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先是试探般的在门上轻敲了下,等了等,见门板的那一头没什么动静,就又是一下,这样三四次后,还没等屋里的人有什么反应,黑子的身后到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先生。”
黑子直起身,稍一侧头就瞧见肩膀上搭了一只手。黑色西装,红色领结,纤巧的黑色耳麦线半隐在领口,两个西装革履一脸肃穆的男人一左一右稳稳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抱歉,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黑子有点懵的瞧着这二人周身严酷的黑西装,突然有了股走进骇客帝国的错觉,找不着北似的的磕巴道:“你、你们谁啊?”
两人的唇线非常统一的抿成了一线,最后还是左边那个个头稍矮些的指着别在自己胸口的工作证,重复道:“您是找2040的客人?我们看您在这儿徘徊了很久。”
黑子瞧着那工作证上的XX酒店安保部出了会儿神,似乎是明白了。这是把自己当成不法分子了?只是现在的安保都这么有派头的么,一个个把自己捯饬的跟个美剧特工似得,还挺唬人。
黑子觉着这误会挺有笑点,可等那笑意盈盈的脸对上那二人严肃的面孔,又好似被噎到般的收了收,只得解释道:“我和这间客房的客人是一起入住的,我们是朋友。呐。”指着手边的餐桌,继续又说,“我这是要给他们送早餐。”
五星级酒店的安保人员大概都是天生的面部表情匮乏症患者,说了这么半天话了,按黑子的说法就是怎么也算混了个脸熟了,却见这二人依旧能不动如山的好似两根擎天柱,唯一值得人欣慰的大概就是:虽然已经把他当个动机不良的嫌疑犯在怀疑了,人家的态度却一直可算作是良好的,至少没上来二话不说就把他按趴下。
二人的视线纷纷在黑子手边的餐车上停留,后道:“先生,除却中途离开等餐的十五分钟,您在2040前徘徊了三十分又二十八秒。”
黑子张着嘴,吃惊的瞧着左边男人嘴唇微动却依旧毫无表情的脸,问:“你怎么知道?”
右边的男人指着走廊里的摄像头,接口道:“我们的监控是24小时全天候有人看守的。”
黑子听后,张了半天嘴巴,突然就生出股百口莫辩的感觉,愣是一个字都没能再吐出来。
毕竟是酒店工作人员,说的还算含蓄,如果把黑子拉到监控器前给他看回放,他就会知道自己的一举手一投足是多么的鬼鬼祟祟,惹人生疑。
所以等王瑞源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被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一左一右夹在中间,一脸萎靡的黑子。
见到如此诡异的情形,王瑞源也是吓了一跳,他的第一反应是把黑子拽到身后,反身对那两人说道:“你们干什么?”
那两人面面相觑,愣了下,才把刚才的情形简要阐述一番。
王瑞源看着几乎缩成一只鹌鹑的黑子,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再三保证两人确实相识且对方并没有什么不轨企图。
当事人既然这样说了,作为酒店的雇员他们也没什么好牵扯的,对着黑子和王瑞源说了声抱歉,人就退了下去。
等那两人走远了,王瑞源才低头瞧着紧拽餐车扶手好似是在拽着根救命稻草的黑子。
王瑞源横在门边,黑子就冲他讨好又卖乖的笑,圆润透亮的一双眼睛竟然也能笑成一条弧度蜿蜒的线条。
黑子是那种细心之余又带点小聪明的,办起事来不能说面面俱到,却也很少会弄巧成拙,再加上一点点的厚脸皮一点点的甜嘴巴,就还蛮招人待见,要不然谭辉也不能事事都要带着他。
“我就是想给你们送点吃的,都是你和兜兜爱吃的。”黑子腆着脸的解释,却绝口不提自己是怎样在他门前徘徊不去被人当成不法分子差点扭送警局的。
王瑞源瞧着这样的黑子,也就没了脾气。顺手拉过一边的餐车,王瑞源在他头上拍了拍,说道:“行了,吃的我留下,等下你和谭辉先走,我们晚点。”
黑子连忙接口,“晚点?兜兜还没起么?谭辉也睡着呢,我们还是一起吧。”黑子一边说一边猫着腰要从王瑞源的腋下穿过去,结果王瑞源只侧了侧身,黑子就又没了前路。
尴尬一笑,黑子连忙解释,“路上有兜兜热闹多了。”眼珠子一转,跟着声音便高出了几个分贝的喊道:“兜兜?!黑子叔叔给你送好吃的来了,该起床了啊!”
王瑞源倒是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个招数,却也没生气,既然黑子执意想要进来,那就进来吧,他们……龚玉修都不怕人看,他怕什么?
这么想着,王瑞源本身已经抬了手想要放行,却没想有人先他一步,蹭着他的裤脚跑了出去。
不用低头去瞧,王瑞源也知道这会儿正和黑子大眼瞪小眼的那个便是自家儿子。
“黑子叔叔。”兜兜轻轻叫了声,音色里带着小许的开怀。
对于黑子,兜兜多少还是喜欢和熟捻的,以前王瑞源拍戏忙的不可开交,黑子抽空就会帮忙照料小家伙,为此他还特意学了一手烤蛋糕的绝活,可惜,兜兜对甜食的喜爱度只能算作一般,所以绝技往往得不到相称的喝彩。
在兜兜和黑子说话的时候,王瑞源感到肩头一重,温热的掌心贴上他的肩头,男人低沉悦耳的嗓音贴着王瑞源的耳边四散开来。
“有朋友,怎么不叫我?”
