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第八章

    那女子头破血流，尚有余息，扑倒在台阶下挣扎。御前侍卫与大力太监怕有诈，不敢即刻上前。三毛子吓得腿直打颤，看康熙出轿，急忙拦着，“主子爷，外头不干净，您可千万别出来。”

    康熙冷笑，“朕乃天子，天命所归，还怕一个女子？”

    李安安听了，躲在皇后身后撇嘴，啥玩意儿，不害怕您老儿刚别晃轿子呀！

    再看康熙，三毛子一步不离护着，竟然也走到那女子跟前。正巧那女子翻过身来，满脸鲜血，面目狰狞。康熙心中害怕，当着众人的面，不敢表现出来，只得硬着头皮挺着。三毛子颤着声问：“这，这谁？”

    一旁大力太监道：“此女乃是翊坤宫大宫女兰香。”

    刚才宫里闯出人来，敬嫔就心里直跳，远看似兰香，不敢又不愿意认。听大力太监说完，心知事情瞒不得了，又急又怕，双腿一软，捂着胸口就往地上坠。李安安扶着敬嫔直喊，荷香在一旁护着，葱香一把抓住崔柱儿，“快，太医！”

    崔柱儿不敢怠慢，赶紧叫来几个小太监护着敬嫔，这边托付王贺帮衬着，那边就带着两个小太监蹿了出去。皇后看身前身后忙成一团，不得已，忍住害怕恶心上前请示康熙：“敬嫔刚诊出身孕，万万不敢有所闪失。如今翊坤宫怕是要收拾收拾，暂时住不得人了。不如，让敬嫔妹妹先挪到前头永寿宫去？”

    康熙虽然年轻，妃子却已经数十个，哪里记得清永寿宫住的是谁，好在宫位主的宫院他还记得，永寿宫内没有宫位主，敬嫔挪过去却也合适。便点头道：“如此辛劳皇后了。”说完，还要强撑着去看兰香。

    皇后眼见兰香出气多进气少，心知她活不成了，不愿康熙费神，便又劝道：“此事涉及后宫，也怪臣妾一时疏忽。便交给臣妾和贵妃处置吧。如今前朝事忙，偏偏让万岁爷分神，是臣妾的错。您且回乾清宫处理朝务，这边交给臣妾和贵妃等就是。”

    康熙只看兰香一眼，就不愿再看血糊糊场面，闻言正好下了台阶，“也罢，皇后受累了。朕留几个御前侍卫给你。你也多加保重。”

    皇后敛衽应了。三毛子见状，赶紧护送着康熙坐回轿子，一堆御前侍卫护送着，飞奔而去。皇后带人恭送康熙离开，有条不紊吩咐下去：李安安带人送敬嫔去永寿宫暂住，两名当值太医随即跟去保胎。着大力太监查看兰香情况，见还有气，抬回翊坤宫倒座里，叫个太医来看。慎刑司派两个嬷嬷来，若是兰香救回来了，随即审问，不可拖延。又吩咐人去请贵妃、惠嫔和荣嫔一同处置，想想宜嫔近日颇得圣宠，又是个爽快性子，也吩咐人去延禧宫叫宜嫔前来。不是皇后愿意撒手宫务，而是这事儿参与的人多了，坤宁宫才能少引人注目。更何况，皇后今日也渐渐想明白了，李安安劝的对，宫务算什么，管与不管，管多管少，自己都是皇后。与其劳心劳力，不如让这些能干的嫔妃各展所长，省得她们天天闲来无事，惦记那些不该惦记的。

    李安安领命，陪着敬嫔到永寿宫休息。皇后回坤宁宫坐镇，不一会儿，贵妃、惠嫔、荣嫔都来了。皇后命坤宁宫总管太监得福将今日事说了，又有桂枝来报，说兰香救活了。只是如今太过虚弱，尚不能问话。

    皇后扶额叹息，吩咐好生看管。桂枝下去办理不提。佟贵妃不无担忧问道：“敬嫔妹妹也是的，刚刚有了身孕，翊坤宫就出了这么许多事来。这个孩子还未出生，就叫人心疼呢。”

