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机上的时候，柯利就开始自言自语了。”
位于马里布海滩的斯塔克别墅内，坐在大厅内黑色长沙发上的亨利米尔斯，捧着手里的热可可乖巧的回答托尼斯塔克的问题。
他目光低垂，看着马克杯内褐色的液体，鼻尖萦绕着加了肉桂粉之后特有的甜味，亨利感受着这股甜味，慢慢讲述自己在飞机上看到的场景。
“后来她意识到…那不是真的。她告诉我…路西法，强行让她看到了他的过往，她说那是很漫长的人生。她说……路西法，被他爸爸用圣火烧的面目全非……”
“她说，她看到路西法的幻觉可能是后遗症。因为路西法太强大了，他的力量…影响了她，还残留在她的大脑里，她认识的天使，没有那个能力，去阻隔这个幻象。”
托尼斯塔克沉默不语的抿着运动水瓶中的绿叶素汁，多种蔬菜混和打碎而成的汁液喝起来就跟马尿一样让人作呕，可是这没什么，跟他现在遇到的问题相比的话，柯莱亚身上的问题让他心头更加苦涩。
小家伙一路上都在哭，自最开始的道歉之后，她就再也不理他了，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天知道她道的哪门子歉，不说别的，有人道完歉后会对道歉对象又露出什么不共戴天的表情吗？
别看柯莱亚让他抱着，那丫头一被放到床上二话不说就一枕头砸到自己身上，这还不算，还要瞪着那双哭红了的眼睛怒视仇敌般的看着自己。
简直不知道她是有什么毛病。
幻觉绝对不可能还让她做这么愚蠢幼稚的事情。
“其实…我觉得柯利她很内疚。”亨利悄悄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托尼斯塔克，他试探的开口，同时抿抿唇挣扎了一下后面将要说出口的话。
“说。”托尼斯塔克不想再一头雾水的面对自家脑子有病的女儿，他冷冷的吐出一个单词，让亨利不要磨蹭，把他需要知道的都说出来。
“她认识天使，可是你失踪的时候，她没要他帮忙。她知道怎么让恶魔帮助她，可是她也没有那么做。”
很好，听着男孩怀抱真诚说出的话，托尼斯塔克再一次觉得自己被耍了。同时，他还想把自家女儿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知道柯莱亚，有时候她越愧疚，越难受，就会表现得越不近人情，越伤人。”
“她总是觉得一切都是她的错。”
“为什么？”对于这种说法，托尼斯塔克觉得费解极了，可接着亨利米尔斯的回答让他觉得自己的费解是种相当多余的感觉。
“因为她有能力去改变很多东西，她是记录者，她看得到世界的真相。可她什么都不做，因为她不喜欢这些，所以去逃避。”
“好吧，所以总的来说就是她觉得自己很厉害，可以改变很多东西，还可以拯救世界，但是她不想那么做，所以她觉得什么都是她的错？”得到亨利米尔斯回答后，托尼斯塔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理所当然的往下接茬。
亨利一下子没能跟上托尼斯塔克的思路，他忍不住多眨了几下眼睛，半晌才消化掉如此精辟的总结。
他张嘴开开合合想要解释其实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但是对方说的也没错，尽管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对方。
柯莱亚的童话书还有漫画什么看得太多了。
托尼斯塔克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现在他真的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那丫头只不过是个满脑子天马行空幻想的小鬼而已，一起的源头都是那该死的床头读物，还有亨利这小鬼的童话书。
他觉得柯莱亚的幻觉，也是她幻想出来的。什么自己与别人不一样，与众不同的。
讲真的他以为那是3.4岁小鬼才会想的事，什么自己是超级英雄啊，什么自己是外星人啊，什么自己是救世主啊……
真头疼……
“斯塔克先生，这些都是真的，她是真的有幻觉。”眼看托尼斯塔克的表情，越来越有当初自己妈妈觉得自己脑子有病时露出的表情，亨利米尔斯连忙出声想要解释。
“好吧”托尼斯塔克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说，他抬眼看向亨利“告诉我，她最喜欢什么？”
“呃？史努比…”亨利被问的一愣，一只白色的卡通狗跳进了他的大脑，可接着被蓝色的小怪物给替代“哦不，她喜欢史迪奇。”
