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公公见着门关上,脸上挤出渗人的冷笑,拉长了嗓子训导府中人:“可看着点,吃里扒外就是这个下场!”
“是是是。”
“记住了。”
“章总管说得对。”
“哼,记得了就好。看门的好好看着,其他人跟咱家打扫正院去。”章公公哼了一声,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往正院去,留下看门的人议论纷纷。
王爷休夫,那可是府里天大的事了。
不少婆子丫鬟还踩着东西,越过墙头去看张季的背影,像看热闹似的。
————
摄政王府单独占了一条街,这条街挺长。
等张季走过摄政王府占据的东正街,再过了一个弯,他就听到“蹭”的一声擦耳而过。
与此同时一道亮光自他面前闪过,低头一瞧,他脖子上多了一把铮亮的刀,张季惊慌地道:“你们是什么人!”
“堵住他的嘴。”
一个轻飘飘的声音落下。
话音刚落,便有人立马用布巾捂牢了张季的嘴,显得因为惊恐睁大眼睛的张季更为惊失措慌。
张季无措中貌似不经意地扫了一下四周,把周边情况收尽眼底。
举刀的一个,堵嘴的一个,远处一个望风的,算上说话那人四人。
小皇帝倒是看得起手无缚鸡之力的李秋生,张季心里腹诽了一句,身体却不断挣扎着,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话,演足了惊慌失措会有的模样。
“你……知道……我是……”
“我们是你得罪不起的人。”
那轻飘飘的声音再度响起,蒙着面的男人扫了眼张季,手上做了个动作,立马那举刀的汉子对着张季脖颈就是一下用力,将张季砸晕过去。
“照主子说的,送去倚翠楼。”
“哈哈,将这李秋生送去倚翠楼,哪怕就是弃妃,想来也够那位丢面子了吧!”
在墙根遮掩下,头一个对张季亮刀的人男人性急地说着,目光赤|裸,看向摄政王府神情很是得意。
管他再威风的摄政王,当初再厉害的战神,现在还不是得乖乖受着他们主子的摆弄!
“嗤,谁让那位是个正人君子,吃里扒外还只是休了,杀了可没有这么多事可以让我们折腾的。”领头的人也笑了,觉得摄政王姬渝妇人之仁。
扛着张季的男人却是盯着地面,愣呆呆的一语惊人。
“千户大人,你的令牌掉了。”
被叫做千户的男人往地上一看,自己出自宫中的令牌果真掉出来了。
刚刚也算得上一片混乱,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那千户捡起令牌嘀咕了句:“这人应该没看到吧?”
主子交代他们别泄露身份,可不是让他们明着来折腾人的。
“应该……没看到吧,看他那刚刚一副怂货的样,吓都吓死了,哪还记得往地上看!”扛着张季的汉子咧着嘴一笑,说得信誓旦旦。
几人想想也是,没接着耽搁,直接打没人的巷子穿梭而过把昏迷的人送进倚翠楼去。
————
摄政王府正院。
太阳落了山,天色开始发暗,初春的凉意从四面八方袭来。
章方身边带着的小太监笑着提醒:“干爹,这点儿王爷得吃饭了,您看是不是去看着。”
说着,小太监擦擦胳膊上冷出来的鸡皮疙瘩:“儿子觉得这天儿有点凉了,正好您也去添件衣裳暖和暖和,这边儿子看着您放心。”
章方听了干儿子的贴心话,面上笑意真切一点:“那行吧,这儿——”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了。
“总管,树底下埋着东西!”是穿着粗衣的林婆子在树底下叫唤。
林婆子是负责拔草的,忙活好半响转到这树下,弯着腰拔草时发现土块有些松,颜色也比较新,手里的小锄头往下掘了两下,于是发现了异样。
“什么东西?挖出来瞧瞧。”章方从屋檐下走了出来,带着人凑到树下。
林婆子挖出木盒,然后将木盒讨好地递给小太监。
小太监取出木盒里面纸条看了几个字便觉得不对,东西不是他该看的:“这……,干爹,您瞧瞧!”
