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蓝色的亲子餐厅,随处可见可爱的儿童装饰。任钰与应禾坐在一只半人高的米色泰迪熊公仔沙发上,如同被小熊抱在怀里。她们的面前是一个木桩样子的餐桌,上面摆放着五颜六色的卡通杯碟。
“你看,就这样…轻轻一戳。”任钰用筷尖捅了一下小猪的圆鼻头,金黄色的咸蛋黄流沙就从热腾腾的包子里溢了出来。任钰把调羹垫在流沙包底下,接了满满一勺。
“啊…张嘴……”她将香甜可口的咸蛋黄馅喂到应禾嘴边,看小姑娘期待地张大嘴巴,一口气全包进了嘴里。应禾眯起眼睛,好吃地直舔嘴唇。任钰被她贪吃的模样逗笑了,又用相同的方式给她喂了一勺。
马东强坐在对面,手里转着茶杯。小猪流沙包是餐后甜点,饭吃到这里也差不多进入尾声。
“你比应倩倩更适合做妈妈。”马东强如是说。
任钰放下勺子,用纸巾替应禾擦了擦嘴,故意绕过了他的话茬:“昨天的事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该做的。”马东强望着任钰,收起了往日的锐利:“你都谢过我好几遍了。倒是我理当感谢你,帮我照顾女儿。”
任钰轻笑,觉得接一句“不麻烦”有些刻意便没出声。
马东强将杯子放回桌面:“禾儿,那边有很多小朋友玩滑滑梯,你也过去跟她们玩一会儿。”
他做惯了领导,说话时下意识用了偏命令式的陈述句。应禾瞄了马东强一眼没动,转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向任钰。得到她的允许后,才欢天喜地跑去餐厅的儿童乐园。
任钰坐直身体对他正色道:“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昨晚离开派出所后,马东强问她要了手机号码,说是方便日后联络。任钰给了,突然想起一年多前,他也问她要过。那时的自己并没有给,现在想来倒有点逃不过的意思。
马东强掏出一张卡放到任钰手边,如递张餐巾纸那样自然。任钰睫毛一低:“什么意思?”
“这是我给应禾的学费跟生活费。她好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虽然不能完全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也不好对她不闻不问。”马东强给自己续上茶水,也为任钰添了一些。
任钰笑了,修长的食指中指搭在卡面上,淡然地把卡推了回去:“你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抚养禾儿是我自愿的。”
“我明白。”马东强没有看被推回来的卡,而是注视着任钰:“只是养育孩子,也是一笔不菲的花销。”
任钰平静地与他对视:“我不缺钱。”
马东强拿起杯子:“你应该还没有工作吧。”
被他轻易地戳破心事,任钰有几分难堪。马东强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并不急着喝:“拿着吧,多给禾儿买点好吃的好用的。如果实在找不到满意的工作,可以先去我那里对付几天,就当是提前实习了。”
任钰不说话只是瞧着他。与她见惯的小男生不同,马东强年龄阅历在这,有种成熟男人特有的从容。他提供的帮助都是任钰急需的,他的说话方式也是任钰可以接受的。
只是这天下从来没有莫名其妙掉下来的馅饼。任钰“噗嗤”一笑:“马总真会说话。”
她毫不客气地端起茶杯,放在嘴边浅啜一口:“要我猜,这卡里的数额一定不小。估计够禾儿好几年的生活费跟学费了。”
马东强嘴唇动了下刚想说话,任钰却对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不过,数额也不会太大。对你而言,这些钱不过皮毛。”
她巧笑倩兮道:“您泡女孩子,都是靠给钱和帮忙找工作吗?”
