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源越看越觉得不对,直到有人举着手电下了车,他才得以肯定:有人迷路了。
这样的天气能见度太低,道路又湿滑狭窄且多弯道,就算灯打得再亮也只能看见前面一小块路,这无关对道路熟悉与否,就算是再熟识道路的人,在这种时候也好似失了五感,开车那是一点准头都没有的,先别说会不会撞上什么,在这样少有车辆行驶的时间段里最有可能发生的就是直接把车开到河堤下面。
王瑞源眯眼看了会儿,抬脚开始往堤坡上走。龚玉修知晓他的意图,也不阻止,只是迈步在后面跟着。
上到一半的时候,王瑞源忽然转身,龚玉修停下步子,问:“做什么?”
听到这近在迟尺的声音,王瑞源倒像是被吓到了,动作一滞,说了句:“你怎么也上来了?”
龚玉修叹了口气,手指在王瑞源腰眼那处戳了戳,只道:“小心看路。”
上坡的路不平且滑,也不是什么正经的道路,很多树木在这上下坡道交错间衔接生长,高一脚底一脚的就着咯吱作响的积雪还是有那么点意境的,但如若一不小心踩在附着在乱石上层那细碎冰壳,脚下就只有打滑跑偏的份儿,再加上道路倾斜陡峭,可想而知滑上一跤会是什么后果。
“我知道,你那鞋……也小心点。”
你那鞋也小心点。
龚玉修细细品了品这话中的意思,不急不缓的接道:“它会小心的。”
王瑞源听了龚玉修的话,不知喃喃低声说了句什么,再转身的时候就觉得眼前灯光一晃,上方不远的地方有人低喊:“有人么?!”
那声音被对方压得很低,好似生怕惊扰到什么,细听的话甚至能觉出一丝颤音。
这样的天气,在配上周围的环境,觉得恐慌是在所难免的,王瑞源听到那边有人问话,连忙答道:“有。你不要动,我们马上就过去。”
那边果然就没了声响,等王瑞源和龚玉修上去后,就看到沿着堤坡停了辆面包车,那车子的小半个轮子已经悬在坡外,如果没有树木的遮挡估计整个车身都要滑了下去,靠的再近些,王瑞源才看清,在车门的边沿还站了个男人。
那男人刚开始看到来人竟是两个高大的男人时,眼神明显有些警惕,但在随后看清走在前面的王瑞源的衣着相貌后又迅速放松下来,跟着脸上快速堆起笑脸。
“兄弟,你们是本地人吗?我们想去桃李村,问个路。”那男人非常有颜色的递上一支烟。在王瑞源摆手示意不抽后男人把烟转了个方向,对上龚玉修。
与其说是在让烟,倒不如说是打量,那男人个头不高,身材却很是壮硕,眼角有一条斜向的疤痕,细小的眼睛冒着精光,看着并不像是什么良善之辈,态度却很是客气。
在确定对面那个半隐在浓雾中的身影没有挪动分毫的意思后,那人讪笑一声,把烟叼在了自己嘴上。
王瑞源向面包车的方向又看了看,才说:“你们有什么事?这里就是桃李村。”他可以肯定,这车里还有不止一人,只是碍于光线的原因,并看不清。
那个刀疤脸听了王瑞源的话点了点头,道:“既然是桃李村就对了,兄弟如果方便的话能给我们带个路吗?我们是来走亲戚的。”
走亲戚?
听对方这样回答,王瑞源不由得觉着一阵好笑,问道:“是谁家?”
那人接的很快,“一户姓王的人家,当家的叫王学勇。”
“王学勇?!”王瑞源一愣,不由自主的转头看了龚玉修一眼,跟着问道:“你们是他们家什么亲戚?”
那人笑的有点流气,却很是轻快的接道:“就是他侄子的朋友,过来认认门。”
侄子的朋友三更半夜的来认门吗?
王瑞源脸上一沉,也不想着再和他们啰嗦了,直接说道:“王瑞奇是不是在你们车上?”
那刀疤脸听王瑞源清楚的报出了被他车内两个兄弟按压在车坐上的人名,当时也有点懵了,直觉道:“你怎么知道?!”
王瑞源其实是个嘴上很干净的人,但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由得有股口吐脏字的冲动,硬生生把滑到嘴边的那个“艹”字咽了回去,王瑞源向前走了两步,几乎已经和那个人面对面了。
“你们不用去找王学勇了,找我就行,我是他儿子。”
王瑞源个子高,和比自己矮的人站在一起十分容易让人有压迫感,那刀疤脸直觉后退一步,跟着稳住了脚跟。
“王瑞奇是……你弟弟?”