“这就对了，你猜怎么着，我承认她可能真的有幻觉，因为路西法天使恶魔这些东西，比不了什么卡通和童话在她心里的地位。”
托尼斯塔克抬着眉毛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大厅内另一侧放置着的黑色三角钢琴，很久之前的某个午后画面又跃进他的大脑，孩子天真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两个都喜欢。”
一个人要怎么面对她自己同时拥有两种不同的世界观？
托尼斯塔克忍不住思考起来，不过没有两秒钟，他就被贾维斯的声音唤回了思绪。
“先生，我建议您现在就去小姐的房间，她很不对劲。
“什么？！”
——
她会害死他，她在害死他。
她全部都搞砸了。
她就没做过好事。
将托尼斯塔克赶出房间之后，柯莱亚就在床上蜷缩了起来。她将双腿回收膝盖抵在胸口上，双手插进金色的短发中，同时她侧着头狠狠咬在自己上臂的肌肉上，努力忍耐着自己想要咆哮怒吼的欲望。
透明的眼泪不停的从她的眼眶中溢出，柯莱亚觉得无力极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难道要去让卡西迪奥治好爸爸吗？或者是找恶魔签订契约？
他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胸口会有个东西？他现在还是不是人？或者是不是生化人？他会不会突然发疯把她撕成碎成碎片或者把她吃掉？
柯莱亚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害怕极了，仿佛她爸爸下一秒就会变成什么可怕的终结者一样。在恐惧到极致的瞬间，柯莱亚又忍不住咒骂她老爸为什么不能干脆死了，这样半死不活的让她又害怕又内疚。
其实她可以去改变的…尽管不想找卡西迪奥，但是她可以去找恶魔，不过就是十年之后被地狱犬拖去地狱而已。
反正，爸爸活着比她活着要有用。
反正，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她留念的地方。
可是……可是……
她果然……什么都做不好……
柯莱亚的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呜咽声，可同时，她却发现自己的眼镜片上出现了薄薄的雾气，随之而来的凉意让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并不是由于哭泣而引起的雾气，因为在这开着暖气的房间内，连她呼出的气都和在室外一样，是可见的白雾。
在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之后，柯莱亚屏住了呼吸，半晌，她松开自己咬着的胳膊，慢慢抬起头。
极简风格的房间干净又整齐，床头柜上空空荡荡，白色墙壁上唯一的装饰品，是一个透明玻璃制的仅右下方有一个黑色圆形转扭的透明电屏。
那是智能管家贾维斯的控制面板，不仅可以跟这位极高智能的管家进行互动，它还可以将房间里的每一丝细小的声音都收录监控。
柯莱亚发现那个透明电屏上也有些结霜，这些迹象背后代表的意思让她打从心底恐惧起来。
这里有鬼！
在认知到这个事实后，几乎是立刻，柯莱亚就连滚带爬的离开自己刚才还蜷缩在上面的单人床，她摔到地上难以控制的浑身发抖。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要是她？！
柯莱亚摔到地上的时候正好头部着地，她吃痛得闷哼了一声，委屈和痛苦让她无法再压抑的大声哭出来，然而一只冰冷泛灰的手跌进了她摔掉眼镜后的视线中。
霎时间，柯莱亚大气都不敢出，只有因为那逼近的手臂而汹涌流出的眼泪代表着她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
“我就说了那小子什么都做不好。”低沉的男声嘟囔着柯莱亚的头顶响起，接着冰冷的大手就以适中的力道放到她的脑袋上，不轻不重的给她揉着刚才摔到的地方。
柯莱亚的双眼猛的瞪大，很多年前的画面纷纷涌入她的大脑，她惊恐的推开那只手臂，踉踉跄跄头也不回的直冲去房门的方向。
“柯利？”随着疑惑的询问，门锁嗒一声被反锁，柯莱亚鼻头不住的发酸，她不敢应声，不敢回头，径直又往阳台的方向跑，可却无论如何打不开这该死的落地窗，她的双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苍白的脸颊也因为用力而泛着些许红潮。