章方接过一看,面色便是一沉,他把几张纸揣进袖子里,看小太监一眼道:“这儿你盯着,让他们老实干活,再过两刻钟放他们去填肚子。”交代完事,章方转身就往外院去。
挖到东西的林婆子看着总管章方转身就走,急了,抓住小太监问:“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啊?我这怎么办?”也不赏我点东西……
小太监不耐烦地丢出一块碎银子,摆摆手:“别多问,干活去。”
————
“王爷,正院里挖出个盒子,老奴瞧着有些不对。”章芳恭敬地道。
在章方对面是张金丝楠木雕花大床,床侧浮雕的龙活灵活现,床上银色暗纹锦锻铺开,华光内敛,贵气流露。
姬渝一双黑亮如剑的眸子落在章方身上,浑身气息冷冽,待得听清“正院”二字后,蹙紧了眉头。
姬渝年二十八,年幼时只是慧敏皇后为了争宠彰显善心,在宫里养的皇子。等到他十六岁,慧敏皇后亲生的太子,也就是先帝登基,他被封了个闲散王爷,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本以为一辈子就那样,却不想姬渝十八岁时先帝驾崩,太子方才八岁,年幼无知,先皇无奈只能立了这名义上最熟的弟弟做摄政王。
先帝驾崩后那年的冬季,外族趁机而入攻打边疆,当时民心不稳,姬渝披挂着帅旗而出,夺回边境十城,大胜而归,自此有了战神的美称。
出身皇族,又掌过权领过兵,姬渝身上气势不可谓不盛,便是只着黑色中衣躺在被褥中,周身也尽是不可侵犯的威势。
“盒子?里面是什么?”姬渝忽然开口道。
章方摸不准姬渝的心思,但他看着摄政王长大,最是忠心不过。
想着李秋生对主子的背叛,章方就心里难受,心疼得刀割一样。他想着把证据送上去,也好叫自家和善的王爷知道李秋生不可饶恕,就不该放过那种无耻之人!
章方向前一步,把装着纸条的木盒举起,恨铁不成钢地道:“王爷,是什么您看了便知道了。您还好心还把人放出去,按老奴看,打死最好!”
姬渝听着章方放狠话,眼底却是闪过一丝笑意,来自身边老人的关切让姬渝心里舒畅,就连本不想接的东西也接到了手上。
说起李秋生,姬渝和对方初识在山中,少年天真淳朴,又对他有救命之恩,让他心存感激。
两人认识时,小皇帝和太后第一次对他明着动手,打了他个猝不及防,是李秋生救了他。
那之后他手下人严防紧守,作夜方才是他第二次中招。可没想让他受伤的罪魁祸首——居然是他第一次受伤时的救命恩人!救他之人又伤他,何等讽刺!
既然要害他,那当初还救什么!
姬渝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顿时有些后悔自己没下狠手。转念一想长久之计,才又安抚住自己的思绪。
他这回放李秋生出去,一半是一刀两断,一半是放饵出去钓鱼。
姬渝无所谓地扫了眼纸条,前面和他想的一样,都是他府中的重要消息。
“江南总兵之侄闫敏学,领东宫千户……”
姬渝随意扫过的目光顿住,在名字和官位上扫过。
错了!这个闫敏学是保皇党,他查过。
姬渝的目光正经起来,一个个人名在他脑中串连在一起,这纸上信息赫然避开了他埋藏最深的人手,转而将目标移花接木到许多隐秘的保皇党力量上!
真假难辨,真假融合在一起更是让人难以区分。
姬渝看着心念一动,吩咐道:“唤常师爷来。”
章方有些懵,怎么还叫上师爷了?不过他反应快,立马让人唤了常师爷过来。
穿着儒生长袍的常师爷一进门,姬渝让人坐了,而后把纸条递过去。
常师爷看完纸条上的字眼,面带喜色一拍大腿:“王爷,这上面写的,倒是个好主意!若是让那边真信了,动手,必然是那边伤;不动嘛,正好保全我们的人!”
“他名正,委屈大家伙了。”姬渝叹了口气。摄政王看着风光,到底受人辖制。如今太后和小皇帝咄咄逼人,手段狠辣,让姬渝不得不进。
“王爷言重了,我等受王爷看重,何来委屈?”常师爷小捧了一句,目光又转到纸条上,“不知道这是哪位的安排?是个妙人啊!”
“正是……前王妃,李秋生。”
“那姓李的?可这……这上面是错的啊,昨夜之事,说明他知道的东西绝对不会这般真假混杂啊?”常师爷吃惊不已,胡子都差点飞了出去。
姬渝抿着唇,这才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昨夜里他去一处暗营查看,半路遇袭,后从密道连躲三处,处处都被追击到,最后身边人手折损过半,自己肩膀也是被砍中两刀,说不得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从昨夜之事,便可知道小皇帝的人对他手里信息知道得多又准确,且自己身边铁捅般的防护中只查出来李秋生一个内应,这样看李秋生的信息应该极是准确才是!
所以李秋生得到了错的信息不可能,那么对方是为什么弄了错的出来?
一个念头从心底一闪而过,姬渝自嘲地想:疯了,李秋生怎么会向着自己,自己这是记吃不记打吗?
那李秋生是太后的亲生子,卖了自己,出府之后早不知道到哪快活去了。
想了想,姬渝干脆招了跟着李秋生的暗卫来问。
“李秋生现在在何处?”姬渝飘着一身冷气发问,心里闪过皇宫和几处太后私宅所在巷弄名,给出了预备回答。
跪下的年轻暗卫憨厚的脸抬了又埋下去,埋下去又抬上来一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忐忑。
姬渝没得到回答,英武面孔浮现一层薄怒:“没听到?”
暗卫被吓得一缩脖子,心道一句横竖都是死,低着脑袋像只鹌鹑,结结巴巴禀告:“王妃、不……,那李秋生在……在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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