见她如此,马东强反而不急着开口了。任钰将茶杯一放,水面震出一圈波纹:“我就是去问倩倩要钱,都不能问你要。不然,以后说不清楚。”
马东强不动声色道:“你太敏感了。我是应禾的父亲,这钱是给孩子花的。”
任钰不想再与他打太极,有些事干脆现在就与他说清楚:“马总,说心里话我并不是太想与你有交集。我是倩倩的朋友,多少从她那里听过一些你的事情。在事业上,我很崇拜你这样的成功人士。可是在你对待感情的处理上,我不敢苟同。加上我跟倩倩的关系,我更不能和你产生过多的瓜葛。我昨天打电话给你,是因为实在没有办法。你能这么快赶过来,并且承诺以后碰到类似的状况还会帮忙,我也真的很感激。只是,我们的相处也就到此为止了。没有特殊的事情,我不想总麻烦你。相对应的,我也不太希望你给予我过多的帮助。君子之交淡如水,你对禾儿的心意我全都明白。不过是私心里不愿意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能没想到任钰会说的如此直接,马东强听完以后只是沉默。过了好一阵才说了一句:“不愧是年轻。”
明摆着一句倚老卖老的话,任钰不想跟他介意:“我年纪小不懂事,说话不懂得迂回。马总,千万不要和我计较。”
“怎么会。”马东强把卡收了回去:“我只是很羡慕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看就是从小被家里保护的很好的。”
任钰举起茶杯,以茶代酒般轻碰了下马东强的杯子:“那我就当作,这是您对我的夸赞了。”
回到家,任钰意外地发现姜若还躺在沙发上翻杂志。她让应禾去自己的房间看故事书,自己则是在姜若身边坐下:“你怎么还没走?”
姜若把时尚杂志翻得哗哗响:“当然是等你这只小白兔,看你要多长时间才能从大灰狼那边溜回来。”
她把杂志往旁边一扔:“说说看,你们中午聊得怎么样?”
“还能怎样。”任钰捞了只抱枕抱在怀里:“他要给我钱,我没要。也跟他说清楚了,以后没什么事情不要找我。”
姜若摸着下巴,对她比了个大拇指:“够直接!”
她虚起眼睛:“我总听人说,很多才出大学的小女生在社会上被老男人骗,自己都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不小心被小三了。要我讲,除了是男方故意隐瞒婚史的,其他情况就算是老男人不是东西,小女生也不能说是百分之百的好人。如果都像你这样果断拒绝,好听的不好听的话都在最短的时间内说明白了,哪有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感纠纷。说白了,这些女生就是对老男人们的钱、社会地位,或者是所谓的阅历有贪恋,总想走捷径先获得什么。最后落得一地鸡毛,才发现不仅走不了快速通道还七拐八拐走了一大堆弯路。”
“你分析得很透彻。”任钰卷着发梢,不忘笑着调侃她。
尽管她对男人不感兴趣,尤其是以马东强为代表的中年男人,可是任钰不得不承认他有他的魅力:“真和马东强聊过,我突然发现了为什么应倩倩能吊死在他身上那么多年。这个男人,确实有点厉害。”
“怎么说?”姜若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任钰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他与马东强相处的过程:“首先,他能一眼看穿你要什么。其次,他提出来的要求很自然,让人无法拒绝。最后,就算是你不乐意接受的,从他嘴里说出来不会觉得多难堪。”
姜若琢磨了一下任钰的话,露出了个高深莫测的表情。
她俩聊着聊着,天色逐渐暗下来。姜若拍了拍空空如也的肚皮:“我饿了。你叫上小禾儿,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她们下了楼,在小区附近转了两转。姜若要减肥不愿意晚餐吃油腻的,主动提议了吃日本料理。
三人坐进餐厅,任钰翻着菜单,一边跟应禾解释菜品一边问她想吃什么。姜若坐在对面,张着的嘴巴能塞下鸡蛋:“没想到,你这个后妈还当得挺称职。”
任钰翻了她一个白眼,继续问应禾:“想不想吃玉子烧?”
应禾小手巴着菜单看得认真:“玉子烧是什么?”
任钰:“是用鸡蛋做的。配合了日本高汤,吃起来鲜鲜软软。”
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应禾吞了下口水把脑袋瓜一点。出去吃饭,应禾总是不愿意自己点菜,吃什么都让任钰替她挑。这样的孩子虽然懂事,但是任钰并不希望她与应禾的相处模式是这样的。比起教养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任钰更想应禾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有趣灵魂。
“玉子烧有什么好吃的。”姜若一个劲在旁边嘟囔:“随随便便哪家日料店都有的东西。阿钰,你就不能点几道刺身吗?”
