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边上一阵点头哈腰的王瑞睿,王瑞源真是无奈到了极致。
现在就是他再想教训自家小弟,面对前面那一排眼巴巴的向着他们这边望过来的人,也实在没了这份心情。心底便不由得暗暗叹息道:哎,自家的这个小弟,真是生来磨他的,隔三差五的就要变着法子的来整治整治他不说还偏偏都是挑着他的软肋来,想起来就让人气不打一处来,可偏这小子惹了事后又能立马调转枪头软磨硬泡的一脸讨好,真是让他打也打不得,恨也恨不了。
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塞到王瑞睿的怀里,王瑞源抱胸道:“还有什么就一块交代清楚吧,待会儿要是再让我被动的知道点什么,你小子就可以求神拜佛去了。”不是王瑞源多心,实在是他太清楚自家小弟的那点尿性,平时看上去呆呆的,要是冒起坏水来那也是不可小窥的。
王瑞睿咽了咽口水,脑袋里霎时间火星四溅,嘴巴反复张了数次,艰涩道:“哥,那个,是还有个……”王瑞睿这边正想要老实交代,争取从轻发落呢,就忽觉得身体一歪,他妈李兰不知是从哪冒了出来,半句废话没有的就把他搡到了一边,“……事要交代。”结果,这后半句就没了用武之地。
李兰回头瞧了眼院子里的情况,自觉龚玉修不可能喜欢他们家这样的阵仗,更何况他们家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待会儿指不定就是要聊些什么的,便悄没声的把兀自咬牙的自家大儿子拽到一边,说道:“家里这个氛围,玉修会不会不习惯?你说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顿了又顿,才又犹豫道:“不然一会儿你去问问玉修的意见,家里这会儿人多,他要是不愿,你等会儿就陪着去城里找个好点的旅馆住。妈到不怕别的,就怕玉修不能喜欢,家里乱糟糟的。”只是不知,这大晚上的让人去住旅馆是不是会更不妥,这么想着,李兰的声音就不由得更低了,可这也是没有办法。上次龚玉修来的时候,虽然表现的和煦亲切,但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还是想压也压不住的,李兰和王学勇活了这么大岁数,就算不说千帆过尽却也可以算作人生阅历丰富,除了初次的怒火中烧,现在对着龚玉修就总有那么点放不开,字里行间都带着股小心,这点其实王瑞源也是有些察觉的。
王瑞源闻言,细细想了想,道:“行,妈您就别操心了,我一会儿去给我叔我姑他们拜个年,然后我们俩去果园里睡吧,那边的东西也都是现成。”
“那不行。”李兰毫不犹豫的否决,“那边太简陋,不能让玉修住。”
王瑞源闻言,心下一松,嘴角就不自觉的扬了起来,道:“妈,玉修没那么娇贵,他……”大概是想到了两天前那道驰骋在盘山公路上的身影,王瑞源的笑脸明显收敛了下来,有点心不在焉的接道:“厉害着呢,只要愿意没什么事他不能的。”龚玉彦说,龚玉修曾赶上雪崩独自一人被困雪山半月之久,就算当时他腿脚都受了不轻的伤,照样过得悠闲自得,这么说来一个小小的简陋些的房子又算的了什么?
听王瑞源这么说,李兰不由得愣了下,突然有些担忧的问道:“瑞源,是不是和玉修吵架了?”
