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天魔池旁，弥漫着浓浓的血气。
“你要杀便杀——”
傲笑红尘咬牙忍住身上的剧痛，额头青筋暴起。
螣邪郎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一边的少女。
“我杀你做什么？”
苏宁回了一句，随即有些不满地皱了皱鼻子。
这味道，叫她心里难受的很。
她抬手看了看，几乎可以照见人影的刀身上已经满是血迹，连带着自己的小臂上和袖子上都沾染了一些。
“还你的刀。”
苏宁有些嫌弃地打量了一下刀身上的血迹，也不清理，直接将它塞回了刀鞘，扔给螣邪郎：“难用的很。”
螣邪郎手中邪鞭将刀卷回，红色的眼中闪过一缕怒意：“你说什么？”
苏宁瞧了他一眼，有些不乐意地伸出一只手，那手上虽是沾染了血迹，却仍可见到被刀柄砺出的玫红色条印：“不过是断他几条经脉，倒就像粗石磨骨一般，累得我手疼，这不叫难用，难不成我还得夸上一句好用？”
螣邪郎嗤笑一声：“自己无用倒是还怪起刀来。”
心知这是事实，苏宁无话可驳，只得哼了一声，打算提起裙子离开，在手指即将碰到裙子的时候，又忽的放下来。
螣邪郎在一边冷眼看着她的动作，心里头又觉得嘲讽。
分明是自己动的手，却又觉得脏。
人果真都是矫揉造作的动物。
苏宁却不理会他在想什么，抬眼看了一圈之后，她走近天魔池，撇了撇嘴巴，不情不愿地将手伸进去洗了洗。
“……”
螣邪郎看了她一眼。
“没见过洗手嘛。”
螣邪郎在心里冷笑一声，在天魔池里头洗手，也不知道该说她不要命还是该说她蠢。
苏宁起身，顺手在傲笑红尘身上擦了擦手。
于是本来就没几处干净地方的白衣又印上了两个小小的手掌印。
“苏宁！”
傲笑红尘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登时面色铁青。
“借你的衣服擦个手罢了，又凶我做什么？”
苏宁瞪了他一眼。
这也是被惯出来的坏毛病，日子不好过的时候还好，肚子都填不饱也就注意不到什么干净不干净了。但若是日子过得舒坦了，龟毛的毛病也就上来了。苦境没有餐巾纸这种东西，后来剑子仙迹与她同行，被她这毛病闹过几次之后，也就习惯了在身上带上绢帕。
那时候苏宁偷跑被拦的气还没消，一边心安理得地用着剑子仙迹的手帕，一边还在嘴巴边上说他娘炮。
再后来到了残林更是不用说，从吃的到用的她就没有一样不顺心的。
“你——”
傲笑红尘几乎要气晕过去。
邪魔歪道，往日里他皆是一剑斩之，哪里有这样被人逞口舌之利的时候？
“你还是少说几句，等着圣域拿魔心来换你吧。”
苏宁听着铁链哗哗作响的声音，凉凉地哼了一声。
“妄想！”
“妄想……？”苏宁看了他一眼，冷笑：“我倒要叫你看看是不是妄想？”
她说完，再没有看他，提着裙子走出了洞口。
山崖之上，是低沉的天幕。
又或者是，可以称为天幕的东西。
苏宁从天魔池中一路出来，顺着路走崖边，裙角随着风翩迁起舞，腰间的玉饰碰撞，发出一声声轻微的琳琅脆响。
鼻尖一股血腥味，她抖了抖裙摆。
察觉到此时宿主的心情似乎不太好，系统看了半晌，才出声道：“你、你小心些。”
“我又没打算跳崖。”
苏宁道。
“哦。”
系统干巴巴地应了一声，随即又好似想起了什么：“对了，那颗丹药——”
“丹药怎么了？”苏宁眨了眨眼睛，而后又拧起眉：“你该不会弄错了吧？”
那就麻烦了，这样她还得再想个法子去看傲笑红尘才行。可过于频繁的接近傲笑红尘，异度魔界又不是傻子，猜也能知道她心怀不轨了。
“当然没有！虽然你是我的宿主，但你也不能看轻我的工作能力！”系统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
苏宁的嘴角抽了抽，她很想提醒它如果不是它优秀的工作能力，一路不着调的给她送到这里来，她也不会落到这么个频频捉襟见肘的地步。
“……我没有怀疑你的能力，我是担心我自己老眼昏花。”
苏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算了，做人还是要善良。
“……”
