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源使劲眨了眨眼,龚玉修的语气和缓,嘴角也明明一直带着迷人的笑,可是有一瞬间却让他觉的在他转身的刹那间那眼底那嘴角却是恣意的高傲与讽刺,后腰的抽痛让他放弃去深究那些幻影般的一瞬。
慢慢脱掉兜兜身上的衣物,王瑞源只给他留了个小三角。说实话兜兜虽然脑袋发育的挺超长,但身体明显没能跟上他大脑的成长速度,小孩子的膀胱发育还不完整,忍尿能力非常有限,所以有的时候……咳,兜兜会尿床。当然小孩子尿床神马的真是太正常了,但关键是兜兜很不一样,别的孩子尿也就尿了,大人说上两句提点提点也就得了,可兜兜一尿床就跟天要塌下来似的,不哭不闹却能狠狠的自己跟自己生闷气,本来平时就有些闷了,那会儿更是把自己关房间里不出来。王瑞源也知道孩子那是自尊心发作,但是你一三岁的小屁孩儿要啥自尊心啊?!这么小就这样了那以后还得了?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大家还都要拿这事开玩笑呢,哪像现在的小孩儿……也是,反正他也觉得现在的孩子不知道要比他们小时候那会儿聪明上多少倍,谁家的孩子都算上,个个都跟人精似的,不过他家这个怎么看还都是个小异类,反正左看右看都不像三岁。所以后来王瑞源学聪明了,要是兜兜尿床的时候他们两个正好是睡在一起,他就会偷偷摸摸的把兜兜的小褥子给换了,反正他妈因为这个特意给兜兜做了两床一模一样的,等把兜兜送上学后他再给晾起来。当然这种事情兜兜也不是毫无所觉,不过,作为一个小孩子他还是有偶尔装糊涂的权利不是?
就这样,久而久之王瑞源就给兜兜养成了要在身子下面垫个小褥子的习惯,就算是夏天,这块小东西也是不能撤掉的,以至于离了家来了B市,王瑞源都把兜兜的褥子给背着,只是这几天他进了医院,当然没那个条件还给孩子拿着,可兜兜这养成了的习惯总是不好改,有时候王瑞源半夜醒了就觉得胸口沉甸甸的,伸手一摸软乎乎的一个小东西,他儿子的小垫子挺厚,在床上高高的凸出来,王瑞源想儿子这估计是拿他当垫子用了,可自己怎么也比那软垫厚上不少呢,这大半夜的这小家伙得费多大劲才能爬上来啊,王瑞源想想都觉得累得慌。
把兜兜收拾妥当塞进被窝,王瑞源才想到自己,听来抢伤是挺吓人的,可那也要看地方的,他的伤口长得挺快恢复的也好,前两天是真不怎么能动弹,上个厕所费了大劲,几乎是一步一挪。王瑞源清醒后的早上,来了个护士专门给他做陪护,王瑞源要去厕所她都要跟着,刚开始他走路确实费劲,兜兜又小也只能干瞪眼的在边上看着,只能是有心无力,端杯水拿个毛巾什么的兜兜倒是还可以,但他一个一米高的小孩儿实在扶不动几乎高了他一半的爸爸。王瑞源就想着人家护士虽然是女同志但偶尔让她帮帮小忙也没什么,可是他上厕所人家要给他脱裤子他出厕所人家又要给他提裤子,洗澡要擦身洗脚要上手,这就让王瑞源有点难以接受了,反正他自己慢慢来也是可以的干脆也就让人家护士走了,这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真是受不了。
坐在床边好一会儿,王瑞源抬头再次确认一遍,心下竟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陌生的床陌生的房,可这张床上睡的是他最重要的人,这栋房里住的是他莫名念了三四年的人,带着这莫名的念头,王瑞源恍惚着进了浴室。
这么匆匆忙忙的来与去,王瑞源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准备,慢慢把自己清理干净,他只能勉强穿起浴室内的白色长袍,然后去床头看了看睡得正香甜的兜兜,转身下楼。
时间已过午夜,楼下撒着暖暖的橘色灯光,王瑞源并没什么睡意,楼下楼上这样轻轻来回踱了一圈,最后他还是站定在有着莹白色光亮的那一间。
王瑞源在门外定了定心神,手指在门扉上缓缓扣了两下。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两个字:“进来。”
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王瑞源走了进去。
男人身上披着质地上乘的丝质睡袍,头发泛着润泽的水光,那些晶亮的水珠甚至还在不停的顺着他的头发一滴滴的向下坠落。
“有事?”龚玉修冲他礼貌的笑了笑,之后便静静的等待王瑞源的回答。
“我……”王瑞源顿了一下,稍显艰涩的道:“那个,我想问问看,你这里有没有换洗的衣物。”
龚玉修看了看他身上的浴袍,笑道:“你没有打开柜子看一下吗?从内衣到外衣里面都是全新的,已经有人清洗过,是干净的。”
“抱歉,我没有注意。”事实上作为一个借住的客人来说,他实在没有翻人家衣柜的习惯。
“没关系,是我疏忽了。不过既然来了,我正好有话要说,进来坐。”
王瑞源愣了几秒,才应道:“好。”
木质书桌,落地书柜,这是一间十分简单的书房,没有多余的装饰,处处透着落落大方的简洁与舒适。
“坐。”抬手指了指边上的沙发,龚玉修把桌上的红酒顺手拿了过来,书架的侧面挂着几只高脚杯,取下两只,把其中一个放到王瑞源的跟前,给自己斟上浅浅一杯地的深红色液体,龚玉修转手从矮桌上拿起保温杯给王瑞源到了一杯温热的白水。
“你的身体还在恢复。”
“谢谢。”接过杯子,不急不缓的喝了一口,王瑞源觉得心底暖暖的。
“兜兜睡了?”