“柯利，没什么好怕的，是我。”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柯莱亚觉得自己就要害怕得尖叫出来了，可尽管张大了嘴可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让她一把抄起了旁边的黑色高背椅，砸上落地窗。
“柯莱亚！！！”就在柯莱亚从破掉的落地窗口钻到阳台爬上围栏时，房门被用力踹开，亨利米尔斯快速的冲到了阳台，用力一跃将柯莱亚扑倒在地，惯性让这两人一起在满是玻璃碎片的地上滚了两圈。
“这里有鬼！他在这里！他在这里！”原本因为恐惧而短暂失去的声音，又回到了柯莱亚身上，她在亨利米尔斯的怀里大叫着挣扎，棕色眼睛里的恐惧一览无遗。
“他在哪？”踹开房门的托尼斯塔克一进来就发现温度比别墅内其他区域要低了几度，他立刻四下环视了一圈，发现落地窗玻璃被打破后低温不要命的往屋子里钻，伴随着夜晚刮起的风声，带着海边特有的凉意。
“好吧”他忍不住嘟囔了一声，于此同时撇撇嘴，看着柯莱亚那副受惊过度又被米尔斯安慰的模样，暗自把让这两个小鬼看医生的计划列入日程。
不管怎么说，他得让他们醒醒，至于米尔斯还没找到的家人？他会找到的，然后再好好教育那种不负责任，任由儿子祸害别人闺女的父母。
“别抱着她。”在大步走到摔倒在地上的两人身边后，托尼斯塔克微微弯腰直接架着自己闺女的腋下将她带离开亨利米尔斯的怀里“伙计，你们性别可不一样。你看到什么鬼了？”联想到刚才了解到的真相，托尼斯塔克应付性的提了个问题，想知道柯莱亚这又是以为自己看到什么东西把她自己吓到了。
“……”还在瑟瑟发抖的柯莱亚没理会托尼斯塔克把她从亨利怀里架出去，重新放到地上站好的事情，因为她后知后觉的注意到那个鬼消失了。
此刻除了冬日季节正常的寒冷之外，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但是他还在这里。
明白这个事实的柯莱亚打了个冷颤，在亨利撇嘴从地上起来，又给她拿来眼镜后她迫不及待的重新戴上。
“我需要盐。”脑海里划过几种可以对付鬼魂的东西后，柯莱亚率先选择了最为有效的保护措施，来不及继续捡起对于父亲的复杂情感，恐惧驱使着她迈开步子就往记忆中位于一楼的厨房跑。
身体的动作快过脑袋，托尼斯塔克在房间门口拦住了准备跟着柯莱亚下楼的亨利米尔斯，“她要干什么？ ”他出声询问，觉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柯莱亚每一个行为背后的原因，在刚才柯莱亚砸掉窗户还似乎要跳楼之后，托尼斯塔克意识到这些事比他想象的要棘手得多。
“盐，可以抵御鬼魂，做好防护。”亨利米尔斯想也不想的回答了托尼斯塔克的疑问，可后者顿了一瞬之后，并不多言竟然直接伸手将他推到一边让开道路，自己抢先的迈步往一楼走。
“家里没盐。”快走到一楼，靠近厨房就听到里面传出的来自柜子门的声音，托尼斯塔克迈步进去之后并不意外柯莱亚竟然爬上了操作台翻找，他走到那边一把将柯莱亚抱下，摁着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老爸是吃外卖过日子的。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明天去买点。”
“那就用铁器。壁炉，我看到那边有火钳，铁器可以攻击到鬼魂，让它们消散。我们不能出去，遇鬼的时候不能坐电梯，不能靠近一切由电可以驱使的东西。如果你开车，它会控制车带你去死。”
“好吧。”托尼斯塔克看着柯莱亚那双充满焦虑情绪的眼睛，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他是说，柯莱亚还挺认真的？而且挺专业的？就是太认真了？对这种…虚假的鬼魂什么的事。
“你说过，它们是依附什么东西的，或许我们可以烧了它的尸体？或者是它依附的物品？”晚了一步来到厨房的亨利提出了另一条解决方案，但柯莱亚却在听到这样的提议时突然瞪大了眼睛。
“不行。”
“为什么？”意料之外的拒绝让亨利米尔斯不解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你说过应该让鬼魂解脱的。执念会让它们慢慢失去理智的不是吗？”他眨眨眼睛，走近柯莱亚后意识到什么于是迟疑的继续开口“你知道那个鬼魂附身的东西是什么对吗？”
“我说了不行！”
“嘿冷静点！”
柯莱亚突然挣扎出托尼斯塔克的禁锢，她转身用力推了一把亨利米尔斯，可接着托尼斯塔克立刻眼疾手快的把她拉了回来，以避免她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
