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踉跄了几步,要是没有赵采见的搀扶,几乎摔倒在地,他勉强深吸一口气,牙关紧咬,脸色苍白,哆嗦着嘴唇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有婚约?湉娘怎么会和方正青有婚约?”
林牡丹见自家表哥这般样子,心里又痛快又嫉妒,痛快的是一向温润如玉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惊讶的表哥也会这般模样,嫉妒的是表哥居然真的对那个山里人动情了,自己绝对不会让表哥娶那个贱人,她恶毒的想着。
“哼,表哥你一直被那个贱女人瞒在鼓里,正青早先在家里的时候被父母强迫从小订了娃娃亲,就是和那个贱人,后来他发现那个女人尖酸刻薄,又嫌贫爱富,就退了婚,可是那个贱女人见他中了秀才,百般纠缠,知道正青和我情投意合成了亲,她就费尽心思混到府里勾引表哥,就是想报复正青。”
王公子呆呆的立在一边,如木塑的雕像一般,似乎只有一双惊惶的眼神才显出这是个活物,他嘴里喃喃自语,“不会的,湉娘不会欺骗我的,她是喜欢我,不是想利用我,你骗我。”
他心痛如绞,眼前蓦地浮现出第一次见到湉娘的场景,那个一脸纯净的小姑娘,认真的拒绝了他的要求,难道那一些并不是天注定,而是她为了吸引自己故意而为之,不会的,她的眼睛不会说谎,那双明丽诚挚的乌黑杏眼,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自己,看得自己就此沉溺其中。
王公子只觉得脚有些发软,扶着旁边的一棵梅树才能站稳,方正青他见过几次,却没很深刻的印象,只记得那是个清秀的少年书生,行为举止文质彬彬,他并不介意两人之间的婚约,指腹为婚也好娃娃亲也罢,那不是湉娘能够做主的。
他也并不牡丹所说湉娘是一个嫌贫爱富尖酸刻薄的人,他有眼睛,他看得清楚湉娘的人品性格,她压根不是一个爱财之人,她性格爽朗大方,更不是一个尖酸刻薄之人,他相信湉娘并不是。
可是他心里有了芥蒂,他介意的是,湉娘难道真的喜欢那个方正青,为了他才来到王府,为了他才会对自己百般温柔体贴,只不过是为了见他一面才讨好自己,他只要一想到也许湉娘为了那个人利用自己,他就心如刀绞。
赵采见再也忍不住了,他走上前,凤目带着怒意看着林牡丹,神情清冷,语气淡漠,一字一句问道。
“不许在这里胡说八道,既然你说湉娘费尽心力接近王公子,要利用他,我且问你,湉娘身处偏僻的山里,如何得知方正青与你成亲,就算她打听后知道了,又如何知道你有表哥?表哥是王公子?再说,如果要纠缠方正青,混入你们知县府衙不是更好?”
牡丹见他问的犀利,不由有些张口结舌,愣了半天,眼见王公子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只能强自狡辩道,“这我怎么知道,也许她蓄谋已久呢?总之这个贱女人就是心机深沉。”
赵采见气的浑身发抖,伸出手指着牡丹的鼻子,“你……”
林牡丹见他虽说怒火冲天,但是清俊秀雅的眉眼在月色下更显灼灼其华,不由心神一荡,娇媚一笑,“赵公子有何见解?”
王公子眉眼沉沉,“好了,牡丹你先回去吧,此事不许你到处乱说,否则你我表兄妹的缘分就此尽了。”
牡丹还想说些什么,眼见表哥一副阴沉似水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害怕,不管如何王府在此地还是有些势力,等到自己的爹爹升到知府,那就再也无所畏惧了,贱女人等着瞧,她哼了一声,嘟着嘴转身离去。
待牡丹离去,王公子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往书房里走去,赵采见心中担心,连忙上前扶住他,“王兄,你还好吧。”
王公子勉强一笑,“没事,谢谢赵兄关心,让你看笑话了。”
赵采见摇了摇头,“你我亲如兄弟,何来此言,只是你的表妹含糊其辞,说话支支吾吾,还是不要相信她的话,不如你亲自问问湉娘来龙去脉不是更好?”
王公子苦笑一声,“赵兄,我岂是不知牡丹在胡说八道,湉娘为人真诚淳朴,断然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可是我不敢去知道真相,我怕湉娘真的还是喜欢那个方正青,她接近我不过是为了报复利用罢了。”
赵采见不由舒了一口气,“你相信她就好,不过据我所知,湉娘对方正青恨之入骨,要是杀人不犯法,几个方正青恐怕都被她打死了。”
王公子奇道,“什么?打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采见抿唇一笑,“此事说来话长,你可还记得湉娘被林牡丹泼了一身水的那一日?”