搭在王瑞源肩膀的修长手掌并没用上多大力气,两人的距离也保持在十分恰当的距离,既不会让人觉得过分亲昵也不会让人觉得太过疏离。
朋友情人,好像都不怎么像,又好像通通可以兼顾。
黑子最先看到的依旧是那双手,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的一双手,此刻他们安静的搭在王瑞源肩头,然后黑子看到了男人的脸。
黑子的大眼珠子从兜兜的脸向上滑到龚玉修的脸,再从龚玉修的脸向下滑到兜兜的脸,这样往返数次后,黑子的脸转向了王瑞源。
面对这种无声的询问,王瑞源只能硬着头皮介绍道:“这是我朋友黑子。这,这是龚玉修。”
龚玉修一笑,伸手道:“我们见过,是在医院。”
黑子盯住那双手,脑子忽的就闪过苏轼《洞仙歌》里的那一句: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似乎和此情此景并没多少联系,但这一句陡然撞进他脑海的时候,却也是毫无征兆的跳脱与猛烈。
这双素手,该是有多少人想要牢牢握住,一生相伴。
再瞧瞧自己的,黑子颤巍巍的伸出自己明显重了好几色的“瘦鸡爪”,半路又忐忑的抽回来在自己裤线上蹭了蹭,才又伸出去,不怎么敢握实的轻轻碰了碰。
在正式的场合,这种并不紧实的碰触实在是失礼至极,但当下情况特殊,黑子的紧张与惊愕显而易见,似乎也没什么可比性。
从王瑞源的房间被请出去的时候,黑子整个人还都是晕晕乎乎的,他怎么也没想到,王瑞源屋子里藏得这个男人竟然是龚玉修。
黑子隐隐也知道,现在王瑞源和龚玉修也算是有些交情的,这要是在普通家庭说是过命之交也不为过,但是龚玉修这样家庭背景的就算凑巧两人因缘际会的有了些缘分,最终顶多也就是个泛泛之交,这到不是说背景雄厚身份尊崇就连感情这东西都比别人来的精贵,而是他们可以偿还的除却情感外还有金钱名利乃至今后的人生,所以牵扯太多,考量太多,心性也便显得更为冷情。
这是大多数处于龚玉修位置的那些人给黑子留下过的印象,所以理所当然的在黑子看来,龚玉修和王瑞源虽然因为那一枪有了些交集,但这个交集也该是非常有限的,按理说,龚玉修在王瑞源背后推上一把,或是稍加提携,这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但至今为止,黑子还都没听说,王瑞源在影视圈里有了什么特别的助力,对此黑子倒是也不觉有多奇怪,对于王瑞源这个人他绝对相信精神安抚高过物质奖励,可是人家愿不愿意给那就要另当别论了。而今看到两人前后脚的从一个屋子出来,他这脑容量一时还真运转不来,这不管是安抚还是奖励,额度会不会拔的过高了?
其实两个男人挤在一个房间睡上一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这件普通事放在龚玉修这样的人身上就让人难免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再加上蹦蹦哒哒心情显得极为美好的兜兜,这就是怪上加怪。
除却王瑞源,兜兜的排他性是显而易见的,很少有人能在其他孩子身上找到如此鲜明的感情源,但这次回来,不管是黑子还是谭辉都隐隐感到在兜兜身上发生的变化,也许不大,却也够让他们这些熟悉小家伙性情的人发着小小的惊叹,但无疑不管对王瑞源还是兜兜来说这都是件好事,兜兜在成长,感情也在逐渐趋于一个三四岁孩子该有的样子。
想着龚玉修和兜兜几乎重叠在一起的面貌,黑子对着谭辉的房门一阵狂敲。
***
年后龚玉修也逐渐忙了起来,早上十点的飞机要连飞好几个国家,基本是一个会一个地方,这边的酒店离机场很近,这也算是他在这里留宿的原因之一,九点整的时候司机来接龚玉修,顺带这把兜兜也一并带去了幼儿园,车子倒是给王瑞源留了下来。
楼上那两人是目送着龚玉修和兜兜上车的,谭辉抽着烟瞧着楼下那既温馨又让人肝疼的一幕,深吸一口,转身穿上外衣,走了下去。
三人再坐上餐桌的时候,气氛和昨晚又有了质的飞跃。
谭辉和黑子都是吃娱乐圈这碗饭的,很多规矩他们都懂,就算是黑子刚开始对这行的深水井还没踩明白,对很多事都觉既愤愤不平又觉龌龊嫌弃,这么几年下来也看淡了许多,铮铮业业不一定能给自己挣出个好前途,但是能踩着人头顶上去的一定也少不了这一点,再加上时运不错,有人脉,够狠又豁的出去,才算具备了拔得头筹的好条件,所以细说起来,每个在这个圈子混的风生水起的也该算是个人物的。
只是这会儿把这个人置换成了王瑞源,两人又都觉得全身都带着股不得劲儿。似乎是觉本该就是如此的,又有种心中清流陡然混入泥浆的错觉。又或者……那样一个男人的魅力,又有谁能抗拒的了呢?就算是男人,只要有了那种可能也该是会神魂颠倒的吧。再加上兜兜,兜兜是谁的孩子只消一眼便可有所定论,开始他们第一次瞧见龚玉修是不敢往这方面想,如今是不得不想,而这其中的蜿蜒曲折他们又是不好猜测的。再或者根本就只是他们杞人忧天。
三人似是都有了心知肚明,又似是有了股默契,都未对龚玉修的这个人有过多的谈论,似乎那个人压根就没出现过,只是分开的时候,谭辉对王瑞源说:“该利用上的就利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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