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年之前，苏宁还没有那个权利挑三拣四的时候，经常会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脑残剧本。
里头的女主无一不是楚楚可怜，被男主角看到了脸，又或者摸到了脚便“羞愤欲死”。早年苏宁一直不明白羞愤欲死是个什么境况——倒是和她一块对戏的男演员个个脸红的好似八月里地上的高粱。到了后来成了名，自觉脸皮磨的厚实，更加不懂。
一直到今天。
这是一种什么心情呢？
大概就是恨不得对方在自己面前原地爆炸，或者自己在对方面前原地爆炸，又或者两个一起爆炸都比现在的境况好的多。
苏宁抱着热水袋扭曲着脸靠在床上，一面恨不得拿刀引颈自戮一了百了，一面又想着不如从系统商城里兑换个炸弹过来同素还真同归于尽，权当灭口。
两种想法在脑中来回交织，最后还是小腹的疼痛占了上风——基本上她现在就是寸步难行的状态，别说拿着炸弹炸人了，就是动一动都觉得费劲。
系统看了看她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你、你好些了没有？”
苏宁反问：“你觉得我现在好吗？”
“……”
不好。
苏宁没再说话，兀自在床前的药柜上盯了半晌，直到眼睛发酸，这才慢吞吞的低下头，不情不愿地将看向床里的被她揉成一个团状的条状物，又过了一刻钟，才伸出两只手指头拎起那东西。
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这到底是什么个奇怪的东西……
一想到之后自己不仅要忍受难以言喻的疼痛不说还得用这么个奇怪的东西……就是死在车祸底下都比这好吧！！
不如自己……
察觉到苏宁的想法，系统急忙力挽狂澜：“你放心，等到你之后变成了先天就不用忍受这个东西了！！”
所以不要有什么危险的想法了！！！这可是它唯一的希望了！！！
“……”
“你最好说的话靠谱。”
苏宁看了手中的布条一眼，阴恻恻地道。
“保证靠谱！绝对靠谱！”
“……”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苏宁暂且放弃了怼系统的打算，却也不吱声，只裹了被子滚到最里头去。
“好像是素还真……”
系统提醒。
“鸡蛋。”
“啊？”
“我现在给你上一课，任何一个女孩子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不会想见另一个主角——除非她想和他处对象。”
系统大惊失色：“你要和素还真处对象？！”
这不能吧？！
这世界的三个界线主角一个比一个难搞，之前的宿主上去巴了一下那个大和尚就已经被打成那样了，现在要去勾引素还真……系统几乎看到了失败两个字在眼前打转。
“……”
苏宁呼吸一窒：“鸡蛋，你下次能不能将话听全了？”这断章取义的本事可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看上素还真？她是身体不好使又不是脑子不好使。
“……”
所以这对象是处还是不处？
门外。
素还真只听见里头窸窸窣窣一阵，而后又没了动静，等了半刻，左右不见人开口让他进去。
原本遇着这样的事情，饶是素贤人也不是不尴尬的，若是一般的姑娘早该避嫌了，但苏宁脾气又不一样，小姑娘娇气的不行，不会看顾自己也便罢了，气性还大。活像是叫人千娇万宠的猫儿，稍有不如意便会对你亮爪子。
简而言之，就是脾气大，且能作。
叩着门的手一收，素还真眼中泛起一丝笑意。
看来又是闹了脾气。
但即便是再闹着脾气，该问的问题，该解决的事，总也该有个结果。
“阿宁。”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苏宁往被子里缩了缩，假装没听到。
“药要凉了。”
素还真道。
“那就不喝了。”
好一会儿，被窝里才传出来闷闷一声。
“你这样，可是又在逼素某叹气了。”
“……”
苏宁掀开被子起来，却被小腹的疼痛击的脸色发白，拧着眉头道：“我逼你？我要你管了？”
这话说起来未免叫人觉得没有良心，但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容色娇俏，好似孩子在撒娇，又平白叫人心软起来。
“阿宁，你可曾想过，若是屈世途好友和林主看到你这样，该是何种感受？”
“……”
苏宁将头扭过去不说话了。
手里的被角几乎被她扭成了麻花，素还真看着她，半晌，才听见她道：“你们不是都知道我做的那些事情了？”
设计抓傲笑红尘，协助异度魔界诛圣域……
不论哪一样拿出去，都不是什么轻易盖过去的罪过，她不相信素还真会对此一无所知。
“就是知晓，所以才更要问清楚。”素还真叹道：“阿宁，你为何会这样做？”
“我为何会这样做？”苏宁重复了一句，抬起头来：“我想活着。”
