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向我解释什么?你只要对得起自己就行了。”冯敛此刻的表情僵硬而紧绷,说出的话更是直白到让王瑞源的心跟着一紧。
抛开冯敛和王瑞佳的关系,光是这几年的照应与相处,冯敛早已把王瑞源视作亲弟,更何况从兜兜出生的那一刻,冯敛就觉得这父子二人好似也成了他的一份责任,这感情说来奇妙但却真真实实的存在于他们之间。所以对于王瑞源此刻的反应与之前的隐瞒,冯敛更多的并非不满而是心疼。
而王瑞源正是因为清楚的知道冯敛的关心与维护,他才不知自己要如何回答,这其中的错综复杂又让他如何用一两句来简单的叙述清楚?
年爱阅和龚玉修很快便已谈妥,本来龚玉修也不是不想让兜兜迈入他的生活,只是因着王瑞源,他并不便过多强求,而现在的情况带兜兜去见外祖父也算是顺其自然,没什么不好。
就这样龚玉修与年爱阅一前一后的朝不远处两大两小走了过来。
龚玉修先是非常礼貌的冲冯敛笑了笑,才转头对王瑞源说道:“瑞源,我外公这个年纪,确实是很惦念孩子。本来是想接小然过去给老爷子解解闷儿,没想到你和兜兜竟然也在。既然这样,也算还我外公他老人家的愿,今天就让兜兜和我回去你看如何?”
说实在的,看龚玉修此刻气定神闲的样子,年爱阅是打心底的不耐,照他的意思这孩子是完全可以扛起就走的,带孩子去见见的他的亲人见见他的曾外祖父有什么不对?跟一干外人有何关系?就算养父再大能大得过亲父吗?更何况,这个养父还是以“那种”方式来的,说来实在让人不耻。只是看龚玉修还没有撕破脸的意思,年爱阅自然也不便多说什么。
龚玉修的话说的合情合理,王瑞源本也没有拒绝的意思,这些都是迟早的,便点头道:“行,你们去吧。”
“等等。”伸手拦住预抱起兜兜的龚玉修,冯敛道:“龚少爷,我能问个问题吗?”
“冯医生请说。”
“你和瑞源现在是什么关系?”
龚玉修显然没想到冯敛会这样问,斟酌道:“朋友。”
“朋友分很多种,而你们算哪一种?”
“在我这里朋友只有一种。”
王瑞源眼看冯敛的话越说越有些跑偏的意思,连忙道:“冯敛,冯敛他有些误会,玉修你别在意。兜兜快跟爹地上车。”
“爸爸。”
“乖,快去。”
“爸爸?爹地?”冯敛冷笑道:“这样听来你们不像朋友,倒是像极了三口之家。”
“冯敛!你丫有病吧?”在边上听的早已不耐的年爱阅终于蹦出来吼了一嗓子。
“我是医生,有病也会自治。”
“治个屁!你在这里阴阳怪气的到底想听到什么?是想知道你边上这个王瑞源是如何处心积虑的爬上玉修的床,还是想听他是怎么弄了个试管婴儿出来在时隔四年后借着一枪之恩带着玉修的孩子言正名顺的住进玉修家?”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伸手一指早已满面苍白的王瑞源,年爱阅道:“你问他,他最有资格说了,毕竟都是自己办出来的混账事!”
“表哥。”龚玉修在边上低低喊了一声,对着不远处军姿挺拔的男人道:“先把两个孩子带去我外公那里。”
“是。”男人轻应一声,迅速的把两个孩子一同抱了起来。
冯然是经常被眼前这个叔叔带去年爱老爷子那里的,自然没有太多的挣扎,可兜兜不一样,他讨厌被陌生人碰触同时虽然对年爱阅的话是有的听没得懂但兜兜也知道那些话是充满着恶意的。他像一只愤怒的小狮子在男人的怀里用力的挣扎,同时喊道:“你们这群坏蛋,你们都欺负爸爸,放开兜兜。坏蛋,呜呜——”
龚玉修从男人怀里一把抱过兜兜,轻声哄道:“儿子,爹地向你保证,没人能欺负爸爸。”
“你骗人!”
“真的。”龚玉修抬头望着像一尊雕像般始终站在一处的王瑞源,道:“瑞源,兜兜在哭,你难道没看到吗?”
“我……”即使脑中早已一片空白,王瑞源还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他说:“兜兜,爹地说的没错,你先跟小然哥哥去玩好不好?爸爸一会儿就去找你们。”
“兜兜不要去。”
“兜兜……你,听话好不好?”
兜兜是被一边哭一边抱走的,尽管他依旧不配合,但是现在王瑞源也已无心再估计更多,不管是年爱阅的话还是冯敛的话,一丝一毫他都不希望兜兜听到,兜兜是那么敏感的孩子……
直到载着两个孩子的汽车绝尘而去,龚玉修才缓缓转过头。他的脸浸在大片的树荫里,明暗斑驳间,精致的有些恍惚有些不真实。
“冯医生,现在孩子们都不在,有些话你不妨放开来说。”
“说什么?你是说年爱阅说的那些?呵,那些我都不曾参与我能说什么?但是你们记住,兜兜不是个试管婴儿,从来就没有什么试管婴儿。”
“冯敛!”
冯敛看着站在身边的王瑞源,慢慢道:“你不愿意说的我不会说,但是这样真的好吗?看来我和你家人当初的想法都是错的,你既然选择留在这里甚至带着兜兜再次来到他的身边,你是因为什么?现在连我都搞不清楚了。若果真是我想的那样,难道说出真相不好吗?或许你是给自己换来个机会呢?”
