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同门诬陷

    下午开课,刘先生带着四人今早临的字来到塾中,逐一作简单的点评。

    按惯例,他总是把写得最好的那个人放在最先去讲。

    “鹏起这篇字写得方正有章法,得古人法度,可以说能入得眼了。不足之处便是有些拘泥,下回当加注意。”

    刘先生点评结束,韩鹏起起身道了声谢过先生,上前拿回自己写的字帖。

    “至于渊文的这篇字,可与鹏起并列第一……”

    刘先生话刚出口,下面的人神态就起了变化。

    胡才旺愣了一会,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待到反应过来,一个劲儿地朝陆渊文挤眉弄眼。

    韩鹏起显然也没想到,等反应过来后,微微颔首,稍偏过头看向陆渊文,眉宇间赞许之意十分明显。

    陆渊文本人则无动于衷:他对自己的书法水平本来就挺自信。况且总共不过四人,争个第一第二又有多大意义。

    陈启元愕然之后,面目中隐约现出几分恼恨。

    “专心致志,勿要分神!”刘先生察觉几人有些分心,厉喝一声,继续讲评,“渊文的字不仅写得方正,而且其中微得古人之意。不足之处在于,短短一篇临帖中,竟有三个错字。下回若再如此,当心老夫抽你的手!”

    陆渊文赶紧道了声谢,上前接过字帖,回到位置上独自讶然。

    自己字帖上确有三个被朱砂笔圈出的错字,但他明明记得,这三处的字并未写错。

    而且他平时写字,极少有错别字,为何今天却……

    再仔细观察,那三个错字,均是多了一点,而且很像是后来人为添上的。

    陆渊文立刻反应过来:有人陷害自己,而且这人百分之百现在还坐在学堂中。

    而且,这人只可能是陈启元。

    因为另韩鹏起和胡才旺从交完字帖开始,就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完全没有时间。

    只有陈启元,吃完午饭就从自己眼前消失了,唯一有时间偷偷篡改自己字帖的就是他。

    这样一来,他流露出的恼恨就很好解释了:做了极不光彩的手脚,却依然被一个年龄只有自己一半的人超过,让这等狭隘卑劣的人如何忍受?

    陆渊文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为了一个学堂中的排名搞这种小动作,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在学堂中排名第一,就能中秀才不成?

    就在他思索间,刘先生已经将排名第二的陈启元、以及最末的胡才旺字帖讲解完毕。

    下午的功课是温书,刘先生从先前已经诵习过的《大学》、《中庸》里随即抽取一段,他提第一句,由学生背后面的。

    这回除了胡才旺外,其他人都没出问题,背得很流畅。

    刘先生见状心情大好,对背得磕磕巴巴的胡才旺,也只是责备几句,未加惩戒。

    放课后,陆渊文与韩鹏起、胡才旺两人结伴而回。

    胡才旺今天下午背得不好,原以为要挨戒尺,没想到逃过一劫,一路上喜上眉梢,非要请陆渊文、韩鹏起二人吃东西。

    两人推辞了一下,才接过胡才旺递来的饼子。

    “这饼子味道不错……”胡才旺三口啃完一个饼后,不忘发表评论,“对了陆兄,今日下午先生点评你的字帖时,我见陈启元脸色不太对,好像有点嫉恨的意思。你可得小心点,防止他背后使坏招对付你。”

    “我今日已经被他对付过一回了。”

    陆渊文苦笑着说道。

    韩鹏起与胡才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惊讶之色,让他说清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陆渊文原原本本地将错字事件的经过,以及自己的推理过程说了出来。

    “这事定乃陈启元所为。”

    一向持重的韩鹏起听完后,都作出了论断。

    至于胡才旺,听完后已经开始骂骂咧咧,对陈启元愤怒抨击了。

    同时他也提醒陆渊文,这次陈启元做了手脚,尚被陆渊文压了一头。

    其心中势必更加嫉恨,日后可能有更疯狂的举动。

    陆渊文沉默不语,有些忧心:同在一个屋檐下读书,如果他日后使出更过分的招数整自己,该如何是好?

