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穗穗被赵胤从崇文殿抱到了承恩殿,沿着抄手游廊一路没停,沿途碰上几个巡夜的侍卫,全都规整的站到一边,低头看地。
承恩殿打扫的宫女哪见过这种阵仗,当即红着脸纷纷去准备二人就寝一事。
将将走到承恩殿门口,赵胤已经有些气息不稳,他脸上出了细汗,沈穗穗两只手交叠,乖巧的放在自己胸口,抬眼,便见一粒豆大的汗珠摇摇欲坠。
她伸出手,用帕子替他擦去那汗水,“别滴到我身上。”
赵胤飞了一记白眼,终于把她扔到塌上。
一人气喘吁吁,仍旧嚣张跋扈,一人面露好奇,颇感兴趣的四处观看。
“帮太子妃换了衣服,沐浴焚香。”
他摆摆手,几个宫女鱼贯而入,隔着那道屏风,沈穗穗看见袅袅烟雾,徐徐升起,她愕然。
“赵胤,你要做什么?”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笑道,“自然是要同你一起睡觉。”
“我不想睡觉,不困。不如我们一会儿玩个游戏,上次你在清秋殿,可是输了好几次。”
想起那糟事,赵胤便觉得脸上无光,神色不虞。
“小傻子,母后让你搬到承恩殿,可不就是为了让你跟我睡觉?想什么呢,累了一天,我才不要玩那种幼稚的把戏。”
说着,便兀自去了另一侧的房间,他的浴盆,里头加了舒筋活血的药草,周边无一人服侍,那几个宫女老实的站在门外,听得见里头哗哗的水声,却也能想到赵胤那一身的精健肌肉。
沈穗穗的头发擦了桂花油,水气未干,湿哒哒的披在脑后。承恩殿的宫女对她很是客气,殿内似乎早就备了可供她换洗的衣物,便是晚娘,也没跟过来。
月白色的单薄中衣,金线做边,胸口绣了一朵海棠花,俏丽多姿。殿内的地龙烧的极旺,噼里啪啦的焦灼,让沈穗穗的小脸泛起红晕。
她握着腰间的带子,正在琢磨该如何躲避这一夜的厮混。
赵胤年轻力壮,东宫总共就一个太子妃,两个良娣,一个奉仪,相比于其他郡王,赵胤还不算荒/淫无度。
可在沈穗穗看来,赵胤大概真的有病。正如赵恒所说,他有隐疾,疾为不举。故而没有多余心思,更不会广纳美人。
想到这里,她反而稍稍安了心,回头,险些撞进那人怀里。
赵胤走路不声不响,就连他何时等在旁边,沈穗穗都一无所知,心里头怦怦乱跳,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他拽着沈穗穗的手,顺理成章拉上大床,有宫女替他们落下帷帐,只有他们两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沈穗穗把赵胤看的有些发毛,他恶狠狠地盯着她。
“小傻子,你怕我?”
一股异香传来,赵胤忍不住凑过去,一边摸着她的头发,一边慢慢卷成茧丝,又缓缓松开,弹跳在半空中的头发,就像此刻躲躲藏藏的沈穗穗,欲说还休。
沈穗穗的小脸愈发红润,冒着热气一般,蒸的她浑身难受。
“赵胤,我看着你,就想起沈良娣。她今日昏倒了,若不是母后强求,我也不做这拆人姻缘的坏事。
赵胤,你可偷偷过去,我发誓不会告诉母后。你与沈良娣是情真意切,我常听晚娘说,话本子里就常有你跟沈良娣这样的才子佳人。”
赵胤脸色忽然变了,一双眼睛泛着冷光,他刮了下沈穗穗的鼻子,而后淡漠的嘲笑。
“罢了,就不吓你了,穿上外衣,省得在承恩殿染了风寒,回头母后还要怪罪于我。”
他看了一眼沈穗穗那件月白中衣,脑子里想的却都是些混账事迹。他甚至想扑过去,三两下扒开那层浅薄的衣裳,细嚼慢咽,感受她娇嫩的芬芳。
赵胤的喉咙上下滚动了几次,他穿上靴子,将案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沈穗穗双手拢着外衣,提防贼一样提防着他的一举一动。
“过来。”
赵胤面前放了一张花梨木书案,宽大敞亮。案上累了不少宣纸字帖,两排笔架,倒挂了如竹林般苍翠密集的毛笔,粗细各异。乌木雕百宝笔筒中,横七竖八放了几只圆肚兼毫,色泽形态都属极品上层。
左手边摆了一个汝窑青色花囊,双耳做的精致独特,面上纹路如同青丝漫布,敞开的瓶口空空如也,倒是浪费了这宝贝器件。
右手边放了一个砚台,水青色样式,看似坚硬,质地陈厚,墨锭处于其中,浸了水,滋润的极为妥帖。
他看着沈穗穗,那人亦步亦趋,赵胤性子急,看不过她慢悠悠的步伐,索性一把扯了过去,护在前怀。
呵出的热气绕在沈穗穗耳边,又痒又湿,她微微偏头,身子忍不住跟着挪动,赵胤夹得更牢,且出声恐吓。
“别动,再动我咬你耳朵。”
真是个疯子,沈穗穗有些惊慌。
他从笔架上取下一支毛笔,捏着笔肚揉了揉,姿态怪异,“这是羊毫,多写楷书,你为女儿家,今日我便教你握笔习字。”
沈穗穗的掌心被塞进去那支笔,突如其来的感觉让她脑中闪现出零碎画面,她似乎觉得,今日这场景似乎曾经在某时某刻发生过。
她扭头,对上赵胤调侃的眼睛,那人吹了口气,“别看我,看笔,对,指实,掌虚,腕竖,肘平,来,我们慢慢写一个沈,哎,你怎么这么笨啊。”
沈穗穗慌神,沈字最后一笔收尾极差,墨浓晕染,坏了整个字的气势。
她趁赵胤不注意,连忙从他怀里钻了出去,从砚台上取了墨锭,若无其事说道。
“赵胤,我帮你研墨,你写便好了,我笨拙,自是学不会,写不来的。”
她的声音带了撒娇的语气,眉头略皱,秀气的鼻尖似乎被赵胤抱得热出了细汗,薄薄的一层,又香又好看。
“洮河砚,温润如玉,发墨极佳,乃砚中极品。吾儿善用此砚,砚如其人,心思坚定,磐石不移......”
