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宫里突然流出了一则奇闻,据说太子爷的书房有十二盆金莲齐齐绽放,绽放之时,彩光照满整间书房,犹如观音座莲,美轮美奂,并有仙乐阵阵,屋外更有喜鹊绕梁,久久不去。
这分明在昭示太子爷是老天认可的继承人,将是大泷王朝的一代明君。
那为何有十二盆金莲?
自然说太子爷将要打破大泷皇室子嗣艰难的传说,将要迎来十二个孩子了,这不是观音都来了吗?还不够可信!
......
天已黑透,罗秋梨沐浴之后,便由一台小轿送到了太子寝殿门口。
罗秋梨从轿子里下来,一阵寒风吹过,激起了她一身鸡皮疙瘩,让她缩了缩肩膀。
一旁提着灯笼,等着罗秋梨到来的林久,递过一件斗篷:“天冷,姑娘披上吧。”
“谢谢公公。”罗秋梨接过,对着林久感激地笑,“我身子弱,就这么走过去,指不定明日就起不来了。”
林久提着灯笼走在前头:“姑娘回头再喝碗姜汤,定然不会生病。”
“承蒙公公吉言了。”
罗秋梨紧跟林久身后,走了并不久,林久就停在了一间房门之前。
“姑娘自个儿进去吧,太子爷稍后就来。”
罗秋梨点头进了这铺满了柔软毛皮毯子的卧室,屋里点着沉香,她脱了鞋,赤着脚踏上毛毯,行至挂着明黄锦帐的雕花大床。
她撩开帐子,看到床上铺着的白色的绸帕子,心里更添了几分紧张。她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绿色的藤蔓植物编成的手环,心里安定了一些。
她安静坐在雕花大床之上,屋内的寂静让她听到自己跳动的心脏声。
罗秋梨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叹自己竟然还有如此的一日,她也会如同其他女孩一样,面对自己从女孩步入女人的这个过程,也如同寻常女孩子一样会紧张。
她摸了摸鼻子,舒缓自己的情绪,她轻轻笑,心道,希望太子的技术能让她觉得这一次体验还不错。
屋外月光蒙蒙,走廊终于传来了脚步声,罗秋梨心头微跳,她抬眸望向门口。
门被打开,门又被关上,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见一只白得泛出青光的手撩开了帐帘。
罗秋梨微微颤了颤睫毛,最终对上太子爷的眼。
她看着太子殿下眼底的青黑色,眸中掠过一丝了然,她抿了抿唇,垂眸微笑。
太子爷对她细微的神色变化一丝不落,心里有一丝异样,眼底则浮出些轻浮之色,他伸出惨白的手指,撩起她的下颚。
“在想什么?”
罗秋梨垂着眸光,声音发闷,她道:“殿下,您.......”
闷闷的声音,全然不似后宫那些女人或清丽、或妩媚、或高傲的音色,却似稚童闹别扭时的低语。
太子爷看着她的模样,心中的那丝异样更深。
这欲言又止,偏偏又惹人遐思的动作。若宫里其他女人对他这般做,他知道她肯定是在邀请他,那样就无趣了,但是她这般,却让他有种想听下去的期待。
“孤怎么?”
只听罗秋梨轻轻问:“殿下,您洗澡了吗?”
一句问话,让空间陷入尴尬的寂静。
罗秋梨牵了牵唇角,觉得这挺好笑,此时此景,她想起大学寝室里小游对她的评价。
她总说她是个极端矛盾之人,就像明明她看似什么都是可有可无,但是她却偶尔也有些无厘头的偏执。
小游说她就是孤僻、怪异、一个无缘无故莫名发笑的神经病!
很精准!
她对于生活自有一套价值观。争什么,自由?金钱?爱情?这些她都不在意,有也好,没有也罢。
来到这里,她也并没有觉得不好,有吃有住还包分配工作。至于性命,为了时不时出现在她梦中的父母,她也会竭力保住,若像现代那样的不可抗力之下丢了性命,她想,她的父母大约也不会怪她,追根溯源,她已经这么努力得让自己活着了。
此刻,她偶尔的偏执症又出现了,她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并非她一定要他沐浴过,只是她想听听他的回答。
太子爷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问话噎着了,久久不语。
罗秋梨想了想,打破了这一室的冷凝:“殿下,婢子洗过澡了。”
他当然知道她洗过了,谁在意她有没有洗过澡!等等,她这是在告诉他,他要是不洗澡,她很嫌弃!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还是那些按照套路走的女人更可爱些。
“孤......洗过了。”
这话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罗秋梨听了太子爷的答话,轻轻笑起来:“婢子方才说了,婢子也洗过了,巧了,咱们真是颇有缘份啊!”