她眼睛看着边上的柜子：“你看，我天生就是这样的，自私自利，为了自己不顾别人死活。反正现在你们都知道了，我也跑不了，要杀要打随你们，但是……”她冷笑了一声：“若要将我交给那个劳什子圣域，我宁可现在就死在这里。”
“你也不要浪费口舌了，我就是这样本性顽劣。”
话是这样说，可看着素还真的那一双眼睛里分明带着一层雾气。
她这样倔强，素还真沉默片刻，仍是将药往她那里推了推。
苏宁看着他的动作，愣了愣，而后警惕地道：“你该不会在药里放了迷药吧？”
然后就趁着她昏迷将她送到圣域去请罪？
素还真颔首道：“此话倒是提醒了素某。”
“……”
苏宁又想扭过头去不理他了。
这到底是让她喝药还是不让？
想了想，她还是咬着唇，抬手去碰那碗药。
药香入鼻，嘴里仿佛就泛起一股苦味。
苏宁盯着药碗，浅浅碰了一口。顿时，又苦又涩的味道在舌尖上炸开，感觉能瞬间将一个昏迷的人苦醒。
“……”
她算是知道刚醒来的时候嘴里那股子味道是哪来的了。
这个素还真该不会在趁机报复吧？苏宁在心里阴暗的想，但是看了看面前温文如玉的人，又觉得是自己的被害妄想症在作祟。
眼见苏宁喝了药，素还真起身，不料衣角忽的被人拉住。
他回过头。
只见之前还嚷着的小姑娘抿了抿唇，看到他回过头，眼睛往旁边游移了一阵：“我、我……”而后不过几息，又理直气壮地看向他：“我要吃桂花糕。”
“……”
素还真不由笑出声。
“……你笑什么？”苏宁瞪着他，倏忽想起来自己的手还拉着他的袖子，又丢开手，重复：“我要吃桂花糕。”
“好。”
素还真眼中笑意波澜，应了一声：“还有什么要吃的没有？”
“……”
他这样子反倒叫苏宁有些怔然。
她的手微微蜷了蜷，双唇动了动，半晌道了一句谢。
“无妨。”
素还真道了一句，转身欲走，在跨步离开房间之时，背后又传来细细一句：“小心赦生童子。”
离开的步伐一顿。
“他的功体是杀僧取业。”
所以无论何如，异度魔界绝不会放过圣域。
诛灭圣域，不过是早晚之事。
谷外，阵风吹过，激起林海层叠动荡。
林中，三人相视而对。
古尘剑鞘上的流苏被摄人气流吹得动荡，剑子仙迹率先开口：“林主，何须这样咄咄逼人？”
皇甫笑禅只是看向八叶莲：“皇甫笑禅没有咄咄逼人的心思，只是希望圣域能够撤回追杀令。”
八叶莲怒道：“荒唐！她这样行事，你们却还要包庇她？！”
皇甫笑禅眼中神色不变：“阿宁不会如此行事，此中定有内因。”
“内因？！”八叶莲冷笑：“不论有何内因，圣域数百位僧众之死，八叶莲势要讨回！！”
“圣域绝不姑息！”
他的眼神环视一周，在剑子仙迹身上顿了顿：“圣域不会接受让他人顶罪，亦绝不会放过凶手！”
皇甫笑禅静默而立，半晌之后道：“若是圣域定要如此，皇甫笑禅亦无话可说。”
“但……”
他上前一步，一向温润的眉间倏忽带着冷厉。
“圣域亦无法拦我救人之心。”
“……”八叶莲一时被摄，竟说不出话。
几息之后，才怒极反笑：“很好……！！那若是再相遇，莫怪圣域无情！”
说完，化光而去。
“尊者……”
剑子仙迹唤之不及。
“剑子仙迹。”
皇甫笑禅看着他自从见面便未曾松开的眉间，缓缓道：“此事，你已经做的够多。”
异度魔界入侵，傲笑红尘被俘，黑派出现……繁杂的事情太多，能做到如此，已经是极限了。
剑子仙迹沉默片刻：“是我将阿宁带出残林，此事是我之过。”
“你们离开的那日，我在一旁。”
“是我太拘着她”
皇甫笑禅转过目光，凝视着一片自树梢上落下的叶：“她不喜欢被人拘着”
他那时一心想着，要护好她。
可他忘了，她的骨子里同她娘亲流着一样的血，九天之上的凤凰，怎会甘于被人缚住双翼？
谷中。
屋内。
苏宁确定素还真离去了，看了看柜上的药，眉尖一蹙，将药汁倒在了一边的月事带上，塞到了床底。
“……你不是要喝药么？”
系统问道。
“我只说要吃桂花糕，什么时候说要喝药了？”苏宁重又靠在了床前，哼了一声：“这药是给人喝的么？”
“那你……”
系统有点迷茫。
苏宁叹了一口气。
“鸡蛋，我之前才在剑子仙迹面前蒙混过关……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对素还真区别对待的？”
“……”
“那素还真应该心软了？”
“……”
“心软……”苏宁沉默一瞬，翻了一个白眼：“真要是心软，早该把我送回残林了。”
放她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观望的态度。
堂堂武林皇帝，要是真给她一两句话给忽悠了，这皇帝也别当了，回家卖红薯吧。
“正道这群人，没有一个好忽悠的，要不是这次看着可怜……你信不信他们真能给我送圣域去？”
她这次，确实是着实狼狈了些。
可说到底，她也没打算将这样狼狈的自己拿给这这些人看。
黑色的眼睛看不见的地方倏忽一深，衬着苍白的脸色，一瞬竟有几分凉薄无情。
——尤其是皇甫笑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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