    惠嫔、荣嫔都不言语，都是当娘的人，上头又有太子立着，何必跟个没出世的孩子过不去。宜嫔撇嘴，摸了摸肚子，也不说话，不是她说，实在是看不上贵妃那股子暴发户的模样。不就仗着家里出了个圣母皇太后么，得意什么啊。整日里摆出一副满洲镶黄旗贵女的样子，谁还不知道她家祖上是汉人来着？瞧人家敬嫔、安嫔，同样是汉军旗，多安分。就是端嫔，实实在在的汉家女儿，也没这位成日里矫情。背地里还说什么满洲贵女就得有满洲贵女的样子，教训张庶妃别抱着皇三女娇惯，把个好好的贵女养成南蛮子似的。呸，如今是满人天下不错，可也不看看治国能离得了汉人？上至圣上太皇太后，下至前朝满蒙官员，谁家成日里把汉人就低人一等这话挂在嘴边儿了？踩着自己的祖宗血统往上爬，一股子暴发户小家子气，还装什么满洲贵女，装，装什么装！

    宜嫔脸上挂着笑，心里狠骂佟贵妃。皇后则压根儿不想搭理佟贵妃，奈何佟贵妃自小常养在宫中，后宫生活习惯的很，抖了抖帕子，接着自顾自说话，“听到皇后传唤，说是翊坤宫出事儿，臣妾就派人出宫去问了。主子娘娘既然叫臣妾协理宫务，臣妾就不能敷衍了事。臣妾是个急性子，与其在这儿等那半死不活的宫女交代，还不如叫人从她根儿上查清了。想必，过会儿就有信儿了。”

    皇后垂眸，宜嫔实在忍不住了，笑着说道：“还是贵主儿想的周到，惠嫔姐姐和荣嫔姐姐刚才来的路上，还和嫔妾商量，要不要请了坤宁宫腰牌，叫人出宫去问呢。不成想，贵主儿早就派人出去了。整好，省得咱们费心了。”

    惠嫔、荣嫔与宜嫔对视一眼，笑而不语。皇后淡笑，“你们三个做得不错。”转而对佟贵妃道，“你也辛苦了。”

    佟贵妃讪笑一声，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外头小太监进来禀报，说敬嫔身边崔柱儿来给主子娘娘回话。皇后点头，命传进来。崔柱儿低头恭谨进来，离皇后宝座五尺处磕头请安。皇后命他起来，问敬嫔情况。

    崔柱儿恭敬回道：“回主子娘娘话，方才刘太医、方太医给敬嫔小主请过脉了，说小主昨日就没歇好，今日更是受了惊吓，需要静养。万不可再惊动了。皇嗣还好。太医们商量了方子，奴才来的时候，正熬药呢。”

    皇后点头，又问安嫔。崔柱儿说道：“回主子娘娘话，安嫔小主一直陪着敬嫔小主，本来方才安嫔小主要亲自来给主子娘娘回话，只是敬嫔小主惊到了，一直抓着安嫔小主不放。安嫔小主这才不能前来。嘱托奴才万万给主子娘娘请罪，说晚会儿敬嫔小主安宁了，就来伺候主子娘娘。”

    皇后笑着对宜嫔等人说道：“你们安嫔姐姐也太恭谨了。”宜嫔笑着说：“伺候主子娘娘是嫔妾们的本分”。皇后就对崔柱儿吩咐：“叫你们小主好生养着，永寿宫那儿缺什么只管来坤宁宫要。或是直接去内务府要也可。”崔柱儿磕头谢恩。皇后又吩咐：“跟安嫔说，叫她好好照顾敬嫔和皇嗣。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本宫这儿有的是人，哪里就用得着她伺候了。若得空了，来坤宁宫坐坐，陪本宫说说话就是了。”崔柱儿又是急忙磕头。

    打发走崔柱儿，皇后看着惠嫔、荣嫔嘱咐道：“如今不是本宫偏疼敬嫔，实在是皇嗣疏忽不得。你们俩回去也要多加小心，大阿哥、三阿哥、三公主，身边万不可有所闪失。如有什么需要，只管来坤宁宫说一声就是。”二人起身恭敬应了，谢恩不迭。

    皇后看二人坐好，又嘱咐宜嫔，“你是个有福的。指不定不久也会传出喜讯。如今这话也交待给你。凡事小心在意，尤其事关皇嗣，不可有一丝疏忽。”

    宜嫔赶忙笑着起身应下，连说：“托主子娘娘洪福。”皇后笑着叫她坐了，转头嘱咐佟贵妃，“万岁爷春秋正盛，后宫主子们会越来越多，皇嗣也会越来越盛。本宫一个人，难免会有些照顾不到的地方。幸好贵妃素来能干，自幼养在内廷，深知法度。后宫之事，少不得咱姐妹们多多操劳。今日本宫就把这些都交待给你了，可不能偷懒，让姐妹们多多为圣上开枝散叶才好。”

