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登云阶上攀登的人达到了六十四人。
李陌与宁书砚已并驾齐驱，共同踏入第一千五百一十阶。除了最后一阶，其余两千多条大道难度差不了多少，他们掌握了恢复节奏，速度也快了不少。
他们身后是何海与柳梢月，正在攀登第一千三百九十二阶。再往后是停在一千二百多阶的楚汉生。
云乘没想到的是，郎先生竟也没有太落后，就坠在楚汉生身后，看起来也不如其他人那样疲累，反而一派闲情逸致。
其余登山者参差不齐，散落在五百阶到一千阶上。
“前面过关的弟子都在这里了。”秦贤说道。
来呈闲派拜师的人，不乏俗世天潢贵胄，也偶有如郎先生这般抱着一丝尝试心态的，但大多数都在进乌木村前查验过道根。想来，第一关竟筛掉了大半的人。
“那个青衫文士有些意思。”秦贤也注意到了郎先生的神态。
云乘道：“他是离州城说书的郎先生，他讲的故事很有趣。”
秦贤十分感兴趣，搓搓手道：“不知道他打架怎么样。”
云乘神色复杂：“郎先生已经四十岁了，也没有修过道，师兄还是不要欺负他了罢？”
秦贤捡了个石头大开大敞地坐了，憨厚一笑：“四十岁怎么了，我都一百三十岁了，”
云乘有些不信，秦贤看起来最多二十多岁。
“师兄还能骗你不成。修士开始修炼以后，过了洗髓，寿元一百载；成功筑基，寿元一百五十载；说来都是长寿些的凡体，入道后，成就道体，便得寿元三百载；修至恍然境，寿元五百载；窥道境，寿元千载，明悟境寿元两千载，一旦得道飞升，寿与天齐。这些，你师父应当同你说过。”
云乘点头，不独师父说过，缘舟阁的课堂上也讲解过。
“那你可知道，一旦入道，修士的面貌便变化的极慢了。我二十三岁入道，当然看起来年轻。”
云乘正要点头，想到自己，心里一惊，辩驳道：“不可能啊……明明李陌说我来玉虚山后长高了一寸……”
秦贤嘿嘿一笑，道：“那是因为小师弟刚刚入道，道体还未融合贯通的缘故。随着你感悟愈深，相貌便不再会变化了，除非你停止修道，寿元将近才会呈现老态。”
说着看了看云乘的小胳膊小腿，“小师弟可能以后都是这个模样了。”
云乘呆住了。
“那若是我停止修道……”
秦贤摸了摸下巴，“那也行，三百年后小师弟就能长大了。”
“……”
秦贤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云乘的头：“我等修道，在意外貌形态做什么，越年轻说明越厉害啊，待你得道飞升，没有人谁会小瞧你。就是找道侣麻烦了点……不对啊，小师弟你还这么小，就想到找道侣的事了？”
云乘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只是说了要保护李陌，可是……可是……他都没有李陌高，难道遇到危险了，要李陌蹲在他身后？
云乘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不由心塞更甚，到时候怕是不仅李陌不肯，他自己都会不好意思。
“师兄，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长高了吗？”
“有吧……”秦贤本就不太善于思考，粗黑的眉毛拧了个结，“我记得在书里看过，那些感悟了生命本源的修士，是随时可以变换肉身的。不过至少也得明悟境了，怎么也得好几百年吧。”
末了又道：“但小师弟天生道体，说不准百年便能飞升，总比放弃修行的好。”
云乘哑然。
秦贤见他还是愁眉不展，安慰道：“想开点，你若真是在意，大不了修习一些本门的易形法门，虽是虚妄变换，在修为不如你的人看来，也没什么差别的。”
云乘不想说话了。
又过了整整一日，试炼第二天清晨，李陌和宁书砚才踏上最后一阶。
云乘有些担心，这条寂灭道连他也差点沉迷，而李陌才洗髓，不知能不能安然度过。
李陌只是停了一息，便带着一脸困惑，施施然走到了他跟前，宁书砚也随后而至。
他看见云乘高兴的很，笑眯眯地问：“等了多久？”全然没有理会一旁的秦贤。
“没多久。”云乘说，又问，“怎么最后一阶过得这么快？”
“诶？”李陌悄声道，“不是你把最后一道改成苍生道了吗？我踏上只觉天地一片欢喜，一丝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云乘：“……”自己是不是又破坏了一次试炼关卡。
秦贤不甘被晾在一旁，朗声说道：“二位既然过了登云阶，便来试试挑战第四关吧。你们可以选择回答我一个问题，或者直接与我对战一番，赢了便能通过这道门。当然，如若问题回答的不对，依然还是要对战的，我会将修为压制到与你们同一境界。”
李陌挑眉，看了眼秦贤身上的紫白道袍，行了礼道：“这位师兄，还请出题。”
宁书砚就在一边笑笑，没说话。
秦贤恼怒：“怎么没一个选择武力挑战的？”
李陌施施然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秦贤：“……”
秦贤心中得意：这问题我想了一天，连我都不知道答案，李陌小子，你迟早还得与我大战一场。
“我呈闲派，开派师祖乌木道祖，一千年方开创呈闲派局面，如今传承三千多载，最末弟子辈分为忆字辈。你便说说，这些道号的由来吧。”
云乘：“……”
李陌：“……”
秦贤哈哈大笑：“答不出来了吧，还不与我痛快大战一场？”
李陌眼皮直跳，道：“师兄，这答案我知道，但是你确定真的不换一个问题？”