    “不过陆兄也不必过于担忧,我们三人较为亲厚,这点启元看得出的。只要我在,他断然不敢对陆兄使出过分的手段。”

    韩鹏起宽慰道。这倒不是自夸,他有一个官居六品的爷爷,对陈启元这种宵小之徒震慑力还是很强的。

    “一个学堂中,何必呢……”

    说罢,韩鹏起又轻叹一声。

    “韩兄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据说陈启元他老子是个想中举想得发疯的,却考了大半辈子还是个秀才,于是对儿子逼迫得甚紧,日夜逼迫他读书。陈启元终日被他老子督促,把学业看得极重,哪怕是一次字帖、课业的排名也十分上心。陆兄没来时,你是第一,他是第二。陆兄一来,他就落到第三了。估计他是不想落到第三的位置,所以才偷偷溜到先生放字帖的地方,在陆兄字帖上涂改。”

    胡才旺说得头头是道,另外两人听得连连点头。

    结合胡才旺的分析,陆渊文脑海中几乎都要浮现当时的场景了:陈启元中午吃完饭后,偷偷跑过去,想看看自己的字怎样,会不会超过他。

    发现自己的字远胜于他后,便把字给改错,想让自己落在他后面。

    此人不仅坏,而且很蠢。

    陆渊文在心中给陈启元下了定义:为了一个不足挂齿的排名,行此苟且之事。若是被先生当场抓到,岂不是得不偿失?

    又走了一会,陆渊文与两位同门分别,独自行了一段路后,遇上几个族兄,于是结伴回了村。

    走到村口,陆渊文看见玉锁正站在一棵树下迎着自己。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跟前,让她下回不必再等。

    “是老夫人与奶奶差遣小的在这候着文哥儿的。”

    玉锁一面从陆渊文背后摘下书箱抱在怀中,一面说道。

    自己完全能够一个人回家,何必再劳烦他人。陆渊文决定劝奶奶与娘亲,下回不要再差人候着自己。

    晚上吃饭,所有肉菜被摆在陆渊文这一侧。

    严氏薛琴二人连声说读书费脑子,得多吃些,一筷子接着一筷子给他夹肉。

    陆渊文看着想要举箸夹肉,却畏畏缩缩的雪雁成君,只觉得十分愧疚,喉咙间堵得慌。

    “二位姐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理应多吃些肉才对。奶奶娘亲是尊长,也应多吃肉。渊文个子小,需要的吃食也少,应当少吃些肉才对。”

    说完,陆渊文双手挡住自己的碗口,示意不要再给自己夹菜了。

    “噗……”

    严氏被他小小年纪却一本正经的模样给逗乐了,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薛琴欣慰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古有孔融让梨,今日我儿让肉。我儿可真是个懂礼让的好孩子……”

    严氏也赞许点头:“孩儿们都放开了吃,放开了吃,不必瞻前顾后的。”

    雪雁成君皆面露喜色,向陆渊文投来感激的目光。

    饭间,薛琴问起今日私塾中事,陆渊文原原本本地回答,就连胡才旺请自己吃了一个饼都说了。

    当然,陈启元捣鬼的事他没有提。他不想家人为自己担心。

    听到陆渊文说起写字,背书时他的表现时,一家人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及至说起别人请他吃饼时,严氏唤了赖氏一声:“赖妈妈,等吃过饭了,给文哥儿五十个铜钱,好让他明日回请别人。”

    赖氏立刻答应了一声。

    第二天,陆渊文又是第一个来到塾中,等了半天,却被告知刘先生今日早上要会客,几位学生可去外面活动上一个时辰,到时候记得回来就是。

    这时陈启元与胡才旺已到塾中,仅有韩鹏起未至,三人决定等他来了,再结伴出行。

    哪知过了半天,一个小厮走进塾中,说韩鹏起表兄中了秀才,家中设宴,他需要前去赴宴,因此来替他告个假,请问先生在何处?

