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当捕快？”诸葛小花看着眼前这个作少年打扮的小姑娘，微微皱了皱眉。
背着把大大的缅刀，头发不高不矮束在脑后，满是稚气的脸庞怎么看也未满十八岁，一身平常的布衣打扮朴素却贴身，并未特别掩饰自己的女性身份。再加上那双宁静的眸子……
刚才听仆人说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吵着要当四大名捕的跟班，他还当是哪家的孩子因四大名捕名声太旺而跑来胡闹……可现在一看，诸葛小花突然觉得这事……似乎不太简单。
这少女态度恭敬地站在自己眼前，不发一语，秀气的双手微曲，看似随意的放在两侧。
她温宁柔顺，眼光平静，这么安安静静的站着，像年过不惑的宗师泰斗一般，内敛却沉稳，世故却执着。
可问题在于她还未满十八岁，问题在于她还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所以这种气息就显得有些怪异，有些危险。
——矛盾，且神秘。
诸葛小花是什么人，看着面前这个低眉顺眼，背却挺得笔直的少女，他沉下了脸，又确认了一遍：“为什么想当捕快?”
“这是两个问题。”少女仍是恭敬，“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至于第二个……”少女的嗓音很奇特，如清泉击石，有着女子的清悦与男子的冷冽，“因为我似乎没有什么别的求生技能……”
她抬起头来，露出了一点苦恼的神情，“就算我武功再高，……也总是要吃饭的。”
武功再高，也总要吃饭的。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也是个朴素的答案。可诸葛小花却被这个简单噎得有点怔住。“……你想当捕快，只是为了吃口饭？”
“也不完全是。”少女站直了，双眉微皱，显得有点不耐烦，但语气仍是恭敬，很有礼貌地回答，答案却有点意思，“也许是为了当个好人？”
诸葛小花没有再问下去。
虽然刚才这个少女表面上对他的话表示了几丝的不耐烦，但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始终沉静。就像是已经冰冻了的深潭，怎么也泛不出一丝涟漪，一点情绪。
诸葛小花看向无情。
起初无情和他一样，当这是个趣事，当这人是个妙人。可那少女乖巧又宁顺地站在他们面前之后，无情沉默了。
少女进来一共回了两句话，这两句话没什么特别，却十分有趣。但无情的脸色越来越严肃，到最后俊逸的五官甚至有了几分不快，浑身上下散发着重重的戒意。
“姑娘如果对自己的身手如此有自信，其实可以去做杀手。”无情开口，语调平稳，却不怎么友好。“杀手也可以很有名的，至少对六扇门是如此。”
“无情捕头似乎不怎么欢迎我？甚至有几分讨厌我？”少女偏了偏头，似乎在回想自己的一言一行，确定并没有做任何惹无情不快的事情，才接下了无情的话，“当杀手找不到门路，重要的是，我并不想与四大名捕为敌。”
“为什么？”无情双手扶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因为我想当个好人，我不是说了吗？”少女再度皱眉。“或者说，我想在四大名捕身边，学习怎样当个好人？”
“姑娘这样冒冒然然闯进神侯府，在下没有做自我介绍姑娘便叫得出在下的名字，却没有说明自己任何情况，姑娘认为，在下能把你当作好人么？”
“……什么在下在上的……”少女终于知道无情那双搭在椅子上的手是准备要干什么的了，不过无情究竟还是无情，那个外表傲如冰雪，内心细腻温柔的名捕，面对自己这样一个来历不明，浑身古怪的女子，在没有说明的情况下，他满身戒备，却仍是细细询问，没有动手。
“我可以解释……”，少女揉了揉眉心，正待说下去，却被诸葛小花抬手止住了话头，“天色已晚，姑娘所说之事可否改日再叙？”
“改日？何日？”少女看了看再度沉默的无情，又转向诸葛小花。
“……下次见面之时？”诸葛小花想了想，还是很认真的给了个答案。
“好。”少女也不罗嗦，抬手拱了拱拳，转头就走了。
“……她很像你。”诸葛小花确定少女出了神侯府的大门，对戒备之色仍未减的无情说，“至少表面上。”
“……我不否认。”无情顿了顿，“……但也只有表面上。”
心思深沉、情绪难测、性格古怪、气息危险……这些词无情没有说出来。对于他来讲，用这些词汇来评价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姑娘是不礼貌的——要不是那少女一直表现得很恭敬且没流露出什么敌意，他估计还要在这些词后面加上一个“狂妄自大”。
诸葛小花笑了笑，似乎并没有要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反而是看了看身边未完的棋局，“……棋局未完。”
无情拿起一枚白子，俊秀的五官戒色未减，“可掌烛，再下。”说道下字，无情双手一翻，白子向花园外一角疾射而出。
“……？”
对于这种没有反应的反应，无情眉毛一扬，显得稍微有些意外，看了看微笑不语的诸葛小花，“刚才那姑娘进门时，花园那角的埋伏……”
“是魔姑的手下。”诸葛小花道，“……看来已经被她解决了，她说过，她身手不错。”
“世叔的意思，她并不是魔姑的手下？”
“的确不是。”诸葛小花微笑着看无情，“所以你其实不用对她有那么强的戒心……”
“……那也未必。”无情侧耳细听，“是三个。还未死。”
“小姑娘年纪轻，心肠总会软些。”诸葛小花摆手拦住正要推椅离开察看情况的无情，“目前冷血、铁手、追命远在陕西，魔姑此事，我准备派你去察，可你毕竟行动不便，有个人一起总会好些……”
“别人不知我，世叔必定是知晓的。”无情面色严肃，“我这一双腿虽已废了，追辑侦察，却向未负重任。”
正说着，无情面色一肃，双掌在椅子上一按，整个人从椅中飞出。
“这孩子果然聪慧敏锐。”诸葛先生拿起桌子的黑子，看了看那盘被打断的棋局，“……只是太过执着了……”说着诸葛小花一侧头，自言自语道，“……他去追刚才还在监视我们的人了。这人被江湖人称为‘幽魂索魄椎’，跟随魔姑十一年，手上杀戮无数……无情这孩子自小就有哮喘症……这次西战群魔，我只希望他平安就好……”
“……你这么说，就是叫我跟着他助他一臂之力？”诸葛先生话音未落，三个黑衣大汉被人捆得严严实实由花园外甩了进来，少女奇特的嗓音在墙外响起，“他好像有点不待见我呢。”
“姑娘的要求只是作四大名捕的跟班啊，”诸葛小花仍是微笑，“那和他待不待见你，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姑娘几招之内就制服了徐州快刀曹敬雄等人，”诸葛先生看了看地上面露强烈不甘的三个黑衣大汉，“想必身手是很不错的。”
“这个我说过了。”少女的身影在花园墙上出现，然后轻轻跃到诸葛先生面前，像是初次见面一般，微微一笑，“诸葛先生，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你好。是的，我们又见面了。”诸葛先生也笑着点点头。
“上次先生说，下次见面便来讨论我所说的事……”少女再度温婉地笑了笑，“我们现在可以讨论了。”
“……姑娘刚才并没有跟去……”
“那是因为我已经回来了。”少女正待答话，无情已从墙外跃了进来。
他双腿残疾，完全靠双手使力。却就在这样一蹲一按间，几度腾空而起，坐回了园内的那张他开始坐的椅子上。
他发丝乱了些，神色却未见狼狈；五官清明，整个人风雅俊逸。虽然白衣弄脏了，却无损他月华般的气质。
“‘幽魂索魄椎’已除，”无情向诸葛小花行了一礼后，转头来看少女，玉面微沉，“我不需要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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