对要把当初犯浑的自己揍醒。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站立在旁边的霍华德斯塔克，冷眼看着自家儿子托尼斯塔克自食其果，他深吸了一口气，却又长叹了一口气。
他突然有点庆幸，之前托尼没有让自己太过操心，或许只是因为他是个普通人类而已。
霍华德斯塔克来到柯莱亚身边，他伸手放在柯莱亚的前额上，再次呼唤她“柯莱亚，醒醒，那只不过是幻觉，看清楚，你面前的人是谁。”
“……爸……爸爸？”身为鬼魂的霍华德斯塔克确实更有优势，他的意念钻进了柯莱亚的大脑，将她从幻境中唤醒，柯莱亚后知后觉的，通过因为盛满眼泪而模糊的眼睛，看到了满脸焦急的托尼斯塔克。
“我…我…我以为…我…”她心虚极了想要解释什么，可是，可是她却没办法把话说出来，她想说她很内疚，她不是故意的…她知道那不是真的，可是没办法控制幻觉…就像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习惯跟人相处一样。
就算是对亨利，她也会生气的大吼。
只有卡西迪奥，只有他天使的力量能让她觉得安稳下来，这就是为什么她怎么都不能跟别人好好相处的原因。
“他的关心都是假的。”路西法出现在托尼斯塔克的身后，他的头颅还在燃烧，原本英俊的脸早已面目全非，只剩下一个永远燃烧的，通红的，像是骷髅一样的头颅，猩红的眼睛里，满是憎恨。
“感觉好些了吗？”托尼斯塔克没理会柯莱亚的道歉，他刻意略过了让她回想起不好幻觉的经历，刻意板起脸，仿佛没发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样收回压制柯莱亚的手，扶她起来。
“嗯…”柯莱亚难得乖巧的顺从，听从爷爷的话，她尝试跟托尼斯塔克豪好好相处，忽略掉旁边的路西法，靠在托尼斯塔克的怀里，低垂着头，任由对方给她顺了顺乱掉的头发。
“嗯…你介意，我是说我叫了赫本过来，你记得吗？你那个小朋友，艾里克斯的父亲。他对这方面还挺有研究的。”
“他觉得你疯了。”路西法愤怒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他狠狠将一旁的酒瓶摔到地上，玻璃瓶破碎的声音吓到了柯莱亚，她猛的抬头看过去，路西法又踹翻了一把黑色靠背椅，气呼呼坐到另一张椅子上。
托尼斯塔克顺着柯莱亚的目光看过去，没发现任何异常，他确定那里没有任何人，装着威士忌的酒瓶也完好的被放置于墙壁那边圆形玻璃桌面的中央，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是柯莱亚似乎就是因为看到什么东西收到了惊吓，托尼斯塔克心下立刻明白她是还看得见什么幻觉。
他低头，看到怀中因为出了大量汗水，而显得湿漉漉宛如一只可怜兮兮的，落水的猫咪一样的女儿，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嘿，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知道，”托尼斯塔斟酌着怎么用词，能让柯莱亚好受一点，同时接受这件事。
“他只是心理医生，你可以跟他聊聊。我知道我们俩没那么亲密，或者你也不想跟我讲些事，老实说你吓到我了。但是我们可以解决的好吗？你想解决吗？”
托尼斯塔克一直注意着怀里的柯莱亚，后者在他说完之后半晌，嘴巴才微微撅起，小幅度的点了下脑袋。
“你愿意跟我说吗？他来之前我们还有段时间。” 他再接再厉，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嗯……”出乎意料的，柯莱亚竟然同意了他的提案，她抬起胳膊用右手背擦了擦鼻子，又用力吸了吸，想把因为哭而产生的鼻涕都吸回去。
托尼斯塔克见状抬高了眉毛，那一刻他想都不想就直接扭头起身去拿纸巾。
柯莱亚用托尼斯塔克递过来的纸巾擤了鼻涕，然后又把纸巾团攥在手里，这让托尼斯塔克不得不从她手里拿过了满是鼻涕的纸巾团丢进垃圾桶，最后又重新抽了几张纸巾，一手掌控着柯莱亚的后脖子，一手拿着纸巾给她抹干净脸。
“这是个好的开头。”忙活了一晚上的霍华德斯塔克再次出声安抚柯莱亚，“就是这样，慢慢来，别着急他会听的。至于我，今晚花了太多力气，需要休息了。”他说完，不等柯莱亚回答，就直接消失了。
被托尼斯塔克看似强硬抹干净脸的柯莱亚，看着他旁边霍华德斯塔克消失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
“那、那些东西都在、在我的脑子里，我、我、我摆脱不了。”
柯莱亚中途停止了很多次，最终还是在托尼斯塔克的帮助下，费力将完整的话语表达了出来。
困扰她的，其实不只是幻觉，还有该死的，什么都记得住的大脑。
她无时无刻都觉得自己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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