那甜甜的笑容,让罗秋梨脸上小小的梨涡荡漾,勾得太子爷的目光粼粼。
真是个什么话都敢说的女人,勾引男人的话都说得这般......济济磊落!
“咳咳,歇了吧。”太子爷手背抵住薄唇,清了清嗓子,道。
若忽略她怪异的性子、大胆的话语、虚伪的脸面,眼前的女子,身量中等,骨骼纤细,肌肤晶莹,这般长相、身材都是他喜欢的类型,特别是她脸颊上的小梨涡,他特别钟意。
这也是他白日一眼见到她,就有了收她为侍妾的主意。
“嗯。”
满室幽香,女子轻轻应和。
太子爷的眸光在烛火中更起漪涟,他曲了曲中指,起身吹灭了床案上油灯的小小灯火,屋子里陷入昏暗。
此刻,寒风顿起,气氛陡变。
两人双眼尚未适应黑暗的霎那,屋里风起云涌,泛着冷光的长剑从屋粱而下,朝着太子爷的背后刺去。
太子爷在危及时刻,直觉有光一闪而过,他连忙推开罗秋梨,自己则跌落床下,就地一滚,试图引诱刺客。
刺客一击不中,连忙补剑,太子爷身手敏捷,顺势滚入床底。而就在他在滚入的刹那,却见刺客陡然转移了目标。
寒光闪烁,太子爷大骇:“罗氏!”
值夜的锦衣卫听到动静,飞檐走壁,迅速反应,天罗地网,把昭阳殿围堵得水泄不通。
九路锦衣队的首领,齐齐冲入太子爷寝室,便看见刺客高举银剑,刺向床幔之中。
常规午作为一路之首,飞身跃起,于众首领之前,凌厉如同宝剑出鞘。
厚重的床幔被大开的房门涌进的寒风吹得如大海中迅疾汹涌的海浪,影影绰绰,模糊了刺客的双眼。
刺客持着剑,眼看他身后越来越逼近的常规午,他双眸狠戾之色乍现,拼劲全力,刺向帷幕中的黑影!
上头的命令,如果能击杀太子爷,那是最好不过,万一不中,那就退而求其次,杀了这女人!
他顾不上身后的死亡之剑,他此时此刻,只要她的性命!
罗秋梨盯着刺破帷幕直冲她而来的剑锋,嘴角露笑,如此,倒也正合她意,娘咧,这次可不是她自己找死,是别人要她死啊!
天要她死,她不得不死!
轰隆炸响!
床底竟然破开大洞,蛮横地伸出一条手臂,迅疾的力道带起风浪掀起她的刘海。
她睁眼,正好看到那剑锋被那手臂硬生生地激荡开去,滚烫的液体洒满她一脸。
娘咧!这一脸的热血!
这一刻的停顿,常规午终于逼近了刺客,一招断了刺客拔剑的可能,另八人把刺客团团围住,九把银刀对准了他的各个要害。
大势已去。
“小心,他牙齿里藏了毒!”
常规午厉声提醒。
可惜到底慢了一步,刺客直接咬破藏在舌头底下的毒药,饮毒自尽,临死之前,看了一眼明黄色帷帐后的从床底钻出的人影,情报所分明显示太子不过是个垂死之人,那恐怖的爆发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死不瞑目。
......
灯火幢幢,整个景德宫,宫女太监脚步匆匆,弥漫着一股人心惶惶的纷乱。
“太子殿下!”
......
昏暗的帷幕之中,罗秋梨依然端坐在角落。
她捂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缓缓眨眼!
呵,那一场跟随了她两个世界的噩梦,但愿此生,不再有。
“都退下!”
