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难过吗

    地府?

    鬼差?

    这个现代的世界果然和修真/世界有很大的不同。

    他的问题库里本就问题多多,这下子又被塞了几个新的问题。

    真叫人头疼。

    霍婻似乎看出来他无波无澜的表情之下的苦恼,安抚地说:“以后,我们一起解决这些难题。这是季濛你对我说过的话。”

    这一刻,霍婻的眸子在灯光映照下好似晕染上了一层光,这层光晕柔软的像是碧蓝天空的云朵,犹如实质一般,轻飘飘地落入季濛的手心。

    第二天,季濛跟在霍婻身旁,陪他去了一趟幼儿园。

    当然,季濛是在幼儿园对面的一家奶茶店等着的。

    两个小时后,一个看上去身材高挑,气质温柔的中年女子和霍婻一起走了出来。霍婻脸上带着不好意思,指尖蹭了蹭脸颊,和中年女子说着什么。

    中年女子脸上一看就是佯装着愤怒,不过很快似乎就被霍婻逗笑了,拍了拍霍婻的背,说句了什么。

    霍婻有些惊讶的样子,然后感动地点点头。

    奶茶店的门口挂着一个风铃,霍婻推门进入,一股热风伴随着进来的身影席卷进来,风铃也立马传出“叮铃铃”的清脆铃声回响在店内。

    “季濛,再陪我去个地方,行不?”

    季濛从高脚椅上跨下来,走到霍婻身前,将刚点的一杯奶茶递给了他:“走吧。”

    之后霍婻去了田可馨的家。

    霍婻告诉季濛,其实田可馨家的家访已经由其他的老师代为完成了,但他还是在最后,和园长请求希望能够亲自去一趟田可馨家。

    应该是园长之前就联系过田可馨的母亲,所以当霍婻上了公寓楼,按响门铃后,门就被打开了。

    霍婻没有进门,将手中的水果递给田可馨的妈妈。

    眼前的女人瘦弱极了,也憔悴极了,见到霍婻时满脸的惊喜,显然之前对霍婻这个老师的印象就非常的好。

    霍婻没有进门,只是简单说明了来意,解释了自己最近私事缠身无法前来,甚至要辞职回老家一事。他说自己感到非常抱歉。

    “霍老师,可馨前几天去上课,回来总是吵着闹着说要想看到你。”女子眉宇间仍有忧愁,但已经尽量让自己显得坦然温和,“但我打你电话却是无法接通,我本来是很担心的,但现在看到你过来,还说什么抱歉,我才是该谢谢你的人。”

    离开时,可馨妈妈让霍婻等等。

    等从房间里再次出来,将一张卡片交到了霍婻手上:“这是可馨这几天在家里画的,说是等再次见到霍老师就送给你。”

    霍婻展开卡片。

    卡片上用蜡笔画着一个穿白衬衫的大头人,大头人的旁边写着几个字——

    老师,等你回来哦。

    爱你的可馨。

    季濛看着霍婻珍而重之地收起学生的礼物,神情一切如常,连微笑也还是让人如沐春风的阳光笑颜。直到离开了田可馨家,回了租屋,霍婻坐在沙发上盯着卡片发呆了好一会儿。

    季濛从冰箱里开了一罐可乐,问霍婻要不要。听到霍婻闷声闷气地回了个“要”字,听上去有些不对,还没等回过味来,将可乐拿给霍婻时,才发现这人眼眶才红了。

    “其实我很舍不得那些孩子和老师的。”霍婻开了可乐,灌了一口,揉着眼睛说,“可是如果我继续待在幼儿园,不出事最好,但如果出了事,我就真的难辞其咎了。”

    语气里有些哭腔。

    似乎只有剩下他和季濛时,霍婻才允许自己表现出这份软弱。

    “肖肖妈妈对于我的事守口如瓶,园长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他还说反正他这里是私立幼儿园,什么时候要是想回来了,尽管找他。”

    接连说了两大段话后,霍婻脑袋后仰,将可乐瓶放在了自己的额头。

    季濛不言不语,只是沉默地听着这人倾诉。

    “霍婻,你不会觉得难过吗?”

    猝不及防间,他听到霍婻问道。

    季濛有些不明白,扭头看向霍婻。

    霍婻也向他的方向看过来,眼睛红红的,没有泪水,有些苦涩,也有些茫然若失:”突然想从普通人变成异类,不会难过吗?”似乎是脱口而出的话,下一瞬,霍婻就惊醒了,“啊,不对……抱歉,我不该这么问。每个人的心情都是不一样的,况且,你身上……其实我也不是那么难过,毕竟因为特殊这件事,让我遇到了你。”

    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啊。

    季濛能得到修炼的机会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就是因为可以修炼,才有机会让身体健康起来啊。

    他这种自怜自艾的话听着实在恶心。

    抓了抓短短的头发,霍婻语无伦次地说完,放下可乐,像是小兽似的发出一声哀鸣,打了打自己的嘴巴:“呸呸呸,季濛,你当没听到我刚才的话,我就是随口乱说的。”

    见霍婻这幅自己有罪的模样,有些好笑。

    季濛放松了眉毛,又喝了一口冰霜的甜腻的可乐,简单地回答了两个字:“有过。”

    霍婻愣愣地瞪大眼。

    季濛的手指捧着冰凉的可比瓶,冰冷与灼热碰撞在瓶壁上结成水珠粘连在指尖,这样冰冷的温度却是有些舒服。

    “但也仅仅是一瞬。在发现自己还能继续活下去的时候,我就不难过了。”季濛说。

    从人类修真者变成吸食他人精元血液的鬼修时,他难过得不能自已。但在意识到自己没有死,能够手刃的又是将自己推入深渊的仇人时——

    他就不允许自己难过了。

    季濛注意到霍婻握在一起的手松了开来,指尖颤了颤,抬手朝他这里伸出来。

    轻轻的,“砰”的一声,他的额头被霍婻弹了一下。

    不疼,却让他很疑惑。

    季濛擦了擦额头。

    霍婻气鼓鼓地说:“又是这个表情,每次季濛你这个表情就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小屁孩在怨天尤人,什么嘛,我好歹比你多吃了六年米诶。”不满地瞪了一圈周围,“还有你们,笑个鬼!”

    面对霍婻龇牙咧嘴地恐吓表情,周围的鬼魂并没有被吓到,反正霍婻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甚至挑衅地或捂着流着肠子的肚皮,或叉着皮开肉绽的腰。

    噗嗤一声,引得霍婻看向他。

    霍婻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季濛,你又笑什么?!”

    “因为很好笑。”季濛没有忍住嘴角的弧度,说出也有些挑衅地话。

    虽然不久前已经认定了,但季濛在心里又一次感慨了一句:霍婻真是个奇怪的人。

    这一次,并非怀揣着疑惑。只是简单的,像又吃了一颗糖果,甜的他有些怀疑自己怎么会接受这种甜得出奇的东西,还不讨厌。

    自己这种心态也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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