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二章

小说:本宫已成神 作者:柳如安
    滕梅屏的视线艰难转动, 落在地上的令牌之上,令牌之上一头威武的虎头之下是苍劲的“滕”字!

    她的视线被固定住, 全身的血液都被一个疯狂的念头冻住, 罗秋梨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

    “既然能以十万私兵来换你的一条命,你的父亲就算是未把亲情放于国家之上,那也是同等的地位, 这样的人,没有理由, 在你娘毫无错误的情况下,把她绑到大殿之上!”

    “你,当局者迷了。”

    罗秋梨最后的一句,在滕梅屏坚固的信念上炸出了一个小洞,让她冻住的血液从这个小洞里奔腾而出, 使得这个小洞越来越大,直至奔溃。

    她轰然倒地,看着地上的令牌, 指尖颤颤。

    月光从凉亭外照来,打在调令之上, 虎头的眼睛里, 隐约有红色的颜料在光晕里流转。

    “爹爹, 爹爹,这老虎眼睛的颜色怎么是黑色的?”小姑娘坐在健壮魁梧的男人膝头,睁着大大的眼睛,拿着黝黑的令牌, 不满意地抱怨。

    “梅梅觉得应该是什么颜色的呢?”男人宽而厚实的手摸上她的头顶,笑得温和。

    “大老虎的眼睛,要血红血红的,才够凶啊,爹爹,你看,嗷呜!”小姑娘双手变爪,张大了嘴巴,做着凶神恶煞的样子,逗得男人哈哈大笑。

    “那梅梅来画上吧,爹爹给你调颜料。”

    她鼓胀的眼睛涩然,这颜料正是她小时候调皮,用漆料亲手涂上去的,啊,好多好多记忆,她怎么都遗忘了呢。

    那个时候,父亲从关上下值而来,最爱抱着她,玩飞高高的游戏,就算是如此贵重的虎头调令,都给她随意玩儿。

    她什么时候开始忘记了的......好像是从遇到那个男人开始的。

    她的指尖遥遥探去,就要在碰触到虎头令牌时,一双散发着寒气的手,先一步从她面前拿走了令牌,她的目光随着令牌,望到了太子淡淡漠视的眼。

    “既然滕将以十万私兵,换你一条命,孤就卖他一个面子,常领,将她送往塞北,让她和她最心爱的男人团圆,哦,把她的两个奴隶一起带上。”

    “等一下。”滕梅屏猛然抬头。

    太子皱眉:“带走!”

    滕梅屏语速极快:“我喂给秋梨的毒药,毒不在它本身,而是它的气味,秋梨现在已经中毒了。”

    “什么!”

    太子神魂俱颤,罗秋梨也诧异地看她。

    “说清楚,什么毒,会有什么影响,怎么解毒?”

    太子紧张地问。

    “大约是和神魂有关,具体我也不清楚,那老道狡猾神秘得很。”

    太子抿唇,看再也问不出什么,咬牙让常规将人带走。

    滕梅屏的眼和罗秋梨在空中微微一碰,她嘴唇翕动。

    谢谢。

    罗秋梨看清了她唇语,眼里有光转动。

    常规午领命,直接把滕梅屏扛起,几步就跃上城墙,空中落下一微凉的液体,滴在了罗秋梨的手背之上,她轻轻抹去,脸露疲惫。

    太子爷起身,眼里流出丝丝凉意,他极轻得把她抱起,稳稳跨出凉亭,他唇落她耳边,轻轻呢喃:“蕊白,今夜就睡在昭阳殿吧,别走了,好吗?”

    “嗯。”

    罗秋梨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发丝飞扬,听到他语气中的脆弱,她轻轻答应。

    ......