    佟贵妃听了这几番话，气得暗自咬牙，却不敢当面发作，只得笑着应了。

    皇后才没心思理她高兴不高兴。带着惠嫔三人处理宫务，又说了会儿闲话，瞧着天色不早了，叫来桂枝，“你去乾清宫看看太子，若是没吃饭呢，就抬本宫轿子接他来一起吃饭。”

    桂枝笑着应了，出去抬了銮驾请太子。

    皇后又笑对惠嫔、荣嫔道：“叫人请大阿哥、三阿哥和三公主来，咱们娘几个一起吃热闹。”

    二人自然高兴谢恩，安排贴身宫女分别去储秀宫、承乾宫请几个孩子来。

    宜嫔看人都走了，甩甩帕子站起来，笑道：“哎呦，人家都带着孩子来了呢，就我这孤家寡人的，可是不敢在这儿讨嫌，我呀，还是赶紧的，回延禧宫吃饱了睡觉去吧。”说完，还故意到惠嫔身边扭了两扭。

    皇后噗嗤笑了，指着她不言语。荣嫔则是劝道：“你又来了。老老实实地坐着，一会儿阿哥、公主们来了，带坏了孩子。”

    宜嫔不依，“怎么就是带坏了呢，咱家的公主，可不就得这么大气明朗么？”说得几个人都笑了。

    偏偏这时佟贵妃站起来，对上说道：“回主子娘娘，臣妾想着外头打听事儿的人大概快到了，臣妾先回宫看看。”

    皇后点头，“若是来了，你只管先问就是。本宫要看顾太子和阿哥公主们，晚上得空了，你再来回话。”

    佟贵妃忍气回宫不提。宜嫔说要回去，却是真有事。原来康熙今日翻了她的牌子，她得准备准备，晚上陪康熙睡觉。皇后不好留她，便叫她和贵妃先后走了。

    不一会儿，太子和阿哥公主们到了，皇后带着几个孩子和惠嫔、荣嫔一起吃饭。皇四女生母郭络罗贵人也得了姐姐嘱咐，带着孩子前来热闹热闹。皇后带着太子坐在上首，惠嫔、荣嫔各自带着孩子坐在两旁陪着，皇四女坐在惠嫔身旁，郭络罗贵人站立一旁伺候。皇后看了笑说：“你且坐着，但吃无妨。这么多嬷嬷宫女，哪里就用着你一个小主了。”

    郭络罗贵人再三推却不过，终于打横坐下，一顿饭倒有一半时间只顾伺候皇四女了。大阿哥大了，惠嫔省了不少心。荣嫔孩子都小，难免顾上三阿哥，就顾不得三公主。这顿饭，唯有皇后和太子吃的自在。

    一时饭毕，皇后怀里搂着太子，惠嫔搂着大阿哥，荣嫔抱着三阿哥，身旁奶嬷嬷抱着三公主，郭络罗氏抱着四公主，坐在东暖阁说话。无非是几个大人说些如何养育孩子的事儿。太子将近四岁，正是坐不住的时候，几番挣动，跑到惠嫔身边，跟大阿哥兄弟俩大眼瞪小眼，你问一句你喜欢吃什么，他答一句他喜欢拿小弓射麻雀。驴唇不对马嘴，偏偏聊的开心。

    皇后看着惠嫔乐了，吩咐桂枝领二位皇子的奶嬷嬷与伺候的宫人们，陪着太子和大阿哥到坤宁宫外头院子里疏散疏散，消消食。兄弟俩一听能出去溜溜，急忙你叫我我喊你，也不管桂枝等人在后亦步亦趋紧跟，拉着手撒欢儿出去了。

    看兄弟俩携手跑远，皇后笑对惠嫔说道：“平日里两位阿哥见面不多，见了面这般亲热，到底是亲兄弟，本宫也就放心了。”惠嫔笑道：“是主子娘娘教的好。”

    皇后对着惠嫔、荣嫔正色道：“三位皇子乃是亲兄弟，血浓于水。你们要好好教导他们手足之情。日后还要他们兄弟齐心，为圣上分忧。”

    正说着，外头就有太监传话，说是乾清宫有请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