一声突如其来的低喝,让正朝她袭来的噩梦吓退。
她瞪大眼,看到那在无边的黑暗中,浴血的太子爷,一把拉开明黄的帷帐。
灯火点点浸入,破开了那沉沉的黑暗。
一条微凉的薄被裹上她的身体,她透过微光,见到他染血的脸上,一双焦急的眼看到她之后慢慢松懈,他僵硬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嘲弄挂上他的唇角。
她听到他沙沙的声音:“罗氏,你的命,孤姑且有用,你,死不得。”
虽然话不是什么好话,但此声,如同天籁。
还好,他没有因为护她而失去了性命。
她的眼眶湿润,用极轻的声音道:“谢谢。”
太子爷看到她这幅模样,唇角的嘲弄渐渐褐去,他看着那瑟缩在角落的女人,一张苍白的脸上,两粒如同墨色琉璃的眼眸,在看到他后,晦暗散尽,春雨袭来。
砰!
强而有力的鼓动声在他胸腔乍响,如初夏惊雷,震动人心。
他变了脸色,闭上眼睛,把眼前这一幕撩乱他心绪的场景隔离,他道:“林久,带罗氏下去休息。”
沙沙的声音里是如同见到陌生人的凉薄。
罗秋梨在太子爷凉凉的声音中,伸手抹去那丢人的眼泪。
林久应声,对太子爷的情绪变化并不感到好奇,只忧心地看着太子爷的手臂。
“殿下,您的手臂流了不少血,不如让小的在此侯着,等太医给您包扎好了再送罗主子下去?”林久小心询问。
“不听孤的话?”太子爷不耐。
见太子爷发火,林久不敢再啰嗦,赶忙上前轻唤罗秋梨。
罗秋梨十分配合,裹紧薄毯,悄然下地,轻柔的目光扫过看了地上一眼,却不见自己的鞋子踪影,再看这一室的肃穆,罢了,她不想再起波澜,便一声不吭,用裙袍遮盖住自己的双脚,垂首走过太子爷身侧,走出那经历一场大劫的寝殿。
......
夜色沉沉,罗秋梨与林久走在戒备愈加森严的游廊之上,不发一言。
“小久,主子,停步。”低沉哑哑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两人驻足,回头。
只见魁梧的林远,拿了一个精致小盒,递给罗秋梨:“殿下,让,小的,送来。”
罗秋梨不敢怠慢,上前接过。
“谢谢公公。”她道了谢。
林远并不多言,见任务完成,便告退离去。
一旁的林久瞪着他的背影,嘟囔:这大块头,竟然连句话都不和他说。
罗秋梨没听清,问他:“久公公,你说什么?”
“哦,不知林远特意给您送了什么?”
罗秋梨笑了笑,打开了盒子。
里头赫然是一双簇新的鞋子,还有一小盒药膏。
“殿下怎么给您送鞋子?”林久很是诧异,正上上下下打量罗秋梨,就见罗秋梨轻轻蹲下,露出一双雪白精致的小脚。
林久瞬间有些迷离,忽然一阵风来,他的精神回笼,陡然惊觉:呀!罗主子竟然赤着脚和他走了小半程的路。
“小的真该死,竟然没发现主子您没有穿鞋!脚可有磨破?”林久颇为懊恼,连殿下都注意到的事情,他做奴才的竟然到现在还没发现。
“这路都是磨的平整的石板路,并不伤脚。”罗秋梨笑着取出鞋子,简单抹了把脚底,让冰凉的脚穿进鞋中。
呼,舒服了。
“罗主子,可还能走?”林久为自己的粗心大意,很是自责,有心弥补。
“林公公,不过是光着脚走路,谁没有小时候贪玩,光着脚丫在地上嬉皮怒笑的时候。”罗秋梨蹬了蹬脚,站在红灯笼旁,眉眼含笑。
林久的目光不由被她吸引。
细皮嫩肉,那瞬间的荧光,连他这种不全人都勾得失了心魂,分明是富贵人家的娇贵小姐,此时却没有半点勉强,笑着和他说乡下丫头才会做的糗事,看那笑颜真是如花儿一般美好。
“嗯,走。”他也跟着笑,确实,不过是光着脚丫走路罢了,他小时候在他们庄子里上树遛马,可干过比这更匪夷所思的事情,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两人相视而笑,一前一后穿过漫长的游廊。
寒风吹过,廊上灯笼中的烛火摇曳,两人终于到了承露院的门口,看门婆子见是两人,忙开了门,候立一边。
“罗主子,小的就送到这了,您自个儿进去吧。”林久温言相告,转过头,又是另一张面貌。
“通知厨上的人,给罗主子备好热水和姜汤,赶紧送去!”林久对看门婆子说话,没了往日的笑容,语气颇为严厉。
看门婆子唯唯诺诺,连忙应承。
“公公忙去吧。”罗秋梨今天受了不少的惊吓,她只想早些休息。
林久匆匆离开,罗秋梨喝了姜汤,泡了热澡,倒头在床上,沉沉睡去。
......