    昭阳殿,寝室,亮起了昏黄的光。

    罗秋梨躺在里塌,已经睡熟,红润的脸,翘翘的睫毛,呼吸清清浅浅,若有梨花香。

    太子爷坐在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一想到她身体有一颗隐藏在神魂中的不定时炸、弹,就坐立难安。

    他想要她三生三世,因只有她在身边,尘世间的烦恼、不甘、忧愁,都将不重要,他低头,在她睫毛之上落下轻吻。

    孤的王妃,一夜好梦。

    他放下床帘,走到室外,在月光的清辉中,他满脸冷峻。

    “蓝鸢,把卫倌找来。”

    不把罗秋梨体内的毒解了,他往后将再无安眠。

    “还有,十八年前,父皇秋猎,滕氏之母被父皇斩杀,去查清楚。”

    “是。”

    ......

    卫倌踏着夜风而来,他抖了抖披风,林远上前,正想接过,就被他避过。

    “无妨,我自己拿着就好。”

    林远垂首退后,而一旁的林久则拿出一包盐粒,苦着脸,迅速往卫倌身上撒。

    卫倌眼角微露光芒,衣袂飞扬,气浪滚滚,盐粒反溅了林久一身。

    他就知道会这样。

    林久的脸更加苦哈哈,他顶着一头盐粒,也不敢掸,对卫倌小心地陪笑:“殿下说,卫医圣碰过尸棺,所以让小的给您撒点盐,去去晦气。”

    卫倌表情淡淡,把披风往手腕上一搭,进了大殿。

    林久见卫倌进了大殿,这才敢抹掉额头上的虚汗,这卫倌他见过几次,最最爱干净的一个人,虽然看起来是个谦谦公子,但是他身上的气质,总是让他不敢对他放肆。

    还好,卫医圣没有追究。

    太子爷见卫倌进来,放下手中的书册:“蔡氏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卫倌看了眼太子,拿出手巾把窗边的桌案擦拭干净,这才把自己的披风放置其上。

    随后他坐到太子爷对面,又拿出一块新的纱巾,细细擦过之后,一一摆放好看诊工具,淡淡的容颜露出认真的神色:“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脉。”

    太子看着专注自己事情的卫倌,抿唇不悦。

    又把他的问题给无视了。

    这卫倌向来只听自己要听的,只说自己要说的话,对于他不愿意听、不愿说的话,他从来直接无视。

    呵。

    从小被他折磨到大,一点关爱幼儿的同理心都没有,什么虎狼之药,都直接给他用,只看什么药性最佳,不管病人心理有多抗拒。

    他叫了林久给他撒盐,可不是给他卫倌去晦气,而是给他自己去晦气的!

    “手。”卫倌轻抬了下眼皮,简单说了一个字。

    “哦。”太子爷听话的把手放在脉枕之上,方觉自己怎么就还是对卫倌的话,言听计从的。

    真是让人烦躁!

    卫倌不管太子爷的内心多么躁动,他只把自己精心保养得异常柔软细腻的指腹,按上太子的脉搏,凝眉细听。

    几息过后,他道:“换一只手。”

    十八年被医治的习惯,太子放弃挣扎,乖乖配合,卫倌继续把脉。

    “最近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原来一直刺骨的疼痛,已经有小半个月未在有过,全身轻盈,内力充沛,自我懂事以来,我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卫倌的手从他脉搏上放开,起身,勾起他的下巴,细细查看他脖颈处的脉络。

    “答非所问。”

    切。

    太子爷撇嘴。

    “白天突然有过一次晕眩,那一瞬间,似有一股从神魂中溢出的疼痛,让我五感尽失......”

    神魂?

    滕梅屏的话,从他的脑中跳出,蕊白中的毒,也和神魂有关。

    “脱下上衣,让我看看。”

    卫倌放开太子的下巴,又掏出一块纱布,细细擦拭着自己每一个手指,这番动作,再次让太子挑起了眉。

    这么爱干净,女里女气,明明一大把年纪,看起来还像个小伙子,也难怪没有女的愿意嫁给他!长得这么漂亮,还永葆青春,这不是让女人天天受打击吗?