王公子点点头,“记得,我还叮嘱湉娘快些回去休息。”
赵采见潋滟的凤目含着笑意,“那一日我正好在园子里看到她,见她冻得哆哆嗦嗦,就连忙把披风借给她,然后送她回去,在后院遇到了方正青,那厮对她纠缠不休,让她终身不许嫁人等等之类的混账话,那一次我才知道两人的关系以及真实情况。”
他见王公子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顿了顿接着说道,“两人自小由父母订了娃娃亲,后来方正青进了县学,整整三年不在家,是湉娘含辛茹苦照顾他重病的父母,平日里还要采摘药材和菌子换了银钱为他们治病,后来方正青中了秀才,就攀上了林府这个高枝,给了湉娘一纸退婚书,湉娘悲愤交加就跳了河。”
王公子皱了皱眉,呸了一声,“这等薄情寡义之人简直是丢了读书人的脸,无耻至极。”
赵采见点点头,表示感同身受,“所以你想湉娘如何还会喜欢那个人,所以那天在府中后院,方正青一直纠缠不休,湉娘就把方正青狠狠打了一顿,我当时在院子外面看的真真切切,还真是下了狠手往死里打。”
王公子目瞪口呆,湉娘娇弱明媚的模样在他心中反复出现,终于心情舒畅起来,微微笑道,“打得好,活该。”
王公子笑了一阵,“那湉娘为何会来府里?”
赵采见嗯了一声,“方正青一直要挟湉娘,要娶她为妾,更不许她令许他人,湉娘不愿意受此委屈,想来城里多赚些钱,好去山外的舅舅家暂避一下,阴差阳错遇上了你。”这话他说的半真半假,避重就轻的避开湉娘的那些小心思。
王公子秀眉轻蹙,“她也实在是可怜,难怪这般玲珑心,想来也是生活所迫,这一切又是与她何干,她何其无辜,遇到负心之人,离开也就罢了,偏生这个人又十分可恶,姑父姑母也是眼瞎,许了这个人家。”
赵采见咧咧嘴,暗自吐槽一句,破锅配烂盖,天生一对最好,别祸害其他好人家。
“湉娘告诉我,她只是没有料到会遇到你,你对她十分关心,是她遇到最好的人,她慢慢对你倾心,因此愿意留在府里,愿意为了你忍受那对奇葩夫妇的羞辱和欺负,更不愿意让你知道真相,怕你为难。”
王公子神情渐渐缓和,他心里百折千回,慢慢咀嚼着赵采见话里的每一个词,他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自然也是十分聪慧,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时想来,表妹的话矛盾重重,又想到这个表妹自小对自己的好感,暗自摇摇头,这个表妹的性格越来越令人厌恶,为了自己的小心思,不惜毁谤别人,还好有赵公子告知事实,否则自己一定很伤心。
他轻叹一声,“赵兄,多谢你告知实情,不瞒你说,表妹自幼对我倾心,我原本以为她成亲后会有所收敛,想不到却是变本加厉,甚至诬陷好人,我对她十分失望。”他一双诚挚的眸子望着赵采见,“只是赵兄,为何这些事情湉娘只告诉你,却不愿意告诉我,让我为她分担心事?”
赵采见心中一阵唏嘘,他抬眸望着天边的清月怔怔出神,他看得出湉娘对他的信任以及亲昵,更是明白有些时候那个小姑娘对他的撒娇,若不是她清清楚楚说过倾心于王公子,他几乎以为她对自己有好感。
今日他听到牡丹的揭露,大惊失色,心里想的是若是王公子生疑,错过一件好姻缘,岂不是对湉娘雪上加霜,因此百般护着她,只是希望王公子能够依旧一如既往的喜欢她,至于自己心中所想,早已被他放到心底深处,就此湮没。
眼神中闪过一阵落寞,赵采见调整好情绪,笑着说道,“王兄,你啊,读书读傻了,你也不想想,湉娘倾心于你,怎么会把最不堪的事情告诉你?至于我,一来我是你的好友,她有信赖,二来我喜欢她做的各种美食,爱屋及乌,对她如妹妹般照顾,她自然会告知我很多事情。”
王公子压根没有任何疑心,笑着拍了拍赵采见的肩膀,“你啊,果真是潇洒不羁,坦荡率性。”
他想了想忽然皱起眉头,“不好,牡丹这个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我知道她为何对湉娘一直嫉恨不已,一来是因为我喜欢湉娘,二来就是因着方正青对湉娘纠缠不已,恐怕牡丹早已经知晓这事,因此处处为难湉娘,我怕她挑唆不成,就去老夫人那里胡说八道。”
赵采见一怔,长眉皱起,好看的凤目深如秋潭水般,“你说的是,那王兄打算如何办?”
王公子沉吟一会,“此事有些为难,你知道府中其实真正做主的是老夫人,只能见机行事了。”
赵采见沉默不语,良久缓缓说道,“好,王兄,我有些倦了,先告辞了。”
“好,赵兄且早些休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牡丹在表哥面前编排了湉娘一通,心情十分舒爽,一个人走在长长的走廊上也不觉得害怕,就连寒冷的风吹在脸上都觉得清新无比,这一次看那个小贱人如何办,就算表哥不相信,她还有外祖母可以去告状,就不信那个小贱人不被撵出王府。
林牡丹恨恨想着,到时候自己就让方正青纳那个贱人为妾,带回林府里好好折磨一顿,再把她卖到青楼去,看她还如何和自己作对,还用什么去勾引表哥和赵公子。
冷月凄清,月华碎了满地,几株稀稀疏疏的细梅影子落在地上,显得光怪陆离有些吓人,树旁有一个长长的影子,长身玉立,如梅般秀雅的眉目带着淡淡的清冷,林牡丹不由惊讶道,“赵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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