这话其实很是敷衍，但系统自觉自己是个友善的好系统，不该同宿主计较，也就没再争论：“我之前没和你说，这丹药的作用是有时限的。”
苏宁愣了愣：“还有时限？”
随即她就想到这玩意是自己花了五十功德点低价买的，俗话说一分价钱一分货，要说指望这玩意儿能有什么活死人肉白骨的作用……那纯粹就是扯淡。
“我知道了。”苏宁点了点头，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左右她都是时间紧迫，有些事情，不如早一步开始。
她心里头盘算着接下来要发生的剧情：那劳什子眼睛在罪恶坑羽人非獍手里头，佛剑分说八成就是白跑一趟——也不算是白跑，好歹见着了自己儿子一面；而在原本剧情中异度魔界原本到这时已经找到了使用了对蝴蝶君使用了道留萍踪的宫紫玄，但在她的干扰下，宫紫玄也并未来得及用上这一招，是以异度魔界现在也还未找到练峨眉踪迹。
要寻到练峨眉，他们只有一条路——圣域。
当初圣域佛主同阎魔旱魃一战，阎魔被练峨眉一掌将魔心打出，就凭这一点，要说圣域都和练峨眉关系匪浅也不是不无道理。
何况，还有赦生童子。
他的功法特性乃是杀僧取业，现在台面上的佛教组织……也就只有圣域了。不冲着它去，还能冲着谁去？
苏宁面无表情地下了定论。
圣域……
在劫难逃。
将这事情在心里又过了一通，苏宁松了松握紧的手。
身上的血腥味已经被吹净，她看着自己裙角的一点干涸的血迹皱了皱眉，心里有点后悔还了那把刀给螣邪郎。
春霖境界，幽泉林。
苏宁还不知道自己打定了主意不去干扰的佛剑分说感天动地父子相见之路……已经完全脱离了原有的轨道。
言倾城看着佛剑分说，手心紧张的冒汗，等到那盘腿双目紧闭的僧人手指动了动，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烛幽微也很是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照耀往昔之灯收起，看向一边护法的皇甫笑禅，话语中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多谢。”
若非是他及时拦下了暗器，方才他已经是鬼非人。
“无妨。”
皇甫笑禅摇了摇头，随即看向即将苏醒的佛剑分说，眉间忧虑之意更重一层。
他两人前往寻找盗夔獠翾之事虽也未曾多做隐瞒，但对方已经是久亡之人，又是声名狼藉的大盗，要说前来寻物也是有理可循，倒也不会使人起疑。
那么这一出便是十分突兀了，是谁会出手阻止他们找盗夔獠翾？又是为什么阻止他们找到盗夔獠翾？又或者是，想要佛剑分说的命？
更可能的是……因为阿那律眼？
在他细想之时，佛剑分说的双睫颤了数下，睁开双眼。
“如何？你可寻到人了？”问话的是烛幽微，对于没山，他心中好奇的紧。
“寻到了。”佛剑分说颔首。
“那就好，”烛幽微看了看洞外：“那些人似乎已经离开了。”
“什么人？”佛剑分说一怔，他之前意识尚未回归，尚且不知道有人偷袭一事。
“是这样的……”言倾城看了一眼皇甫笑禅，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解释道：“之前圣僧你尚在没山之时，有人用暗器偷袭烛幽微前辈，幸而皇甫先生发觉的早，这才免于一难。”
“偷袭？”佛剑分说微微皱眉。
“正是，”烛幽微摇摇头，对着他道：“你们既然已经找到了要寻之人，我也了却了一桩心结，不如就此别过。此地被人所觉，已不安全，容我先行一步。”
“你们可以顺着此洞而行，此洞通向外界一处河畔，大约半刻钟即可到达。”
烛幽微指着三人身后的漆黑洞穴道。
“多谢。”
烛幽微点了点头，化光离去。
他离去之后，皇甫笑禅看向佛剑分说：“你见到了盗夔獠翾？阿那律眼现在何处？”
“据他所言，阿那律眼被他的妻子所带走，现在他们应当是在一处名为罪恶坑的地方。”
“罪恶坑……”皇甫笑禅眉头越发紧皱，顿了顿，又追问道：“你可知他的妻子所名为何？”
“娆女霏霏。”佛剑分说道：“林主知晓罪恶坑？”
“……”
“不过略知一二罢了，”皇甫笑禅看了看出口处，却不再多言，只道：“既然已经有了线索，此事便交予我罢。”