    三人只得不再等候,离塾去街上游玩。

    今日正是赶集的日子,周边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了县城,挤得三人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胡才旺每走一步,都要看看身旁的陆渊文一眼,生怕他给挤走了。

    好容易从人堆中挤出来,三人都不想再逛了。

    陆渊文忙表示今日自己手上有五十文钱,可以找家店,由他坐庄请大家吃些小食。

    哪知今天各家店铺也是人满为患,都得排队。等东西进三人的嘴,只怕刘先生给的一个时辰之限都得到了。

    三人只得重新到处乱逛,走着走着,来到了县衙边上。

    县衙旁边墙上,贴着一张榜,上面是本县今年通过院试,高中秀才者名单。

    按照制度,科举结果只需在考场附近张榜公布。县令在本县张贴公示,可能是为了表现对秀才们的荣宠。

    “啧啧,不知下回的榜上,能不能有我的名字……”

    胡才旺无限憧憬地说道

    陈启元一脸不屑:“等全建陵郡的人都死绝,估计才能轮到你高中。”

    这是什么话,不仅胡才旺,就连陆渊文都忍不住用不满的眼神看向他。

    陈启元却转过头,看都不看他们俩一眼。

    转眼间,一个时辰限制已到。三人一道回塾,陈启元走在最前头,陆渊文同胡才旺走在后面。

    陆渊文看着陈启元的背影,突然心头一紧:糟糕,今天韩鹏起不在。

    韩鹏起说过,他在时陈启元应该不改造次。而今天韩鹏起告了假……

    那自己得小心点,提防陈启元趁机使坏。

    三人距离越拉越远,等陆渊文、陈启元回到塾中时,陈启元已经到了许久。

    只不过他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一脸紧张地在身上搜来搜去。

    “糟了,我的五十文钱不见了!”

    他一脸紧张地说道。

    陆渊文和胡才旺都不想搭理他,看了一眼后,回到各自位置上坐下。

    哪知,陈启元却手指陆渊文,一脸警惕地说道:“陆兄,我的五十文,不会在你那吧?”

    陆渊文立刻反应过来:他绝对是存心诬陷自己。因为刚刚在街上逛时,自己恰好说过身上有五十文,可以请大家吃东西。陈启元肯定是听到后记在心中,然后蓄意诬陷。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身上有五十文不假,可那是昨晚我家人给的。而且之前我也说了,我带了五十文钱。”

    陆渊文立刻站起身,走到他跟前反击道。

    陈启元轻蔑一笑:“陆兄,你可否记得,在说这话之前,你和我刚刚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我怀疑你就是趁那人挤人之时,窃了我的钱财,然后为了撇清自己,当着我面说要用这钱请客!”

    陆渊文十分火大,因为这件事最后极容易陷入扯皮之中:那五十文上又没写名字,自己就算极力辩驳,也拿不出这钱属于自己的物证。

    陈启元虽然也无法证明这五十文就是他的,却可以轻而易举地给自己加上小贼的嫌疑,并且到处宣扬,坏自己和自己家庭的名声。

    古人极重名声,一人一旦有了做坏事的嫌疑,全家都跟着抬不起头。

    胡才旺那边已经开始替他打抱不平:“休要混说!当时我站在你们二人中间,陆兄人小手也短,如何将手伸进你的口袋里?”

    陈启元也不甘示弱:“他人小个子也短,不容易引人注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趁着你没看见,绕到我身后偷钱,得手后再回到你身边。”

    说罢,他竟突然窜到陆渊文跟前,趁他不备,将手往他口袋里一伸,掏出五十文来,放肆地高声宣布:“瞧见了没,这就是贼赃!”

    “一群不知礼数的东西!声音都小点,刘先生带着一位贵客就要来这了!”

    正在这时,刘家老仆冲了进来,声音压低又极愤怒地说完话后,转身离开去伺候刘先生和客人了。

    陈启元压低了声音,但依旧十分得意地说道:“刘先生来了倒好,我就要当着他和客人的面,让大家知道你这陆家小崽子有多无法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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