任钰看也没看她:“想吃自己点。”
有她这句话,姜若彻底不客气了。她叫来服务员,把当日到货的生鲜都要了一遍。临了还好死不活地问了任钰一句:“只要了这些,我们三个人不会不够吃吧?”
任钰不喜欢浪费,见她要了这么多便转脸问应禾:“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应禾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任钰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先上这些吧。”
“这就对了。”姜若殷勤地给任钰还有应禾倒茶:“刺身好吃又不长胖,完全是晚餐的必点。至于别的,什么烤物炸物,我看我们还是别点了。”
任钰撑着脸,忍不住损了她一句:“这里需要减肥的,好像只有你吧?”
姜若才往任钰的杯里倒了几滴,此时一听立即把茶壶放下了:“要喝自己倒。”
任钰波澜不惊,优雅地执起藤编提手给自己的茶杯蓄满,顺便还帮喝了一半的姜若添了些。
菜上来后,姜若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来。时不时夸赞生鱼片肥而不腻,海胆鲜甜,鳌虾好吃的使她恨不得晕过去。反观应禾就吃的很含蓄了,除去一开始尝了几口,之后就放下了筷子。
任钰有点奇怪,特意夹了一片三文鱼刺身放在她盘子里。应禾拿起筷子吃了,刚吃完就喝了口水。任钰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对是错,过了一会儿又夹了片金枪鱼刺身给她。鱼片刚落入盘子,小姑娘就把她塞进嘴里,可是下一个动作仍然是喝水。
任钰问应禾:“吃生的东西会不舒服吗?”
应禾摇了摇头。
任钰又问她:“这些刺身好吃吗?”
“好吃。”应禾点了点头。
任钰没说什么,又每样夹了些放进应禾的盘子:“喜欢吃就多吃点。不要因为姜阿姨在不好意思。”
姜若也剥了一只鳌虾给她:“就是,就是。跟我还生疏什么,多吃点。”
她话还没说完,又赶不及的给应禾挖了勺海胆。应禾吃得很慢,每吃一口就要喝一口茶。任钰像是没注意,见她茶杯空了还主动帮她添水。
等到玉子烧上来的时候,姜若正把最后一片北极贝塞进嘴巴:“我吃好了,你们吃。”
她舔舔嘴唇:“今晚真是太满足了。”
任钰没在意姜若,只是观察着应禾。小姑娘吃玉子烧,就用不着在每吃完一口后喝水。任钰心下了然,只是在饭桌上没有点破。
告别了姜若,任钰带应禾回到家后,默不作声地坐在沙发上望着她。
应禾被她耵得心里发毛,两只小手止不住绞在一起,思考者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惹阿姨不开心了。
“禾儿,你会觉得我是不好说话的人吗?”任钰思索了又一阵,才选用了这样得词句来问。
“没有。”应禾的声音怯怯的。
任钰抿住嘴唇:“为什么,明明是你不喜欢吃的东西,你还要当我的面说好吃?”
应禾的唇瓣哆嗦一下,本来粉色的唇发了白:“我没有不喜欢吃。”
“你喜欢吃生鱼片吗?”这回,任钰问得更具体。
应禾答得心虚:“喜欢…我喜欢。”
“你不喜欢。”任钰说得斩钉截铁:“你每吃一口都要喝水。到底是用茶味冲生鱼片的味道,还是你都没嚼几下就直接和着水吞了下去了呢?”
应禾不敢答她的话,手指紧攥在一起。
任钰无奈地放缓语气:“禾儿,你不喜欢吃可以不吃。为什么非要逼着自己,吃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呢?”
应禾的嘴巴扁着,小表情委屈得要死。任钰也舍不得,可她不愿意错过今天这个机会:“禾儿,我们在一起生活也有一段时间了。向阿姨表诉自己的喜好,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想吃哪道菜不想吃哪道菜,就真的这么难吗?”
“没有。”应禾难过的要哭出来了:“阿姨点的菜都好吃。”
任钰郁闷地扶住头:“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讲实话。”
她将眼睛睁大:“那你告诉阿姨,为什么生鱼片吃得又少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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