佛剑分说见状，便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
随即，三人离开了幽泉林。
异度魔界，赦道的出口。
吞佛童子负手站在崖边，看着崖下的有如浪涛一般奔腾的火焰河流。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慢慢地越来越近。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道。
“你说我不该来我便不该来？我就偏说我来的了。”背后的人哼了一声，随即就是“哎呀”一声。
吞佛童子冷眼看过去，只见之前还中气十足的人歪在石头边上，一脸不开心的揉着脚踝：“你也不扶我一下。”
“我不记得，你有这个资格。”吞佛童子道。
“你！”
苏宁一窒，随即又勉强压下了满脸的不高兴，只是这语气，比之一开始要生硬不少：“你是不是要回第二殿中了？”
“苏姑娘。”
“恩？”苏宁疑惑地看过去，这倒是吞佛童子头一次这么称呼她。
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
她在心里头想。
“要想在这里苟且偷生，有些事情，苏姑娘还是不该知道的好。”
“……”
刚才觉得他会说人话，果然是一种错误的认知。
苟你大爷的偷生，要不是为了……早该弄死你个祸害算了。
苏宁这下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事情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哪有什么该不该知道。”
这倒是一句真话，这些人的事情，无论是现在的还是将来的，都再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人了。
吞佛童子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仗着自己知道的多便肆无忌惮的蠢人，日后总会吃到苦头。
不过，兴许没有日后了。
那厢苏宁的声音又响起来。
“想来，你回了第二殿之后，怕是有很长时间不会再出现。”
袖子里小臂上的东西又开始蹦跶，苏宁呵呵了一声，熟练地捏住那玩意儿的七寸，果然之前还在欢腾的小玩意儿就开始蔫下来。
吞佛童子的眼神在苏宁的袖子上停了一瞬。
这里头的东西……
“你有事相求。”这一句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
“说求不妥当，”苏宁眼睛转了转，道：“最多，也就算是……”
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小臂。
“礼物。”
小臂上的粉色衣袖被拉起来。
细白的胳膊上，绕着一个小指粗两指长的似蛇非蛇的东西。小东西少有见到天光的时候，此刻有些茫然的抬了抬头，看上去有些傻。
吞佛童子的眼底微动。
这个东西，好似总给他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可究竟是哪里熟悉，又总是莫名。
苏宁弹了弹小家伙脑袋，对着吞佛童子笑眯眯地道：“你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你还记不记得你在苦境的时候？那个时候……”桃花一样的手指点在苍绿的小家伙身上，“你还叫……一剑封禅。”
一剑封禅四个字从苏宁口中吐出，霎时似乎就连空气都冷了两分。
魔者金色的眼睛看着她，丝毫不为所动：“所以？”
少女带着些许苍白的一张脸抬起来：“这小东西，也算是和你有点缘分。”
“这是……”她的眼角微微弯起来，黑色的眼中泛着粼粼波光。
“你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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