“啊?”王瑞源一僵,道:“怎么可能,我这都多大的人了。”
李兰倒是也不反驳他,只是嘴里唠叨着,“这两个人一块生活,哪有不吵架的道理?我看玉修是个讲理的,就是和咱们的生活背景家庭环境差的多了些,我看他的性格倒是不需要你来谦让,你多听听他的估计一切就都能解决了。”
王瑞源从来都不知道他妈这么一个中年老太太竟然还有这么一阵见血的时候,但要是真只是这个便也好说了,他自认为对龚玉修的话还是十分贯彻的,但让他心情低落的显然不是这些,可这背后的原由他又真不好和他妈说,便只能佯装气定神闲的敷衍道:“妈,行了,我们俩好着呢,您就别穷操心了。”
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李兰也就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点头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什么有数?有什么数?你们母子俩躲在这偷偷摸摸的干什么?”王学勇这个人大多时候是好话不会好说,经他这么横插一杠,李兰和王瑞源的话也算告一段落了。
李兰瞥着王学勇,道:“我这正说让瑞源和玉修去外面住,家里这么多人,我怕他们不自在。”
王雪勇一听这话,当下就有点不乐意,“外面地上都是冰,这大半夜的,能去哪?”瞪了眼李兰,王雪勇嘟囔道:“出得什么馊主意。”
李兰本不想理他,奈何王学勇从来就不懂得谨慎做人低声说话的道理,经他这么一吵吵,不光是龚玉修就连院里的人都听了个清楚,一下子更是弄得众人面面相觑。
王学斌听着王学勇的话,有些不解,就拄着拐杖颇显艰难的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妮子瞧他叔这么一副费劲的样子,便也跟着搀扶住他亦步亦趋的跟着。
王瑞源老早就见了那边的动静,瞧着妮子搀人过来,便连忙走了过去,抬手扶王学斌,道:“小叔,我这正要过去呢,你腿脚不方便,怎么还反倒来迎我。”
王学斌没回他的话,只瞧着龚玉修的方向言道:“既然有客人来,我当然是要出来迎接的。”
这么多年,没儿没女的王学斌全把王瑞源他们几个看做了自己的孩子,特别是对王瑞源及兜兜那真是好的没话说。当然了这其中有一部分的原因还是在兜兜身上,兜兜是个私生子,这在桃李村也算不得是什么秘密了,在农村领不领证的那都是法律上的事,要想让周围的或是村里人认可那是要办事的,王瑞源从来都没正经八百的带过女子回村里举行仪式,那兜兜自然在别人的眼里就是私生子了,就因为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份王学勇和李兰自然是担忧过好一整子,最主要的还是怕对王瑞源的未来有什么影响,毕竟他还年轻,那个时候兜兜还没出生,他们却不得不日夜的思量这个孩子的将来,后来他们两人就想要不然把兜兜寄放在王学斌的名下,这样王学斌老了以后也算有所依靠,王瑞源和兜兜的名声也好保全,这看似是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的考量最后自然是在兜兜的出生后无疾而终,这对兜兜不公平,李兰后来是想到的了,王瑞源听后更是断然拒绝,让他养他叔那绝对是没问题的,本来没儿没女的王学斌也该就是他们家的责任,但这份责任却不该是兜兜的,更何况兜兜是他的亲生子,过寄到他叔的名下又算是怎么回事呢?王学勇和李兰最开始的想法也在亲眼见着兜兜的时候烟消云散了,可这事王学勇却早在兜兜没出生就和他小弟提过了,以至于王学斌就当了真,可后来看着这么招人疼的大孙子,王学勇就后悔了个彻彻底底,就算是王瑞源真能同意他也已经是断然舍不得把孩子给过寄出去了,这事就这么拖着,王学斌不说王学勇就也不提,再后来王学斌就明白这事他哥是后悔了,王学斌倒是也没说什么,本来这样对孩子也不公平,人家既然不愿意了他也就算了,但自此对上兜兜和王瑞源,王学斌就又多了份特殊的感情。
“瑞源啊,给小叔也介绍介绍你的朋友吧。”
龚玉修站的地方正巧背光,王学斌并看不清他的脸,但他本身的气度风范就摆在那里,即使让人觉得虚幻却绝不会让人忽视。
王瑞源此刻也随了他小叔王学斌的视线向上看了过去,心下突突的便不由分说的快跳起来。虽然他曾预想过数次这样的情节,可待到此时王瑞源才知道,再多的预想也及不上真实发生时的忐忑,和父母姐姐坦然的时候虽然也有紧张与不安,但王瑞源清楚的知道不管自己做了什么或是有什么样的选择,他们都不可能也不会用任何异样的眼光来看待自己,他们会包容会接受,但是对上其他人王瑞源拿不准了。就算从一开始他就从没想过要对所有人坦然,但是王瑞源也知道,不说不代表别人就不会知道,这是早晚的事。
“小叔,他叫龚玉修,是我的朋友。”
“哦,朋友。”王学斌应声,人便往前又走出了一步,却见本是背光而立的男人已经率先一步走到了暖黄的灯下。
“您好,我是龚玉修。”男人有着得体的笑颜,他的话与笑既不疏离却也不刻意亲近,只清浅一句便把周围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那处。
这真是张让人望而失神的脸,王学斌滞愣片刻,忽觉脑中一声振颤,甩了妮子和王瑞源的手,再问:“他是谁?”
王学斌的话出口后,周遭就好似入了空灵的秘境,安静的只能听到一道道浅薄的呼吸声,王瑞源知道他小叔几乎问出了在场所有不知情人的心声也隐隐知道他这话中的意思,但他确实不知该要如何应答。
李兰却似早就料到王学斌的反应那般,掠过了他的话,只张罗道:“行了行了,咱们这一大家子都在这里干站着做什么?都进屋都进屋,屋里好说话。”
再次回到饭桌,却也没人再问出“你是谁”这样不着边际的话,每个人的心思都在或慢或快的转动,或视线胶着在饭桌上的某一点或不经意间看过龚玉修的脸,然后再次兀自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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