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风轻,湿云不动,竹影映窗凉。
执剑峰的夜晚,原来安静如斯。
李陌辗转反侧,耳边吱嘎声响不绝,却久久未能成眠。
想起白日里那一吻,他只觉身在浮云无处着落,心中飞絮漂泊不定。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好像天地一片空落,脑海一片空茫。
李陌当时极力说服自己,许是云乘临时起意一时好奇,又许是他晕剑把脑子晕坏了。
他有心想同云乘问清楚,不是故意的无所谓啦,自个儿大老爷们亲一下也掉不了一块肉下次别这么干就行,要是有意的……有意的话……那就得自己这个师兄好好说道说道,把他的想法掰正了。
乘儿还小,只能是被别人教坏的。
实在不行,就抽楚汉生一顿,告诉云乘可不能胡乱跟这脑子有残疾的人学。
但从他驾着轻雾落荒而逃之后,就再没见云乘了。
平日里云乘雷打不动亥时一到就要就寝的,此刻已是丑时三刻,他却还没有来找自己睡觉。
不会是生气了,不愿意再见自己了吧?
李陌深深吸了口气,豁然坐起。
要生气也该是我生气吧?!
但是……若是乘儿只是想试试亲吻是什么感觉……
不可能!自己都跟他说了,不是道侣之间,亲嘴就是轻薄!
但是……自己一个大男人被轻薄一下又怎么了……
不成!就是因为这么宠着他,他才会有一样学一样,他就是仗着自己宠着他胡作非为!啥都敢试一试!
对,没错,这一次一定要摆出师兄的架势来,好好训-诫一顿,让他知道有些事是千万不能做的!
李陌摸出玉符,原想传音训他,想了想,又将玉符扔到床脚。
玉符传音哪有当面教训来的深刻!
他鼓足勇气,穿靴出门,打定主意要把云乘揪起来好好教训。
当然……要是云乘也生气了……就……还是先哄哄吧。推开云乘的房门前,李陌想。
然而云乘竟也不在他自己房里。
屋子里空荡荡的,床上被褥叠的整整齐齐,连个凹陷也没有,触手亦是冰凉。他压根就没回来过。
好,好得很,才多大,就以为自己翅膀硬了,连夜不归宿都学会了,万一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怎么办。
李陌气的手直抖,全然忘了云乘修为比自己还高。
找是当然要找的,出了意外自己哪会不心疼。
但他才踏上轻雾,心中又陡然蹦出一个猜想。
会不会,云乘已经有了心仪的人,白日里只是与自己试验一番,这会已经去会心上人了……
云乘曾问过自己,男子是不是也能和男子结为道侣;这些日子,他偶有出神,眼中柔情缱绻,可不是在想着谁么。
李陌如遭霹雳,眼圈发红,越想越有可能。
更有可能的是,云乘心仪的人九成九是个男子。所以他才不与自己说!
李陌咬牙,轻雾腾空而起。
他便是翻遍整个玉虚山,也要把这个胆大包天敢勾引乘儿的野男人揪出来一顿毒打!
至于云乘?也要狠狠毒……算了,还是狠骂一顿吧。
亲心上人要先试验,自己这个师兄就随便亲了么,我李陌不要面子的?
不对,重点错了,重点是他居然也学了这歪风邪道!
轻雾一路风驰电掣,直奔苍翠峰而去。
李陌眼中狠厉,道袍烈烈作响,最有嫌疑的人,就是那勾搭了乘儿好几次的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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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情睡得正香呢,冷不防大门给人一脚踹开。
卧槽魔族打进玉虚峰了?!
他猛然惊起,眼中朦胧还未消散,已被人拽着领子拎了起来。
卧槽魔族要对本公子做什么!
闲情双手护胸,正犹豫着要不要喊两声“不要啊”,就看清了眼前是面冷如铁的李陌。
“云乘呢?”李陌扫视了一圈没看见云乘,咬牙切齿地问他。
“呃?早走了啊……他不是回去跟你双修了吗?”
李陌:“???”
闲情:“!!!”
闲情瞬间清醒了。
卧槽,我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八卦,云乘几个时辰前就走了,现在李陌来自己这找人……卧槽他他他他不是跟李陌双修!
他心如电转,细细回想,好像云乘当时来这,的确半个字没有提他的准道侣是李陌。但是整个呈闲派都说他们是一对……卧槽李陌是来捉奸的!
“双修?嗯?!”李陌的声音低沉的可怕,抓着他衣襟,双眼微眯,脸色愈发冷硬。
闲情吞了口唾沫,决定先把自己摘出来。
什么?发了誓不说?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誓言哦,又不是道誓!
“冷静!”闲情抓着他手,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勒死,语速极快,拣了重点一气呵成:“我不是奸夫云乘两个时辰前就走了他在我这拿了男子双修功法走的!”
怕他不信,闲情麻溜地从储物袋里掏出那瓶辅道丹,“他拿这个跟我换的我打不过他只能给他不关我的事我是被胁迫的!”
李陌松开手,接过辅道丹细看,丹品上乘,颗颗道气发散,旁人看不出来,他却知道,这是苍生道炼丹的手笔。
两个时辰前就走了……还拿了男子双修功法……
他果然有了心上人,果然是男子,现在只怕是,只怕是已经……李陌气的呕出了一口血,洒在前襟,斑斑点点。
到底是哪个野男人拐了乘儿!