“是什么东西？”柯莱亚力气没多大，亨利米尔斯连后退都没有退一步，相反在看到柯莱亚的反应后更加笃定她知道这个鬼魂附身的东西是什么。
这次被托尼斯塔克一手牢牢抓住后脖子，控制在原地不让接近亨利半步的柯莱亚，胸口开始剧烈的上下起伏，眼眶也慢慢越来越红。
“柯莱亚？他在说什么？”托尼斯塔克蹲下身子，他掌着柯莱亚后脖子的手慢慢下移，改为牵着她紧握成拳的左手，拉了拉“看着我。”托尼斯塔克让柯莱亚的注意力移到自己的身上，对于她这种总是避开自己眼睛的行为有些不满。
“你想怎么解决？告诉他们真相？”路西法的声音再次传来，柯莱亚抬起头看向传来声音的门口瞳孔猛的缩小，双唇紧紧抿在一起，然后，在对方嘲弄的表情下后退了一步。
“我可以解决这个。”柯莱亚咬着字音开口。
“杀了他吗？烧了他的东西？还是挖出他的遗体？你知道你不这么做失去理智的鬼魂会怎么做？你知道那个愚蠢的猎人鲍比的下场吗？还是你害怕他会去地狱？”路西法一边说一边靠近了柯莱亚，他将双手搭在离柯莱亚不远处的亨利的肩膀上，然后微微向前俯身，越过亨利冲柯莱亚勾起了恶意的笑容。
“你只是自私而已，不敢承认吗？”
“即使你可能害你的父亲，害死你这个小男朋友？”
“你想要他留下对吗？”
“闭嘴！！”每一句话，路西法的每一句话都正中柯莱亚的要害，她低吼看起来，双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
她可以解决，她必须解决！
“柯莱亚？！”托尼斯塔克惊疑不定的看着柯莱亚微微颤抖的身体，她立刻回神，看着托尼斯塔克“我、我、我可、可、可……”柯莱亚越说越急，越急她越无法表达自己，突然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猛的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于是下意识的重复念叨着可以的字样，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只能用空着的手不停的着急拍着托尼斯塔克的肩膀，双脚也开始小幅度不断跳起来。
看着柯莱亚因为无法说出后面的话语而着急不停的拍自己肩膀的托尼斯塔克，一颗心越来越沉，因为自己发现的东西。
［斯、斯、斯塔克先生……］他也是个慈善家，曾去过抑郁症儿童福利院，参加过活动。
尽管是商业目的去的，但是他见识到了那些有问题的孩子是怎么表现的。
几天来的相处，一些蛛丝马迹都将柯莱亚的行为和那些孩子的样子重合。
托尼斯塔克此刻意识到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柯莱亚急切的却又没有什么力道的手还在他的肩膀处拍着，她重复着相同的单词，最后托尼斯塔克不得不将她的手拉下阻止她“停下，你想说什么？吸口气，慢点来。”
大脑空白的柯莱亚依言深吸了一大口气，然后她尝试让自己慢慢安静下来，等回过神看到面前托尼斯塔克尽管抬高着双眉，却弧度微微往下的模样，她知道自己又搞砸了。
柯莱亚又一次吸了口气，然后她慢慢回头，果然看到亨利和托尼斯塔克相同的表情，尽管对比之下，他是不知所措，而托尼斯塔克却是复杂和隐藏较深的难过。
她张张嘴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可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抿抿唇挣脱开托尼斯塔克牵着自己的手，扭头就往外走。
“跟上她，别让她乱来。”托尼斯塔克还蹲在原地没有起身，他立刻冲亨利示意了一下，让这孩子去看着柯莱亚，后者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柯莱亚目前的状态确实很奇怪，于是立刻回身追上柯莱亚。
在两个孩子都离开厨房之后，托尼斯塔克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然后吸了下鼻子抬头看着算得上一片狼藉的厨房沉默半晌。
“赫本，是我。你需要来我家，立刻。”托尼斯塔克站起身后，就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他熟练的摁下一串数字后等待着那头的接听，最终在电话接通后，一边撑着黑色大理石的台面，一边说出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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