王瑞奇是王家二叔王学智的儿子,说是王瑞源的弟弟,实际上他们两也只差上几天而已,总的来说王瑞奇这个人还是挺老实的,但是两年前被人怂恿着学会了赌博,便有了点弥足深陷的意思,去年六月份的时候更是跟人去了趟澳门,回来后便欠下了巨额赌债,以他们家现在的情况哪有这份闲钱来堵这个窟窿呢?左思右想之后王瑞奇便打起了用信用卡套现的主意,再后来理所当然的就成了银行的拒绝往来户。
总之经他这么一通闹腾,本来好好的老婆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几天后一纸离婚协书递上,妻离子散不用说,人更是见天的躲躲藏藏,王学智先开始还是帮着王瑞奇还钱的,但他本身是个下岗工人能有多少积蓄?直到追债的扬言让他们家卖房还钱,还不上就要剁手跺脚的,王学智才带着王瑞奇求到了家里面,他们那个房子是B市的老城区又在二环内,如果有希望拆迁的话一平米最少补偿二三十万的钱款,怎么能这么贱卖出去?!
王学勇和李兰一直生活在E省的农村,虽然平日里也没有吃穿上的忧愁,但积蓄却是非常有限的,而王学芝呢,相比之下条件是要更好一些的,但这个一些也是非常有限的,妮子还在上大学,靠着公务员的死工资生活的一家三口,就算有些积蓄又能有多少呢?王学斌倒是有钱,但他对窝窝囊囊的王瑞奇一直不怎么看的上,想着让对方长个教训这钱给的也不怎么痛快,不过最后好歹几家凑凑算是给王瑞奇还上了,只是这些长辈们不知道的是,后来王瑞奇陆陆续续的又单独向王瑞源借过好几次钱且每次的数目都不少,也好在王瑞源这两年也算在演艺圈混出了点名堂,要不然又哪来的钱给他填坑,只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王瑞奇这事儿,作为哥哥,王瑞源劝也劝过,揍也揍过,却始终不见半点效果,最后一次从王瑞源那里拿钱的时候,王瑞源也明确的说了这是最后一次,只是他自己也知道多半等这小子跪在他跟前说人家要剁他指头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会心软。
所以,今天碰上了这样的事王瑞源自然第一个想到的是王瑞奇,且看着讨债的都追到他们老家的阵势,这钱也必定不是什么小数目,他只是就奇了怪了,这小子的脑壳是被驴踢了还是被猪拱了?!这一次又一次的,怎么能就半分的教训都不长?就宁愿过着着东躲西藏毫不安生的日子也非要摸上那赌桌两把?这改邪归正真就这么难了?想到这里,王瑞源也不由得深深喘了口气,无奈道:“是我弟弟。你们先把他从车里放出来。”
那刀疤脸倒也没说什么,直接对身后的面包车挥了挥手,眨眼的功夫两个男人驾着王瑞奇下了车。
王瑞奇见着王瑞源第一眼,那真是痛哭流涕到让人心肝烂颤,那俩人一放手,他直接就滑到了地上,连滚带爬的就抱住了王瑞源的大腿。
大概是这样的情景已经不足为奇,王瑞源也没扶着说什么让他起来的话,他直接就无视了鼻青脸肿的王瑞奇,对那个刀疤脸道:“你们不用找去我家里了,老人们年岁都大了经不起这个,就直接说吧,他这次欠了多少钱。”
那刀疤脸虽然看着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了做这行的实际上也不能是什么好东西,但明显是个和气生财的主儿,他只瞥了眼地上的王瑞奇,道:“算上利息,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五十万。”
“什么?!”王瑞源一听就惊了。要说一百五十万这个数目算多算少的那要看是放在谁的身上,在王瑞源这里铁定是多的,事实上依他现在的存款勉强能够上这人说的二分之一那就已经很不错了。
“兄弟,你也别嫌多,我们这收账都是明码标价的,你要想看车上就有账本。”说着那刀疤脸还真就打开车门从后座上拎了个牛皮本下来。
王瑞源现在哪有心情来看什么账本,他只是低头瞧着瘫软在地的王瑞奇,跟着一使力把对方给拎了起来。
“你知道你爸妈这一辈子才挣多少钱不?!”
这一拳落下来的时候王瑞奇没躲,王瑞源也是真给气得狠了下手很重,“哇”的一声,王瑞奇连胃液都被揍的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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