昏暗的地下室中,随意扎着绷带的太子爷,端坐在梨花圆椅之上。
“孔师,这次刺杀,你怎么看?”
“殿下,果然这宫里潜伏着的棋子都按耐不住了。”孔方祖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须,“午后才放出去的消息,晚上就有行动。”
太子爷搓摩着椅子的扶手,轻轻一笑:“就要他们按耐不住,他们以为孤是瓮中之鳖,逃不出他们的手心,孤就给他们点一把火,把他们全部一个个烧出来。”
“殿下的敌人,隐藏在黑暗中,谋害了大泷三代子嗣,我们只能慢慢谋划,今后更需谨慎,以惜命、保命为第一要务!”孔方祖提醒。
“孤,明白!”太子爷的手捏紧扶手,这群鼠类,他非把他们一窝端了不可。
“我这有两个人,可以保护太子的安全。”孔方祖举手,拍了三下。
两个黑影便出现在太子身前。
“黑鹰、蓝鸢。”孔方祖指了指地上的一男一女道,“暗庄里培育出来的死士,这两人在这一批里最好,蓝鸢在明、黑鹰在暗。”
太子爷看着两人,点头。
孔方祖继续道:“殿下依然要伪装自己,让他们放松警惕,皇帝身体日渐衰弱,想来,最终分胜负的时刻,马上要到了。”
“山东一战,孔师今日可有什么想法?”太子爷拿出一本厚厚的装订册,细细翻阅。
孔方祖拿出一本兵书:“今日臣正好看到一个好的计谋,太子您看......”
......
京城之外一座府邸。
“太傅,有情报!”一黑衣男立在一袭儒服的孟秋闵身侧。
孟秋闵手握一卷书册,轻启唇:“讲。”
“太子竟有一拳破床之力,并未如传言一般,虚弱不堪,命不久已。”黑衣男语露怀疑。
“宫里头的物件有多少年没修了?”
“约摸有十年了。”
“徐洪峰近几年一直在修山东大坝,把这宫里头都拉下了。”
“太傅,您的意思是?”
孟秋闵翻过一页书册:“太子刚出世之时,有命师,说他活不过十七,今年正是......芳儿如何?是否有孕了?”
“并无。”
“去敲打一番,芳儿必须在下月怀孕!”
“是。”
.....
黑衣男穿行在宫中,如无人之境,迅速避过巡逻的锦衣卫,潜入一女子的屋内。
屋里只有盈盈月光,男子透过黑色,见到床幔内单薄的人影。
“大小姐。”他轻轻喊。
那女子身心一震,急忙起身,却在起身的途中,勉强顿时,恢复从容。
“謦歌。”
“是我。”
女子撩开床帘,捋了捋耳边的细发,眸光中闪着复杂之色:“父亲有何事?”
“太傅问大小姐......是否有孕?”
女子轻咬贝齿,神色难堪,她缓缓闭眼,艰难开口:“謦歌,你该知道,太子与我父亲有嫌隙,那日破身,也是用了他的五指,这一年间,他虽每月召我最多,却......我如何能有孕?”
謦歌有些沉默:“太傅令大小姐下月务必有孕。”
女子惨然:“这种事情如何说有便有的。”
“太子爷房事虽有些不同寻常,但也并非绝了大小姐有孕的可能,还请大小姐用些心思。”
女子转过眸光,盯着他的背:“謦歌,你可愿帮我!”
謦歌僵住,思绪掠过种种,眼里闪过万千记忆,最后化为为卿生死的坚定:“为了大小姐,謦歌愿意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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