秦贤来了兴致，凑上来道：“你居然知道？来来来快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可别框我，这里是有诚心阵的。”
李陌长长地呼了口气，道：“乌木道祖倾慕神君，发下道誓，以一门传承向神君表明心意。我呈闲派各代道号，合起来，便是谐音的‘吾爱神君，绵情亿万年，至死不渝’。师兄你对照一番之前师祖们的道号，便知道我所说的是真是假了。”
秦贤闻言，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连听了一耳朵的宁书砚都无法相信。
“神君是男的吧？乌木道祖也是男的吧？这……这怎么可能……”秦贤不敢相信。
云乘奇怪：“男修无法就倾慕男修么？”
秦贤疯狂挠头：“这倒不是，修者同性双修也有，但是……但是创派道祖？？？”
秦贤双目迷茫，无法接受乌木道祖可能是断袖的事实，道：“怎么可能，你一定是信口雌黄！”
然而诚心阵毫无反应，他心里已经明白，李陌说的可能不是假的。
李陌淡淡道：“我与云乘看过乌木道祖的笔记，这句话就写在笔记上。”
说罢同情地拍了拍秦贤，“师兄节哀，乌木道祖即便是个变态，也和我们没有关系啊。至少我李陌还是喜欢女孩子的。”
他悄悄看了云乘一眼，面上微红。
秦贤还是无法接受，缓了好一阵，才对宁书砚说道：“这位小友，挑一个吧。”
宁书砚正看着戏呢，猝不及防自己就成了主角，咽了口唾沫，自认为自己不是他对手，道：“还请师兄出题。”
秦贤恢复常态，战意昂扬，问：“什么鸟，有三只足，四只翅膀，两个头？”
宁书砚想了好一阵，才苦笑道：“宁某才疏学浅，不知道是何鸟，还请师兄指教。”
秦贤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打吧。”说罢便是一拳挥出，挟天地声势。
宁书砚：“……？？？”
宁书砚猝不及防被他一拳揍飞，血撒当空。秦贤还嫌不够快意，拧着宁书砚到了一旁空地上，一通好揍。
秦贤将境界压制到了筑基境，可即便这样，也不是宁书砚可以反抗的。云乘眼睁睁看着宁书砚出拳被捏碎手腕，出腿被挡回狠踢，一阵心惊肉跳，担忧不止。
李陌也看得脸皮直抽，不由庆幸：还好答对了题。
秦贤直揍了一个时辰，才心满意足地搓搓拳头，道：“不错，不错。还未入道便如此抗揍，你过关了。”
云乘：“……”
李陌：“……”
奄奄一息的宁书砚：“……？”
秦贤打爽了，哈哈大笑，摸着头道：“怎么可能真的让你打趴我，撑得过一个时辰也算过关的。”
他负手而立，一派高人风范：“他日你入了我派，若出去执行任务，即便不能克服险情，也能撑到救援到来，这已经很不错了。”
宁书砚鼻青脸肿，吐出一颗牙齿，再没有之前风度翩翩的模样，口齿不清地问：“我现在转投落霞宗还来得及吗？”
秦贤瞬间黑脸，拧着他就扔进了第五关，口中不屑：“落霞宗有什么好的，暴发户一样的东西。赶紧过关，拜师大典上我收你当徒弟。”
宁书砚凄厉的叫声从门后传来。
李陌问云乘：“他方才叫的是不要吗？”
云乘摇头：“好像是‘你妹’。‘你妹’是什么意思？”
李陌咳嗽一声，“小孩子不能问。”
云乘：“哦！”
秦贤拍拍手，看向二人，一派憨厚：“你们现在过去还是……？”
李陌赶紧行礼：“不劳烦师兄了，我们这便走。”
说着，扯了云乘，就进了那道门。
通往第五关的门似是件法宝，李陌原本爬完登云阶还有些劳累，越过门的瞬间，只觉一阵玄妙之意扫过，浑身一轻，精神也好了许多。
宁书砚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这会正盘坐在地上调息养神。
李陌发现他们竟直接来到了玉虚峰广场外，只是此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红色的河流，隔绝了他们与广场。河流自山巅流淌而下，宽达百丈，红色水流缓缓涌动，带出蒸腾的气浪，极目看去，也不知流往何处。
李陌走近两步，只觉热浪灼人，这才发现，这些红色河里流淌的竟是炙热的岩浆。
“恭喜你们到了最后一关。”说话的是跟着他们进来的秦贤。
宁书砚原本在打坐，听到这声音整个人都抖了抖。
秦贤指着岩浆河道：“成功渡河进入玉虚殿，便算完成了这次试炼。”
他憨笑着看三人，一副你们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模样，又看了看日头，道：“试炼结束还有一天，你们可以慢慢想办法。”说完便回到了第四关守门。
宁书砚看他走了，这才站起来，走到他们身边细细打量岩浆河。
“这岩浆炙热，怕是没有恍然境以上的修为，无法轻易度过。”他说道，“不见头尾，一天时间不可能绕过去。”
他们三人是最先抵达第五关的，如果连他们绕过去的时间都不够，还没有来的人时间只会更少，渡河的办法肯定不是绕过去。
宁书砚看向云乘：“小友既已入道，可会御剑？”
云乘摇头：“我还没有学御剑。”
他还未正式拜师，掌门只传授了悟道之法，还未正式开始传授法诀，缘舟阁里的启蒙课程也是涉及理论和入门术法居多，不会教授入道后的法门。
第一关考验的是运气，第二关勘察道根，第三关考察耐性，第四关排除秦贤的因素外，测试的应当是智谋和战力，这第五关……李陌眉毛一挑，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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