    太子尽管对卫倌的习惯,处处不满,多有吐槽,但对他的医术,他还是绝对信任的。

    他利落的脱下上衣,褐到腰间,露出白皙却精壮的上半身。

    卫倌伸出指腹,点在太子肚脐之上,又往上量出三寸,用力一点。

    太子爷的脸一瞬间变色,卫倌从他脸上,已经看出了他要的答案,收手,拿过手巾,端坐椅上,细致擦拭手指。

    “穿上吧。”

    太子一件件穿上衣服,看着卫倌的动作,道:“擦了十八年了,还没把手指撸脱皮,厉害。”

    卫倌并不理他,把用好的手巾叠好,放进腰间丑丑的荷包,抬眸看他道:“你身上原来的毒已经全清了,恭喜。”

    得到卫倌亲口确认,太子吐出一口憋了十八年的气,还未曾高兴起来,就听到卫倌再次开口。

    “但,你身上却中了另一种奇毒,此毒名唤,遗忘。”

    遗忘?

    这是什么毒?

    太子绕过桌椅,双臂环胸,靠在桌案之上,盯着卫倌的眼里,有暗芒流转。

    “这毒,不伤及人之性命,却会抹除人的记忆,让人前尘尽忘,五感尽失。”卫倌的视线深入太子眼中的暗流,“此毒,你父亲也中过。”

    太子的身体崩直:“父皇什么时候中了这毒?”

    “宣宪二十一年,秋猎。”

    又是这个时间!

    那一场秋猎,笼罩在了层层谜团之中,父皇是怎么脱离了大部队,又是怎么掉入陷阱、身中奇毒,最后母后又是怎么找到了父亲,把他背到了营地之中?!

    “他是如何解的毒?”

    “此毒无解,亦有解。”

    卫倌的话让太子的眉拧得更深。

    “什么意思?”

    “毒发之前无解,毒发之后,自然而解。”

    “你的意思是说,父皇在十九年前,毒发失忆了。”

    卫倌淡漠点头:“正是。”

    宣宪二十一年,父皇失忆,孟秋闵入朝为官,滕州东因妻私通胡国,被贬去山阴,无诏书不可回京;

    宣宪二十二年,他出生,谢老道入宫,因医治难产的皇后娘娘,备受父皇器重。其后父皇让他为还是婴儿的他算命卜卦,得出了他活不过十七岁的命卦。

    再往后,孟贼步步为营,四处散播宸王之优异、诋毁败坏他当朝太子之名声,一个是才名远播的贤王,一个是无能妄为的短命鬼,两相对比,千林日茂,逐渐长成,直至权倾朝野!

    他一直好奇,为何大泷的政权会旁落千林党,今天终于有了答案。

    果然是好计谋!

    而这个计谋,参与的至少有三方,谢老道、孟秋闵、胡国!大泷这片国土,可真是块肥肉,是个人都想来分一杯羹。

    只是他身上的毒是哪来的?

    “卫倌,你去看看罗氏。”

    卫倌点头,直接步入寝室,他细细给罗秋梨把了脉。

    “可要看她肚脐上三寸?”

    太子爷紧紧盯着卫倌的动作,怕他那过于“耿直”的性格,直接去撩他蕊白的衣服。

    “不用,她没中毒。”卫倌收手,手巾已夹在指尖,“你们神交了吧。”

    太子爷不明白:“神交?”

    “身体相触,精神共鸣,成一周天,神魂融合,此为神交。”

    卫倌淡淡解释:“你们两人神魂无比契合,她为你解毒,你亦为她解了毒。”

    “你不是说这个遗忘之毒没法解的吗?”

    卫倌擦拭过的手指在灯光下散发着莹润之光,他道:“神魂融合,乃术士的本事,此间术士只她一人,你觉得你的毒,可有解?”

    太子心尖颤颤,苦笑,若她忘了他,他宁可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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