沈穗穗脑中有个人不停的念叨,她闭上眼睛,睁开眼睛,赵胤写的意气风发,可那句话仍旧盘旋回响,她捂住脑袋,越是着急,便越发找不到眉目。
那声音苍劲有力,和善慈祥,她觉得熟悉,却记不起到底是谁。
“小傻子,看我写的楷书,如何?沈穗穗,这三个字,便是你的名字。”
赵胤拉着她的手,按在宣纸上,墨锭倾斜,砚台溅出来浓墨,赵胤不由得皱了眉头,索性把毛笔放在笔架山上,扯着她,大手包小手,握住墨锭。
“你连磨墨都不会,可不就是小傻子。手不要斜,我习字,墨自然要浓重一些,你均匀的碾磨,下墨之后,墨色外深内浅。
知道这是什么砚吗,这叫歙砚。
歙砚青碧如云,击之可闻金石之音,峰峦叠翠,湿润光滑。此砚虽然坚硬,触手如同摸在肌肤之上,莹润细滑,流连忘返。”
他的手渐渐从沈穗穗的手背,撸起那层薄薄的中衣,摸上白皙的腕子,反复纠缠,他闭了眼睛,仿佛沉浸于歙砚的美妙,又似故意调戏沈穗穗的无知。
直到那人慌乱的提着裙子跑回床上,赵胤如梦初醒。
转头,沈穗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脑袋朝向里头,跟吐丝的春蚕一样,周边不留丝毫缝隙。
赵胤抬起手,举在眼前,末了,竟然勾了勾唇,自顾自的嗤笑起来。
这动静吓得沈穗穗更是不敢乱动,她又压了压被子,温声细语。
“赵胤,我睡了,你去塌上,我睡觉不老实,会踹到你的。”
真是个可爱至极的小傻子,赵胤走到她跟前,猛地扑过去,吓得那人哆嗦了一阵子,连眼睛都没敢睁开。
如愿得逞,赵胤拂了拂衣袖,直起身子,爽朗笑道。
“我去崇文殿找陈伯玉了,对你可是丝毫兴趣都提不起来。我可告诉你,若是旁人问起,只管说你我同床,莫要编排其他借口,听到了没。”
沈穗穗连忙点头,那人猝不及防又低了下去,一口啄在那只圆润的耳垂上,一股暖流从头顶涌到四肢百骸,沈穗穗缩着身子,总算把赵胤盼走了。
崇文殿的门窗已关,陈伯玉靠在床头,一本书册正端放在欹案上,想是十分劳累,那双眼睛泛了红。
他起身,收了书册,刚要躺下,便听见门吱呀一声,一阵冷风袭来,只着中衣的陈伯玉,硬生生打了个喷嚏。
赵胤大步跨进去,“今夜你我同宿。”
陈伯玉不解,“殿下,你与太子妃,何不解释清楚,她虽单纯,却不痴傻,自然明白谁对她好,谁有心害她。
你做了这许多的事,到头来,她还防着你,日后可是难辩。”
赵胤毫不在意,他盘坐在毡案前,陈伯玉跟着过去,点了蜡烛,瞬间亮堂了不少。
“今日之事,你不觉得蹊跷?许太医也就罢了,我提前与他说过详情,自然不会殃及晚娘,那药也是晨起之时,替她诊脉伺机更换的。
可是,香露房中为何会搜出药粉?难道除了我们,还有旁人暗中相助?”
赵胤捏着那只青瓷杯盏,心里疑虑重重。
“豫王?”
“不可能,近日他都没有进宫,不知疯去了哪里。
还有一事蹊跷,若沈心怜想要嫁祸清秋殿,又怎么会给穗穗下毒?伯玉,你可有什么思绪?”
两人对视了一眼,殿内不如承恩殿暖和,赵胤抖了一下,觉得鼻子酸涩,恐是要染风寒。
“殿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不如静观其变。
太子妃性情醇和,又不易与人结仇,从前只消安排好内帷的事务,倒也没有大碍。如今看来,恐怕还需多加小心防备。”
陈伯玉跟赵胤一起长大,做了他多年的太子伴读,性情极为缓和,与赵胤倒也能相得益彰,相辅相成。
“罢了,现下清秋殿的内贼除了个干净,沈心怜一时半会也顾不上加害与她。杜青青和胡映雪,虽无举动,却也不得不防。
过几日,便是上元节,普天同庆。外来使团入京,父皇指派我去接见,伯玉,届时你与太傅,还需多加操劳。”
赵胤一饮而尽,陈伯玉神色如常,清雅别致。
“微臣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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