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件好事。
这难道不该是件好事吗?
天国的神兽和地狱的恶鬼之间那纠缠不休的怨恨终于消失,又怎么会不是件好事呢?
老实巴交的好下属桃太郎,在一开始的震惊后,觉得自己的心情五味陈杂,听听白泽大人的话吧,他正为过去自己所做的事道歉,这个沉溺酒色的上司终于理解了自己曾经的行为有多荒唐,多无理,他终于——好像成了桃太郎所想象的那种神明。
温和的,慈爱的,也距离人最遥远的。
这么想桃太郎又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何涌起点难过的情绪,莫名其妙,过去的日子里他曾无数次的向他人吐槽过白泽的不靠谱,有哪位上司会喝酒喝到胃溃疡,得他去帮忙熬黄连汤,有哪位上司会醉死在花街,还得他去费劲背回来,又是哪位上司,抠门的在时薪问题上斤斤计较,他时常会觉得自己并非白泽的学徒,而是白泽的保姆。
可如今的白泽好像不需要保姆了。
呸,桃太郎心里暗骂自己,照顾老头子神明照顾太多了脑子果然坏了,这个样子的白泽可比过去的白泽看起来顺眼的多,不会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也不会和鬼灯大人吵架波及到自己,最近也没再去骚扰女孩子们,过去那个白泽总是色令智昏,实在是让人有些看不起,如今没了这样那样的问题,白泽大人,白泽神明,想必一定会是一位无瑕的,完美的神。
明明是好事来着。
明明是好事来着,地狱的辅佐官想。
啊,这位色令智昏的神兽终于不会无端的怨恨自己了,何等的好事,最好也不用在花街看到他,免得他又看着这该下地狱的神手痒,去酒馆喝酒的时候也不会坏心情,忍耐这只神兽看不起不能吃辣党的冷嘲热讽,总之,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白泽离去的时间虽然不多,也足够地狱的鬼神习惯生活里没有神明的日子,叛逃的亡灵那么多,每一个收拾起来也可比白豚来的痛快,最重要的事,灯这小子不是还要缠着这白豚学中医药相关的知识吗?现在的模样,看起来难道不比过去好吗?
所以说是好事啊。
这样的好事并没有让鬼神的心情愉悦几分,他沉着脸接受了来自天国神兽的歉意,却已经不想在这块充斥着阳光花香的地方多待几秒。
他无端的怀念起地狱里亡灵惨嚎的音乐,和弥漫在鼻尖的血与硫磺的气息,这些都是让他觉得熟悉的事物,与此地完全不同。
可灯这孩子还待在这,白泽大概是因为得到谅解松了口气,他蹲下身来,对视着那孩子的眼睛,说:
“虽然我不介意,但是我并不能教你。”
“诶!为什么?!”
“因为我还得出去啊,我也就在极乐满月停留这几天了,我可还有许多事要去做,稍微不能在这里多待~”
孩子的眼睛一下子失去了光彩,可白泽还是笑着:
“所以呀,你要是真想学点什么,就趁着我还在的时候,来问我吧,其他的时候,你就只能拜托桃子君喽!”
“那,我还可以呆在极乐满月?”
白泽撇了一眼沉着脸的鬼,嘻嘻笑起来:
“只要你爹他同意~”
让鬼灯同意实在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可至少有个盼头,说真的灯觉得这次他老爸没对白泽大人说什么,绝对不允许他来学药已经是万幸的事,回家以后,多跟妈妈撒撒娇,说不定就能成呢!
他想的美滋滋,走的时候也忍不住耷拉下眉毛,比起地狱的硫磺空气,他怎么嗅还是觉得天国的花香好闻,何况极乐满月被桃林包着,即便是白泽没回来的时候,桃太郎偶尔也会给予他半个桃子,又大又甜,如此美丽美好的地方,他却不能一直呆在这。
地狱才是他的家。
白泽把这俩个人送到了门口,挥手道别,转过头就看见桃太郎一脸苦苦的模样,唉声叹气,实在不像话,
“怎么了怎么了?桃子君你就这么不想让辅佐官离开?”
“不是,我……”
桃太郎说不出口,他能说因为不和鬼灯大人吵架的白泽大人实在是太陌生了吗?他说不出来,他也不知道怎么说,老实巴交的男人只好把自己一汪心绪憋着心里头,却不知道自己已是满脸愁绪。
桃子君是个很好懂的人,白泽晓得这件事。
于是他看着那张愁脸,实在忍不住笑起来,笑的满脸愁的桃太郎也觉得不对劲,他扭过头去看自己的上司,就瞅见白泽一边笑,一边努力压着笑意,对他道:
“你要是觉得闲,就去给我煮碗黄连汤。”
“哈?”
“今天我要去和麒麟他们不醉不归!”
“哈你胃溃疡好了吗?”
“嘿嘿,桃太郎真体贴,放心放心,死不了,我可是神兽!”
“你上次疼到撞墙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本能对自己上司发出吐槽,和上次白泽撞墙时说的一模一样,然后桃太郎才反应过来,他看着白泽那张笑眯眯的脸,忽然就觉得,这个好酒的男人怎么就总是死性不改?!
但他不觉得心累,他甚至难免腾升出一丁点太好了的情绪,隐秘而细微,让他去厨房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原本神与他之间无形的隔膜,也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消失殆尽。
“要熬的浓一点,”白泽也没忘记嘱咐,“我这次想试试把二锅头和伏加特一起喝的滋味哦~”
“你怎么就不怕胃穿孔啊!”
厨房里传来了大喊声,叮叮咚咚的寻锅倒碗的声音,白泽一点也不怕桃太郎不会煮黄连汤,他是个老好人,可爱的紧,叫神兽也难免会升腾几分逗乐的心思,何况他说的又不是假,他这次还真想尝试下外国酒和二锅头放一起的滋味。
他哼起曲子,老样子难听,正打算去给麒麟凤凰打个电话,说下等会聚餐的事,就又来了个人敲门。
不是小中,也不是地狱的辅佐官,人进了屋,白泽才看到是个送快递的,带着几个好大的包裹,放在地上是咚了一声,震了三震。
他满头问号的签了字,就坐在地上拆包裹,拆了满地的泡沫和纸板,桃太郎出来时都被极乐满月里的场景吓了一条,他望向白泽,却见白泽看着张纸,弯起了唇。
是一封信,一封,兔子寄过来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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