“嗯,孩子这两天都没怎么睡好。”
“心疼?”
“自己的孩子哪能不心疼呢。兜兜非常懂事。”
“看的出来。”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了一下,龚玉修漫不经心的问道:“瑞源,你觉得我和兜兜长得像吗?”
“啊?”
“呵。”轻笑一声,龚玉修道:“我只是奇怪,怎么那么多人都会认错,竟然说兜兜是我的孩子。明明你才是他的父亲不是吗?所以我问你,你觉得我们像吗?”
“我……”像吗?在这之前他并不觉得他们哪里相像也从未去思考这个问题,可是如果仔细看的话,王瑞源试着在自己的脑海里一笔一划的描绘出兜兜稚嫩的脸然后再在对面的这张脸上铺陈开来,一点一点,从眉形到眼睛的弧度再到鼻子嘴巴,最后是脸型,这样一寸寸的对照一笔笔的勾勒,王瑞源平静的心底突地一跳,双手交叠在一起快速的搓动了几下,低低的答道:“不,我不觉得。”
“这样啊。”龚玉修的语气拿捏的十分耐人寻味,身子向后靠了靠,说“其实我也觉得不像的。”
“是、是吧。”
“听说兜兜只有三岁?”
“快三岁半了。”
“哦,三岁半。这么小的孩子懂得还真不少呢。”
放下手中的杯子,王瑞源叹气道:“兜兜跟在我身边还没有一年呢,以前都是爷爷奶奶照顾的,我一个大男人对孩子不够细致,可能是因为我不能常在身边那孩子有点早熟。”
龚玉修点点头,突然问道:“孩子的妈妈是因为什么过世的?”
按理来说这样的询问已是不合时宜,甚至可以说是失礼的,但即便如此从龚玉修的嘴里说出来却让人赶不到丝毫的冒失与无理,反而至少王瑞源在听到男人问话的那一刻只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既觉无可是从又觉不知如何应对。
“……”
“抱歉,是我鲁莽了。”龚玉修盯着王瑞源稍显闪躲的眼神,慢慢说道。
“没关系,兜兜的妈妈,生兜兜的时候难产……”王瑞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这一刻他想到的是自己三年前躺在自家那张简陋的自制产床上听着冰冷的器具相撞声,看着铝制吊扇映照下的血红腹腔。
其实谎话说一次还会觉得紧张,两次三次以后也就没什么感觉了,更何况是这种半真半假的话。
“我不该提起的。”
“不,事情已经过去了。”
龚玉修轻轻拍了拍王瑞源的肩头,接着道:“不过我们还真是有缘呢,没想到隔了三四年的时间竟然还能遇见。”
“你记得?”
“你不是说我们曾经见过?还不止一次。”
“是。”他就说像龚玉修这样的人也不可能记了他三四年,他每天要见的人那么多,统统塞到脑子里实在没有那个必要。
饮尽杯中的温水,王瑞源道:“那个,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回去了,兜兜要是醒了看不到我会着急的。”
“好,晚安。”
这个人说的不都是实话。
看着王瑞源不慌不忙的背影,龚玉修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抿口杯中的红酒,随后也步出了书房。
虽说是来这里养伤,王瑞源可一点也没有伤患的意识,在他看来住进了别人的家,总是不能白吃白住的,天还蒙蒙亮就起了床,在厨房里逛了一圈,又打开冰箱瞧了瞧,王瑞源满意的操起了厨房的刀。
冰箱里蔬菜水果样样齐全,厨房里锅碗瓢盆家电器具也是应有尽有,要说少了点什么,王瑞源觉着那可能就是人气了。他想大概是专门有人来给龚玉修做饭的,不然也不会准备这么多吃的东西,蔬菜肉什么的都是很新鲜的。更让人惊奇的是厨房的整洁程度已经可以用苛刻来形容,当然实际上不只是这里,整栋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干净到让人发指,只是此时的王瑞源还没有发觉。
初步的认知他也只是觉得龚玉修很爱干净或者说是他的家政人员素质很高,直到后来他才一步步地意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种偏执,是不正常的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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