“冯敛!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知道,我当初……”
冯敛摆了摆手,一脸倦意的说道:“别解释了,就像年爱阅说的有些事我确实不清楚,说这些好像也没什么资格与立场,不过……”冯敛忽然转首望向龚玉修,“龚先生是个聪明人,有些东西就算是时间也不能掩埋。”
冯敛说完便不再看当场几人的脸色,转身即要往楼上走,却被年爱阅堵住了去路。
“你在这唧唧歪歪的说了一堆,现在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了?把话说清楚。”
“想说的我都说完了,不走还要看你们高人一等的脸色吗?”
“艹!”年爱阅低声咒骂了一句,却没在阻拦冯敛的去路,说真的如果不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他指不定都揍了冯敛多少回了,这家伙从小到大都是这么的能让人瞬间心情郁卒,看见他们就跟见了病毒似的,要他说就是心理极度不平衡或者生来就性情阴暗,好像谁谁都欠了他千百万的样子。
王瑞源见冯敛要走,便抬腿要追,虽然冯敛说不要他的解释,但事已至此,他想索性就和冯敛说个清楚。
这件事追根究源,都是一场巧合下的误会,没有人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如果按时下圣母些的说法,龚玉修也可以算是个受害者。他不想让这本就让人难以启齿的事件变得更为复杂,简单一些会更好,对他们每个人都好,他和龚玉修之间,因为兜兜会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有着特别的联系,偶尔见见面,如果再好些可能就像龚玉修说的还会成为朋友,然后龚玉修会有他自己的家庭,有更多的孩子,儿女环绕,幸福快乐。王瑞源想就算是这样,龚玉修也会对兜兜同样疼爱,龚玉修是个好父亲,他有责任有担当这一点他一直坚信。
这些话,他藏在心底,只能同自己分享。但在冯敛转身的瞬间,他想跟对方说一说,王瑞源同样渴望被理解被接受,他不希望他的朋友或是家人对他有所误解。只是在王瑞源迈腿的瞬间却被龚玉修一把拽住了手腕。
“别走,我们聊聊。”收紧手掌,龚玉修对一脸盛怒的年爱阅道:“表哥,你先去陪两个孩子,我有话要同瑞源单独聊聊。”
“没心情!他妈的冯敛,简直嚣张的无法无天了。”
“那你就守在他家楼下准备伺机报复吧。”扔下一句,龚玉修便不再理会年爱阅,拉着王瑞源向小区绿地走去。
“年爱先生他不会对冯敛……”
“这个你可以放心,你应该看得出我表哥这个人恩怨分明更何况他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怪不得。”怪不得,今天年爱阅会到冯敛家去接冯然,虽然两人嘴上一直是争端不断,可看他们相处却觉得十分自然,就连吵架好像都吵得是理所当然。
龚玉修瞧王瑞源好像是有些心不在焉,便道:“说来咱们还真是有缘。兜兜转转的好似无论如何都能碰到。”
“孽缘吧。”等这三个字从王瑞源嘴里吐出,他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连忙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好像每次碰到都会有些事情发生。”
“这倒是,可能就是孽缘呢。”龚玉修轻勾红唇,道:“既然这样我想不用我问,你也应该知道我是要说些什么。”
王瑞源仰头看了看日头正盛的天空,跟着缓慢的偏过头去看龚玉修,道:“我说的话,你会相信吗?”
“那要看是什么话。”
王瑞源点了点头,“我想也是。”在花坛边的一处坐下,他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知道有兜兜的那一刻我想这世界真是糟透了,每天烦闷的都好似在经历世界末日,可等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当他的哭声清晰的传到我的耳朵里,当他的小手轻触到我的脸颊,我才知道开始的我错的有多么的离谱,小小的他是那么的纯粹而美好,我想这就是我的孩子啊。和我血脉相连跟我亲密无间,是唯一属于我且任何人也无法分割的,我的孩子。”
“你意思是……”
“我是说,兜兜也是我的孩子。”说这些话的时候,王瑞源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他不想看到龚玉修此刻的表情,不管是微笑还是冷漠再或者是其他的一些什么,他通通不想知道。
冯敛的那些话对别人有着怎样的效用他不清楚,但是对龚玉修来说,那绝不仅仅只是一翻简单的剖白,不然龚玉修也不会找他来“单独聊聊”。
而龚玉修既然已经对冯敛的话起了兴趣,那么如果再往下发掘下去,就像冯敛说的那样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与其处在更为被动的位置还不如他把话说清楚,只是难道真的让他说:兜兜是我生的,十月怀胎,剖腹产子?王瑞源摇了摇头,这些话他说不出。
“冯敛说兜兜不是个试管婴儿,他确实不是。”王瑞源突然睁开眼睛,他仰头看着正微瘪着眉头同样深看着自己的龚玉修,“我们带兜兜去验DNA怎么样?从新检验,你和兜兜,我和兜兜,我可以证明,那孩子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他同样也是我的孩子。”
龚玉修的手毫无预兆的攀爬上王瑞源的脸颊,在那棱角分明的下颚处来回摩擦,他说:“你是说,兜兜不光是我的孩子他同样是你的?那么又是谁十月怀胎生下他?”缓缓板正那试图躲闪的脸颊,龚玉修忽然轻声笑了起来,“不过我不急,我们可以一样样来验证,我有的是耐心。不过——”俯身凑近王瑞源的耳侧,龚玉修接着一字一句道:“王瑞源,我对你用了十成十的耐性,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否则——”曲指在那宽厚的额头前轻轻一弹,龚玉修蓦然转身,“后果你要一己承担哦。”
看着那愈见愈远的背景,王瑞源抚摸着那随着男人的动作而骤然攀升出冷意的身体,浑身都随之打起了阵阵战栗,他扯开嘴角咽下嘴中泛起的丝丝苦涩,对着沙沙作响的枫林,轻声道:“我知道,自己种下的因,当然要自己偿这个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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