闲情只当他是陡遭背叛,情伤至极,不由咂舌道:“诶你也别难过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云道友看着风姿斐然,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话语未尽,被李陌狠狠瞪了一眼,闲情瞬间哑了。
……罢了罢了,你才被人抛弃,我不同你计较。
“你的帐,往后再算。”李陌丢了句狠话,疾驰而去。
闲情被他魔王出世的模样吓得一抖。缓过神来第一时间就收拾了行礼准备去投奔晋江。
弃夫惹不起惹不起,往后还是好好跟师兄呆在一处,起码师兄修为高,虽然反应慢点,好歹能护着自己一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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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闲派鸡飞狗跳了一整夜。
但凡和云乘有过接触的同期男弟子,统统在好梦正酣时被人踹了门,连宁书砚都不例外。
第二天一早,整个玉虚山都知道了:云乘喜新厌旧,李陌满山捉奸。
当然,玉虚峰大钟敲响后,众弟子集合时一番交流,也知道了结果:李陌找了整整一夜,居然都没抓到奸夫!
李陌赶到玉虚峰广场时,双目赤红,发冠衣衫因奔波了一夜凌乱不堪,脸色也阴冷的可怕。
他一来,周围的窃窃私语声瞬间消停,众人忙不迭让开条路。
没人敢靠近他,李陌周围空了一圈。
“……你昨晚为啥不告诉他,云乘传音说先行离山了?”柳梢月听了一耳朵流言蜚语,默默问何海。
何海冷笑,没有半点同情地看了李陌一眼,低声道:“谁让他自己不看玉符。别告诉他,扰人清梦者,万死难辞其罪!”
作为半夜被踹醒一员的何海,怨念十分深沉。
他旁边顶着黑眼圈的宁书砚心有同感地点头。
捉楚汉生就够烦人的了,再来个李陌?呵,狗男男,活该!
柳梢月欲言又止。
何海知道她在想什么,拍拍她的头,道:“放心吧,流言什么的,等掌门出来自然消散。”
这会李陌还在张望着四处寻人。
找不到,丹田中道意波澜不惊,云乘不在广场。
呵呵,胆子大了,集结钟声都响了也敢不来,怕是和人厮混的不知今夕何夕!
李陌几近癫狂,正要再往别处看看,眼角瞥见一个蒙着头缩着脚的鬼鬼祟祟身影,伸手便是一捞。
那人转过脸来,却是楚汉生。
李陌猛然一怔,是了,他昨日也找了楚汉生,门内却无人,难道!
“嘘!”楚汉生被人发现,紧张的要命,看见是李陌才悄悄松了口气,赶忙道:“别出声!我在躲宁书砚呢,他还在追杀我。”
李陌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昨夜在哪里?乘儿呢?”
“我还能去哪儿,怕宁书砚找着,在我师父那呆了一宿,这会人都快齐了,才敢过来。”楚汉生一脸小心和提防,“你问云乘?他不是……”
恰在此时,绵华携一众长老出现在玉虚殿前,一个禁声咒下来,打断了楚汉生的话。
“秘境已开。”绵华高声宣布,“五绝盟会就在今日。”
弟子们面上泛起一片兴奋,已将先前的八卦抛诸脑后。
绵悲往前一步,展开手中卷轴,道:“经诸位长老抉择,以下念到的十位弟子,走上前来,受纳戒,准备前往秘境。其余筑基以上、恍然境以下弟子则随护送长老一同前往,随时在秘境外准备接应。”
四下俱寂,不少筑基境的弟子竖起耳朵,怀抱一丝期盼,希望能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自己的名字被念出来。
毕竟……虽然门派里入道境的刚好十个,但是长老也说了,考试成绩也要考虑在内的。
不是好几个入道境都挂科了嘛,万一呢。
绵悲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名单。
“秦风。”
秦风修为入道巅峰,原本月前便可突破,迟迟未破境不过是为了秘境中多一份战力。此时听到长老呼唤,一派波澜不惊,当即走上前头。
“秦受。”
李陌正想传音继续问楚汉生,忽然被叫到道号,只好皱眉上前。心中却想着,云乘总要进入秘境,不怕抓不到他。
“秦溪。”
秦溪出自戒律峰,是个瘦削严肃的青年,入道上境,是绵悲亲传弟子。
“秦立。”
秦立出自苍翠峰,貌不惊人,身形瘦弱,入道上境,是绵虚亲传弟子。
“秦仁。”
秦仁身着蓝白道袍,是苍翠峰内门弟子,修为入道中境。
“忆月。”
柳梢月躬身上前。
“忆海。”
何海站到柳梢月身旁。
“忆时。”
宁书砚被叫到道号也不意外,同他们一处站了。
“忆生。”
楚汉生能进秘境,不知是喜是悲,哭丧着脸除了头上的袍子,远远站到秦风旁边。他过去的时候见宁书砚回头扫了自己一眼,差点打了个趔趄。
已经九个人了,李陌在心里默数,就差云乘了。
却听绵悲报的最后一个名字是——
“木桐。”
众弟子面面相觑。
李陌剑眉深敛,柳梢月几人亦是微微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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